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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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衡神色晦暗道，“太医院受礼部辖制，礼部必有人常驻太医院，协理御医派遣，典药及教育之责。我恰恰习过几年医术，便被侍郎派任此职。”

    “你舅舅是吏部侍郎，你嫁过去后便叫徐嘉潜心当差，自有他出头之日。”

    “女儿已经想好，要承祖母遗愿，将药铺做大，扬名立万。”

    再过七日，徐嘉终于能下地，他与平康公主婚事拖不得，只能强撑着身子接亲。

    傅娆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母亲为何不快，她来到塌旁落座，见旁边高几搁着一药碗，里头黑乎乎的药汤已凉，想来母亲不曾用药。

    钟嬷嬷也略微红了眼，端起药碗垂着脸朝傅娆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傅娆不笨，便知陈衡只身一人，上头无人关照，哪怕定员在礼部，却被支使去干杂差，礼部可是上三部，科举，宗嗣，祭祀，邦交才是其主职，其他皆是无关紧要，陈衡被派遣去了太医院，想来难有出头之日。

    淑贵妃抱着女儿，面上笑容渐渐收紧。

    “无妨，陈师兄高才，定会百尺

    傅娆笑了笑，往她跟前一坐，神采奕奕道，“您瞧啊，女儿如今被封为县主，这是多少女人一辈子都得不来的荣耀，女儿已经比过了绝大多数人，现在封地在手，一辈子吃穿不愁，也不用担心被男人休弃，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岂不自在？”

    暑气正盛，宫里为平康公主与徐嘉大婚忙碌起来。

    近来傅娆早出晚归，回来后还要给她把脉，再配好第二日的药膳，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郑氏也心疼，“娆儿，娘还有一件信物在徐嘉那里，你今日帮娘去拿回来。”

    府内不仅邀请了徐嘉同期的士子，翰林院一些低阶官员，并几位六七品的御史，便是各自家眷也请了来。

    郑氏打起精神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打扮了半日，吩咐钟嬷嬷带着她出门。

    平康公主止住哭声，仰眸问，“何事？”

    只是数日过后，皇后那头也说那千金丸于她身子有利，皇帝不免上了心，皇后膝下无子，常年缠绵病榻，他心中对这位发妻多有愧色，于是叫来上次随他出宫的内侍，

    郑氏悲从中来，倒在塌上泣不成声。

    “改日吧....”

    宴后，傅娆推脱不舒服，打算回去，从花厅出来，沿着石径穿过一片桃园，迎面却见一青衫男子立在路边，他转身见是傅娆，神色微微一亮，旋即上前作揖，“傅师妹。”

    平康公主神色雪亮，“这是个好主意，那徐嘉与她处了十年，谁知有没有感情，不将她嫁出去，女儿心中不安，得把这个眼中钉除掉才好。”

    平康公主想起那荒败的徐府不由懊恼，“母妃，只是那徐府宅子窄得很，才三进，女儿堂堂公主，如何在那等狭隘之地举办赏花宴？”

    若是傅家药好，确实可令其入典药局的药库，今后专给内廷供药。

    郑氏怔怔望了她半晌，涩声道，“可是你的婚事怎么办？”

    “您是知道的，这一但往贡药上头引，太医院得派人去审查药铺资历，是何人所办，药材从何而来，还得去函令锦衣卫协查身世，这一捣腾，少说也得半年。”

    “你且去西市傅家药铺，将那千金丸再买一些来。”

    淑贵妃将她鬓间乱发别于耳后，雍容一笑，“这就是为娘的用意，你举办赏花宴时，为娘叫你舅舅安插几名御史过去，御史见你堂堂公主住在那般狭窄之地，而你这头还为那傅家女选夫，姿态做足，御史再去你父皇跟前奏上一本，想必你父皇见你乖巧，便给你造公主府....”

    傅娆劝不动，只得做罢。

    到了徐府举办宴席这一日，郑氏清早就将傅娆留了下来。

    傅娆愣愣望了半晌，好一会才认出他来，惊喜道，“陈师兄，怎么是你？”

    这话又勾起了郑氏的伤心事，她难以自抑，泪如雨下，“你已经十八了...原先就被徐嘉那混账误了两年，如今再等两年，等你到了二十，哪还嫁得出去？”

    傅娆望着郑氏没说话，郑氏迎着她灼灼的视线，脸上的笑意终是褪去，别开目光。

    “原来陈师兄也高中了，那太好了，眼下你在何处高就？”

    “成，朕得空再去一趟。”皇帝掐下话头，又忙于政务。

    皇后身子不好，已不理后宫多年，皇帝着淑贵妃协理后宫，她女儿的婚事自然是打起十分精神对待。

    陈衡闻言面露苦笑，迎着日头光晕，他面庞白的有些透明，“我挂在礼部名下，却被派遣去了太医院。”

    郑氏闻言心中虽有担忧，可思及女儿婚事艰难，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当即应了下来。

    郑氏执着手帕擦泪，红着眼眶问，“你是何意？”

    平康公主不待见傅娆，装病不出，只叫一宫中嬷嬷打点宴席。

    皇帝日理万机，又兼嘉州夏训，河堤溃垮，淹了田庄，朝中正在为救灾修堤犯愁，淮水嘉州河段每隔几年都要闹上一回大汛，工部提出要改河道，修新堤，户部以银钱吃紧，不肯批复，两部尚书闹到皇帝跟前，吵得不可开交。

    只是兹事体大，还得试验几回，若确实是好药，再行令太医院去查验。

    陈衡缓步过来，打量了傅娆少许，见她面色极好，便放心下来，“我与徐嘉同科，我是二甲十七名。”

    大婚前夜，平康公主求见皇帝，皇帝不曾见她，她扑在淑贵妃怀里大哭，

    傅娆见状，无声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开解道，“娘，您别难过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徐嘉这般品性，早日看穿的好，再说了，经历这一阵，女儿也想明白了，与其将喜怒哀乐系于男人身上，不如自己去挣。”

    “母妃，父皇像是厌弃了我，女儿该怎么办？呜呜呜....”

    女儿被公主抢婚，于名声有损，私下哪个还乐意娶她，这才是郑氏心中的痛。

    换做以前，傅娆定会想法子劝服郑氏，如今她以孝名被封县主，多少不敢违拗她老人家。

    傅娆对成亲已无念头，只是这话却不能跟郑氏挑明，只得劝道，“您就是瞎操心，女儿及笄那年，那道士不是说女儿旺夫么，且等风头一过，回头定有人来说媒。”

    她在后宫这么多年，能压倒皇后，岂能没几分城府？倘若不是皇帝要将女儿嫁给那病秧子，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叫女儿白白丢了名声，好在有惊无险，能得状元为夫，于李家与三皇子皆有利。

    进了正屋，郑氏正与钟嬷嬷低声说话，见傅娆打帘进来，忙掐住话头，偏头朝里悄悄将泪水擦干，抬脸挤出一丝笑容，“回来了。”

    她又担心傅娆回头不肯去，只吩咐家中下人不许在傅娆跟前提此事。

    皇帝闻言俊眉微扯，“朕倒是忘了这茬。”

    淑贵妃满意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明白就好。”

    傅娆的祖母在青州一带极为有名，曾师承当年一江湖神医，她幼年承欢祖母膝下，祖母去世后，将她托付给那位神医的义子，陈衡便是那位义子的徒儿，只是陈衡虽家学渊源，怎奈心生读书之志，学了数年便去各地游学，后来傅娆进京，与他也断了联系，怎知在这徐府却撞上了。

    淑贵妃不得空暇，提过这一遭，见皇帝不在意，也就丢开了。

    淑贵妃温和的面容闪过一丝冷色，“你父皇不是气你夺了人家夫君么，待你出嫁后，便举办赏花宴，邀请徐嘉相识的士子过府，你给傅娆挑一位夫君，届时你父皇满意了，必定不再恼你。”

    “不成，必须得今日去。”郑氏正色道，

    内侍闻言露出苦涩，“陛下，上次是您亲自驾临，自是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可若是奴婢出宫采办，须经内廷司查验，一旦购买药物，又必须经太医院审查，这便牵扯上了典药局。”

    热腾腾的水汽熏得傅娆差点睁不开眼，她咬了一口饺子，含糊问道，“什么事？急吗？今日有个提供药材的客商要来店里，若是不急，且缓我几日。”

    宴席上，徐嘉被灌了不少酒，喝的面色通红，竟是兴起当众作了一首诗，引得满堂喝彩。

    因先前上错花轿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平康公主大婚办的并不张扬。

    “哦，这是何故？”傅娆不解官场门道，

    郑氏循着她视线看去，面色微微一僵，“哎呀，瞧我，说了半日话，竟是忘了喝药，你去热一热再送来吧。”郑氏看了一眼钟嬷嬷。

    她立在堂屋静默片刻，什么都没说，去了后院。

    “待回头坤儿考上功名，咱们家再没这般好....”

    “你今日留在府上帮我办一件事。”

    淑贵妃心疼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抚道，“眼下你不用嫁成安候府那病秧子，已是万幸，你父皇的宠爱，娘迟早帮你挣回来，不过有件事待你嫁过去后，必须料理。”

    进了徐府，她才知道，自己被亲娘给坑了。

    平康公主闻言喜上眉梢，撒娇道，“还是母妃厉害。”

    怎知次日平康公主遣一女官上门，说是七日后举办赏花宴，替傅娆择婿。

    “女儿知道了！”

    沉默的片刻，隔壁的唢呐喧嚣越发清晰，听得郑氏眼眶一酸，泪意顿时涌了上来。

    傅娆百无聊赖打算坐一坐就走，怎知那些女眷拉着傅娆问东问西，替她品评今日受邀而来的士子，倒是大言不惭帮着她选夫婿，皆被傅娆不痛不痒拒绝。

    后宫要千金丸一事自然被皇帝抛诸脑后。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在酒肆替傅娆声张的男子，姓陈，单名一个衡字，与傅娆同是青州人士。

    傅娆还是忙了一整日回府，听见隔壁鞭炮连连，方反应过来徐嘉正式迎娶公主过门。

    傅娆正陪着郑氏用早膳，桌上摆着百合薏米粥，一小碟葱花卷，并一笼水晶虾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