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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郁蓦地笑了:“儿子,我嫁给你爸不是为了他的钱。”

    柯凝自己同自己说,他愿意相信。

    当柯天羡提到柯凝与唐家女儿结娃娃亲,高郁第一反应是拒绝,作为独立的个人,柯凝成年后有选择人生的权利。但她不曾明说,或是人微言轻,或是不屑置辩。

    柯凝不意外这个答案,出自本人之口冲击力仍很大。

    费禧禧和费新吵过几次,根本理论不清,最后只落得自己生气。

    费禧禧突然笑出声:“妈妈,我才不会为了工作拼命,你放心,我和拼命三娘无缘的。”

    费禧禧和江小蔓斗嘴是费家必看项目,常看常新,晚饭扒拉几口,食欲消退大半,费禧禧起身就要离开。

    亭子里没有垃圾桶,就近的桶有几步远,用过的纸巾本想着放在一侧,临走时带走,高郁话来的突然,纸巾一直攥在柯凝手里。

    楼上宽敞,人来人往,隔不住耳朵,院子里有水,却是说话的好去处,高郁拦住柯凝并不只为家长里短。

    “我生在这里,得天独厚,必然有所牺牲。”柯凝赞同高郁的话,但人无法活得理想化。

    高郁脸上肉眼可见的欣喜,拉了拉儿子胳膊,生涩地往家中小亭子带。

    又累又烦。

    柯凝似乎被问住,顿了顿:“有,但吵架了,我哄好后找机会给您见见。”

    柯凝正准备离开老宅,高郁截住了他,他们母子极少有机会独处,柯凝未免动容,心里想好的推辞咽了下去。

    五月过后,费禧禧的工作逐渐进入正轨,除了查看各类审批报告,还得与她那位混账小叔斗智斗勇。

    这些年柯家人很少住老宅,柯凝父亲叔伯对于老宅的印象停留在青年时代,家中几个媳妇只在节假日小住过,柯凝幼时养在老太太膝下,老宅的布局大体记的,高郁围着院子转得不知所踪,柯凝反手为她领了路。

    “不是的,你不要这样怨恨他。”高郁总觉得口说无力,想找证据去证明此言差矣,猛然间发现他们这对父母实在不够格,连强有力的论证都拿不出。

    “那是为了什么?”江小蔓掐掐费禧禧干瘪的脸蛋,肉越来越少,骨头越发清晰。

    外界的声音刺耳,他努力去屏蔽,他内心波澜起伏,无处可述。

    费禧禧不自在地嘲笑自己矫情,文艺少女风格,她这样糙的人享不来,时不时网抑云是常态,也是病态。

    柯凝可以试着原谅高郁的缺席,却无法原谅柯天羡的颐指气使、冷嘲热讽,他的父亲不像一个父亲,像是他天生的死敌,总在他心上拨弦,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以此显示自己威风。

    柯凝五官长得像高郁,气质却不如她温和,不笑时自带威严,无形中给人压力,这点像柯天羡。基因始终狡猾,不养在夫妻二人身边,身上全是他们的影子。

    柯凝没见过母亲这一面,开明活泼,超出他对她知识分子的刻板印象,刹那间他又惶恐又紧张,嘴边的话像黑夜般沉寂下来。

    有酸枣仁膏,有酸枣仁茶,重力眼罩,香薰,人体工学枕,还有瓶褪黑素。

    一个普通女性嫁给首屈一指的富二代,多少人眼红着,指责着,“为了钱不要知识分子的脸”,这时候她说她为了爱,大家都说她虚伪。

    *

    他们的经验基于他们过往的成功,可费禧禧在感情路上实在不是个幸运的女孩,坎坷后,勇气难免丧失,缩手缩脚的样子,像极了她讨厌的乌龟。

    人生病了,可以打针吃药,如果患上了夜晚的情绪病,那怎么治?

    商家最近寄给陈艺朵的产品多,用不完的都寄给了费禧禧,虽然费姐不差钱,但免费的东西还是来者不拒的。

    黄姝妹嫌弃高郁出身不好,柯家长媳的背景应该与柯家旗鼓相当,不该是普通的高知,柯凝偶然听到奶奶抱怨,心中愤懑不平。他的妈妈可能不爱他,但妈妈生了他,他很难去恨她。

    费禧禧发现自己有个睡眠规律,当极度疲劳时,会忍不住打哈欠,打哈欠时会掉小珍珠,小珍珠会把枕头打湿。

    高郁说:“我嫁给他不图钱不图利,我只图他爱我。”

    黑黑的,有着莫名忧伤的。

    院中基础设施老化,大雨过后,遍地皆是积水,高郁折了裤脚,她穿长裤,过水洼时不免没湿,起身抬头,忽见儿子柯凝认真打量着自己。

    从前费朗自诩草包,费禧禧大以为然,真正轮到她掌管小型企业,手底下几十号                                                人时,才发现管理是这样难,各部门最终的决策得由她拍案,还得应付费新的突发奇想,每天吵架吵得口干舌燥。

    高郁莞尔,挽了儿子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

    “多吃点,够瘦了。”江小蔓朝费禧禧喊,“这段时间减什么肥,瘦得皮包骨头了,一点也不好看。”

    费禧禧沉默,勉强解释:“可能是水逆,利减肥。”

    柯凝有轻微洁癖在的,现下忘了干净。

    “你不要急,更不要害怕,该是你的谁也抢不去,不要无缘无故去屈服,你完全有能力解决那些难题。”高郁这个理工科教授,说出了哲学系教授般的语重心长。

    江小蔓腹徘几句,哀伤地叹口气,都怪他们老费家有眼无珠,让费新那混蛋胡乱投资,害得费禧禧这样拼命。

    亭子露天,雨打风吹,摆在其间的座椅有些湿了,柯凝用纸巾擦后让高郁先坐,自己擦另一张椅子。

    饮料厂是个空壳子,基本生产规模和工人是有,未来规划和人员组织一塌糊涂,开创新品全靠模仿竞品,丝毫没有自己的品牌理念。

    费禧禧主动求和的次数少,如果她做的不对,她一定会去承认的。但是隐瞒的人不是她,她一直坦白的。

    可能会有奇迹吧,但是这不属于她,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没有找过她,消息不曾发过一则,是放弃她了吧。从前不是这样,从前闹了别扭,隔一天就会和好。

    费禧禧见过的花架子不少,柯决是一位,费新小叔是另一极端。

    费禧禧招了几个研发工程师,有经验有实力的不愿意来,招来的全是应届生,整个产品组,老板费禧禧是最有经验的人。

    有句很广为流传的话怎么说来着,“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年轻人刷刷短视频追追剧打打游戏就把时间耗了,第二天依然能顶着疲惫上班,不过是睡得晚些,只要心态好,第二天一样活力满满。

    柯决不务正业,实力还是有的,费新不一样,费新会人情往来,业务能力一塌糊涂,做决定看那人和自己关系亲近,不看具体实力情况。

    费禧禧边拆快递边疑惑,被这丫头坑了,她的目的太明显。

    和费新吵架之余,费禧禧躲在研发组和大家讨论如何研发,全是年轻人的好处立马显现出来,大家有活力有想法,不愿意去做无意义的形式主义,几次研究下来,确定了基本的发展方向。

    柯凝:“我不会屈服,在您说之前,我很明确这点。”

    柯凝能分辨高郁眼中的笑意,那是很真很纯的笑,不是能伪装出的。

    费朗和江小蔓,以及她的朋友们教会她应该坦诚,应该勇敢地正视自己,可是真站在分岔路口时,她开始胆怯懦弱。

    小公司离陈艺朵房子远,离费家三个红绿灯距离,费禧禧每天开车上下班。江小蔓女士最近和蔼可亲,早饭、晚饭让阿姨做费禧禧爱吃的,午饭派人去送饭,不知道的,势必笃定费家太太极溺爱这个独生女。

    目光悠悠,像在观察落了灰的古董。

    高郁放开柯凝:“还有,什么叫给我见见,人家姑娘同意了吗?”

    柯凝攥的湿纸巾捂干了,胡乱团成一团,抛进远处垃圾桶中。

    费禧禧端起岛台上的白开水,咕咚咕咚喝下小半杯:“我没胃口,看见吃的光恶心。”

    五月末,夜晚的风静了,吹在人身上不再凛冽,温柔似海浪,满心的舒爽惬意。

    她带的几个研究生和柯凝年龄相仿,其中几人有了稳定的伴侣,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最适合交朋友,当父母的总是忍不住询问,年纪上来她也不能免俗。

    高郁敛眉:“你们年轻人要对自己负责,不要想着别人为你们出谋划策,自己的人生要自己设计。”

    “什么叫等你哄好,你有错的话就赶紧道歉,人家姑娘凭什么等着你?”

    《橘子小镇的秋天》

    高郁出生于普通家庭,父母同是车间工人,少年时期天赋异禀,人又踏实好学,高考时以市状元省前五成绩进入某TOP学校,与柯天羡相识相爱后,仍追寻着自己的爱好,博士毕业后留在高校任教。

    高郁欣慰地笑了:“不愧是我俩的儿子。”

    高郁不喜欢柯家的家庭氛围,她的娘家不富裕却温馨,没有算计没有欺骗,家族齐心协力,结成一股绳,朝着一个目标走。

    眼泪偶尔会落到嘴边,咸咸的,像海水的味道,不过不是太阳下的大海,是夜晚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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