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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要一个牛腩面,钱我放这里。”黄平高到一家粉面馆坐下,进门前他在门口观察了一会,一条食街,二百来米,街左右零散的分布了十多家饭馆,其间夹杂着凉茶、烟酒铺,剩下的都是士多店,有几家挂着24小时营业,霓虹灯管缠绕成的牌子,五颜六色的“港币兑换”。下午街上没几个人,出入的基本都集中在一家盒饭、一家烧腊、另外就是这家潮汕粉面馆。价格上粉面馆属于三家最贵的,进门面对的墙上供奉着关老爷,红灯泡点亮的香炉,下面是收银台,中间夹着一副价格表,菜品不多,七八样,大概都是牛腩牛杂粉面,另外就是净牛腩、净牛杂、净牛丸。牛腩面12块,一个姑娘端上来面,顺手收了桌子上的一张纸币和两个铜板,黄平高回头看,便是刚刚收银台坐的那位姑娘,黄平高在筷桶里取了一双,夹了面子上摆放的一块牛腩,放眼前看了一会,然后放回去,他拨葱,先喝了口汤,便开口找老板要了杯水,姑娘送上来凉白开,黄平高喝完便要起身离开。

    《破浪潮》最快更新 [lw77]

    江湖事,江湖了。住在罗芳村的有各方势力,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摩擦,争执起来,背后总能找到人撑腰。打得不可开交了,就会有江湖大佬出来摆一桌,各方代表过来谈判,最后凭借大佬的江湖地位,终究会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多数是公平的,也能服众,双方都会卖个面子,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到这里,事就算了结。之前处于弱势的一方,想请大佬出来平事儿,难免要破费。

    “我这后厨还有一个姆妈,不是亲妈,我从扬州带过来的,方家妈妈,一个人过,年轻的时候丈夫就不在了,一直在店里给我帮手,我煮牛肉,在前厅招呼,她在后头煮食,打扫卫生。”起身,姑娘便去阁楼请下来一个老婆子,婆子没有理睬他们讲的什么,一边收着碟子,一边抹桌子,姑娘给黄平高介绍。

    黄平高打算先去附近吃个午饭,这个点在深圳被称为下午茶,他想顺便逛逛,了解下当地的口味,还有消费习惯。当然,临出门,他也没忘记带着那包腱子肉,许老师打坐的时候,他从窗口往外探头,窗户下,向外突出的混凝土预制板上取上来一个黑袋子,担心被猫叼走,昨晚他抽了徐老师两张旧报纸,贴身包住,又用黑胶袋裹了一层,然后用胶上几圈,最后把胶布头牢牢的黏在了墙角夹缝处,窗口的位置靠山,有微风,没太阳。

    “我住村口靠近河边的丽芳工业大厦,早上我自己去市场买牛肉,然后回来开火,面就用你以前的那家吧。”

    “唉,耍嘴皮子的。”姑娘一把拉下来围裙,扔给黄平高。“等不得一个月了,下个星期,老娘就得回去嫁人,后面那扇门出去,厨房在后头,做碗面,当给我践行了。”

    叶明明好像还有什么没交代完,想开口叫住他,刚张开嘴,想了想,又收回了想说的话。姆妈站在原地没挪动过,她老花,小字看不清,黄平高已经走了很远,她还在端详身份证,不是看字,像看百元大钞,举起来对着光,像是看有没有水印。

    点着炉子,他在锅里浇了一碗油,均匀的浸润了整扇锅,又把油倒回碗里,抓了把姜末,抓了把蒜片扔进锅,锅铲把烩了三两下,便给倒进了水槽里,刚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才将牛肉片放进去,翻炒,待肉焦黄,点了半勺水,两滴酱油,水沸,又将圆面盖了上去,火打到最大,沸腾的汤汁包裹了所有的面,颠了两下锅,翻了几次面,待水收干,撒了盐,胡椒,然后关火,入盘。

    姑娘接过纸,笑他泡妞的方式像港片里的流氓。她搽干净脸,在桌面上又找了个小黑盒子,打开是折叠的镜子,另一半是个毛团团的布,她用布在双脸颊拍打了几下,然后合起来,把钱的和镜子都收进抽屉里。

    “我叫叶明明,下周我们计划一起回扬州,就不过来了,我在家帮姆妈找好了一户人家,帮忙别人家带孩子。”

    面端到大厅的时候,姑娘在盘帐,黄平高把面放在她面前,落盘的时候,下面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他给姑娘递了一双筷子,姑娘接过来,埋头就吃,姑娘一边吃一边笑,一边笑又一边哭,一边哭还一边搽鼻涕,哭罢,埋怨黄的辣椒放得太多,说自己是扬州人,沾不得辣椒,黄一屁股坐在靠姑娘身边的圆桌子上,伸手递给她一张面巾纸,脚踩着椅背,点了根红双喜,猛吸了一口,喷出来一鼻子烟,便对姑娘讲:“回扬州的话,店盘给我,如果可以不回,咱俩搭伙,你在前面张罗,我在后面照应,给我一年,我把这店开到深圳最好的地盘上去。”

    “他们是在华强路摆地摊卖软件的大军、小军。”同时也招呼他们一起围桌而坐,折叠的小方桌有膝盖高,四周放着3个矮板凳,许老师坐在一个油漆桶上,黄平高放下了酒和花生米,脱了T恤,坐下拎开瓶盖。

    黄平高回宿舍的时候,提了2瓶九江双蒸,外加一袋花生米,他觉得今天的开局很顺利,认为是许老师给他带来了好运气。刚进屋,发现还有俩赤膊的青年,他俩躺在靠窗的上下铺,许老师招呼他进屋,介绍他两个小兄弟。

    “见不得浪费粮食的,花了钱的,给你打个包,汤给你分开。”姑娘开了腔,黄平高听着声音喜悦,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感,便仔细瞧了姑娘,桃眼,高鼻梁,双唇很丰盈,很黑的头发,发梢烫着小卷,白T恤,胸前有一串G开头的英文字母,大写的,下面系着半截花格子围裙,垂到膝盖,从身后能看的出来,下半身穿得是一条黑色牛仔短裤,身体有少女的饱满,胸和屁股都呼之欲出,撑的衣服满满,腰很细,腿很直,跻一双人字拖鞋,平底的,个头和他一般高,整体看来二十五六的样子。此刻,她单手叉腰站在柜台前,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把羽毛球拍,其实是长得像羽毛球拍的电蚊拍,黄平高第一次见到这玩意,苍蝇碰到网面,发出啪啪的响声,而且会被网面吸住,迸出火花。

    “方妈,您使唤我平高。”说罢,随身从包里取了身份证递给方妈,然后便出门。

    “平高,大军是湖南来的,成都电子科技大学数学第一名,喏,你看这台电脑是他的,晚上他汉化美国的软件,白天带着他弟弟去华强路摆摊。”许老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起身去床下的箱子里取了两包油纸包的食物,撕开了纸,摆在了花生米旁边,摊开手邀请黄平高试试,

    沿着边防线走几步,便是罗芳村牌坊,穿过牌坊是进村的路,左右两旁都是村屋,两三层高,大多数有院子。罗芳村200户村民,500多幢房子,人均2.5套。清朝末年延续的习惯,村民被允许,从附近不远的耕作口走到河对岸的香港,允许去种地,白天村民带着孩子去香港上学,下午耕作完,便接孩子一道回深圳吃晚饭,睡觉。河对岸的香港也有个罗芳村,大陆的村民,长期往返耕作,不愿日出夜归,嫌麻烦,有的人便在香港扎堆,一同开垦、修路、拉电、通水,便住了下来。现在还有村民长期居住在香港罗芳村,每隔一两周,回来收个房租,陪陪亲戚,喝个茶,吃个便饭。深圳的罗芳村很多都租给了来深圳打工的外地人。其中湖南,四川人居多,四川是最早一批来的外来人口,他们随建筑公司到深圳修桥修路,然后政府抵给他们一部分房子,便成了他们的职工宿舍,后来四川人便带来了一批一批的同乡亲属过来,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职工宿舍,便租住在村民家,大多数也在建筑工地讨生活。湖南人天生敢闯,加上靠近广东省,改革开放初期,湖南人就成群结队的来深圳挣钱,最早的都是在深圳河和仙湖打鱼,深圳靠海,海鲜源源不断,河鲜便成了稀缺物,西丽湖的每一片水域都被私密的山庄所包围,对于南下的干部来讲,钓鱼和打高尔夫球一样,都是谈事情最佳的场所。www.yilou.me湖南人越来越多以后,现在都分散在了各大农贸市场,有的贩菜、有的贩鱼,慢慢的几乎垄断了深圳的流通农副产业。

    “许老师,今天第一天住进来,承蒙照顾,兄弟几个我们先喝上一顿,算是我拜了码头。”黄平高一边说,许老师一边招呼小军去拿酒杯。黄平高接过酒杯,满上,仰头就灌下去肚子里。

    黄平高看了眼四周,阳光照不进来,灯光昏暗,墙面破旧,他心想莫不是进了兰若寺,接着他起身径直走向了深处,推开通往厨房的门,风吹进屋里,他闻到了一丝沸腾的水汽,回到屋里找了张桌子,放下背包,背包是灰色帆布的,褶皱的部分,水洗的已经发白,他松开束口绳,取出了黑塑料袋,拿了报纸包裹的一团牛肉,剩下的他让姑娘帮他存放冰柜。走进厨房,他从挂墙的一排厨具里挑了一口平底锅,各种类的面里,挑了一样碱水的圆面,找一把片刀在摊开的报纸上直接片出半盘牛肉,他挑的这块不是牛腱子,而是肥瘦相间,切断肉还连着筋的那种。

    “不用了,你这牛肉火急,我嚼不动,月底,我在街尾开张一家牛肉店,到时候你来捧场。”说完抬手抱拳行礼,转过来便要起身。

    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屋里只有许老师一个人在,瘦老头在打坐,床位在对角靠窗的下铺,床头堆放着很厚的报纸,叠的很工整。www.yunchuan.me收拾妥当,黄平高刷了个牙,临出门,许老师坐在床沿,喊了他一句“朋友”,然后递给他一把剪刀,指了指他的胡子,他接过剪刀,又回到洗手间,拿剪刀修短了自己的胡须,洗手间在走道尽头,对开的两排洗手池,约莫待得下20个人,刷牙洗澡都在这了,一面人头大小的方镜子挂在入口右手,和视线平齐,左手边往里走一块区域,就是厕所,也是对称两排,分别靠墙,1米一个水泥隔断,下面一条长长的沟渠,头顶的储水器10分钟灌满一次,水会在打头的第一个坑位奔涌而下,雾气弥漫整个房间,水流在脚下沟渠里走一个循环,拖泥带水,最后愤然离开。

    “先干为敬。”他给许老师和大军、小军也倒酒。小军也一同干了,小军又拿过来瓶子打开来给黄平高和自己倒。

    黄平高沿着村路走不了5分钟便到了尽头,大樟树下有老头摆桌子在喝茶,有的躺在竹椅上睡觉,白天里村里没什么人,租住在罗芳村的年轻劳动力一大早就出去挣钱,不到晚上不回村,剩下的便是村里留守的老人和一些江湖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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