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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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神仙千千万，民间信徒何其多，丐帮所拜的神仙，并称为八仙，男女老幼贩夫走卒，下至乞丐上到国舅，都包含其中，可不就如丐帮那鱼龙混杂的团体构成。

    茗香瞧见已有同类落在了自己身边的草尖上，不等对方亮出触角传递信息，她便蹬着后腿，一蹦一跳的遁了。

    那个声音随着和煦的微风响起，吹了过去，便再没有了回应。

    不偷腥的猫儿不是好猫，怕冷的猫儿不配叼鱼。

    丐帮拜的这八个神仙走的是亲民路线，就算是在民间，也多得是与他们相关的传说，所以君山上的八仙庙，香火格外繁盛，以至于庙里来来去去的狸花猫也各个膘肥体壮，皮毛发亮。

    燕子点水，微微一点涟漪，只余轻微的水声。

    她吃了一夜的草，窝在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叶片上，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你想做人吗？”

    “……”

    活着本就是件难事。

    茗香停顿了下来，她打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人是什么样，若真可以选择，不如做一只鸟，如此就不用担心哪一天会被鸟儿吃了去。

    对，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而早起的虫儿只能被鸟吃。

    这几日冬雪厚重，水路山路一样难行，庙里的供奉不如以前丰盛，连老鼠都深藏进了洞里，不肯露头。猫儿们许久没有开荤，各个懒洋洋的，唯有一只橘黄的小猫，在梁上走来走去，很是不耐烦。

    茗香甩着触须一蹦一跳的跑了。

    茗香趁着夕阳未落，掠过水边，对湖中游走的小鱼小虾起了浓烈的兴趣。

    她没脑子，不能思考，没有嘴，自然也不会回答。

    茗香很喜欢这种感觉，她渴望一直飞翔，越高越好。

    茗香抖抖翅膀，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声，声音没什么特别，混在其他各色虫子的鸣叫声中，完全不显眼。

    只可惜，她这辈子，只是一只燕子，身小体轻，飞的太高会被风掀翻，飞的太远会掉队，从而变成孤零零的一只老鹰口中食。

    这种高高在上能俯视一切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她扑棱着翅膀在湖面上掠过，留下一串又一串涟漪，十分有趣。这动静不大，却惊动了水里的游鱼，黑色影子在水下跟随着涟漪游动，像是在追逐天上自在飞翔的鸟。

    她想的很美，直到冰封洞庭，食物严重短缺，她才不得不从老巢里钻出来，浮上湖面透口气。

    早起果然有早起的好处啊。

    南迁途中，燕群路过一片大湖，夕阳余晖映在湖上，金灿灿的晃得她睁不开眼。湖着实太大，一时半会飞不过去，燕群便落脚在湖中岛屿。

    能动，真好啊，总能给自己找一个风吹不到，日晒不到，雨淋不到的好地方。

    原来这就是在水中畅游的感觉，和飞并没有什么不同，真好。

    算了。

    清晨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吹拂过来，撩动了她纤细的触角。

    茗香低头看着湖里的黑影，放慢了速度。

    而这一次，茗香聪明了许多，既然老天没在这片水域给她安排天敌，她就安安心心的窝在水底老巢，坚决摒弃那该死的好奇心，不管是鱼钩还是渔网，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夏去，秋便要到了，草叶早已过了最为可口的时节，茗香在纠结到底需不需要换一个地方。

    风吹草动，一道声音随风响起，柔柔的落在茗香耳畔，就像是随着风轻轻的挠了挠她圆润的肚皮。

    它不想呆在庙里闻香火，很想去山外桃花林里的小酒馆偷点鱼腥开胃，可外面冰天雪地，很是冻脚，又该如何下山。

    茗香落在离岸边不远的一丛芦苇上，偏着头很是认真的打量这个人。只可惜，对于人来说，所有的燕子都长的一个样，对于燕子来说，所有人自然也都长得一个样。

    许是她一心想着如何飞的更高更远，忘记了父母交代过的各种危险，这世上，不仅虫儿会被吃掉，小小的鸟儿一样会被吃掉。对于活动范围更大的燕子来说，危险不仅仅来自天空，地面，更连水里的黑鱼，一个纵跃，都能衔着她的翅膀，将她拖进她一心想要搞明白的水底深处。

    她在思考，鱼儿游在水中是怎样一种感觉。天高地远，她可以无限的飞翔，而鱼却终生离不开水，被捆在一方或大或小的水塘里，难道就不会憋闷吗？

    一个人，为什么会与一只鸟说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橘猫是个当机立断的干脆猫，想到就得做到，于是毫不迟疑的钻进雪里，往山下狂奔而去。

    “你想做人吗？”

    她喜欢飞上天空的感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御风扶摇，便有种能冲上九霄的错觉。她本身不大，却觉得飞在天上的自己大得无边无际，似如传说中的神鸟鲲鹏，俯身一看，山川河流皆如墨画，万物众生全是蝼蚁。

    她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杂草，长在一片普普通通的山坡上，周围全都是跟她一样普普通通的花花草草，终其一生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动作，也只是随着风摇摆一下。

    多么可怕的梦。

    洞庭湖，八百里，其内水族不计其数。茗香不知道湖里还有没有比她厉害的物种，反正在这一片水域，如她这般半大的黑鱼，是永远都不用操心生计问题的。

    做草难，做虫也难。

    做鱼凭什么没有做鸟好，在水里飞，或在天上飞，有什么不一样吗？

    鸟儿尚且需要南迁，需要躲避天敌，需要每日勤劳的四处找食，照顾幼崽。而她，一条凶猛的黑鱼，在这洞庭湖里，就是个霸王一样的存在。

    作为一只今年刚出壳的燕子，茗香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好奇的，第一次飞行，第一次觅食，第一次南迁，所有的第一次，都让她倍感新鲜。

    茗香踩着芦苇接近了水面，低头看向水中的黑影，她想问一问鱼儿，不能飞的生活会不会很是无趣。

    茗香在低空盘旋，看到一个人，安静的立在岸边，仰高了头，视线不偏不斜，正正好好看的就是她。

    民间的江湖门派，聚集的都是一群有共同信仰的人，丐帮自然也不例外。这一群穷人凑在一起，起初只是因为聚众乞讨大概率不会受欺负，后来渐渐的成了规模，就需得有一套相应的管理模式。不光得有管事的人，还得有能压得住这群一无所有亡命徒的神仙。

    茗香又成了一条鱼。

    茗香随风摆摆身子，没能甩掉虫子。她感觉不到痛，便只能淡定的看着自己的叶片被虫子一口一口的啃食干净。

    茗香呆愣愣的望着头顶的太阳，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想。

    蓝天啊，白云啊，阳光啊，青草啊，还有肥美多汁的小虫子。

    中秋过后，水中会多出许多的渔网，肥硕如茗香这般，若被网住，自然是难以逃脱成为盘中餐的命运。

    啊……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她荤素不忌，什么都敢吃，不仅是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被她拖住，统统都是美食。

    她不需要四处游走觅食，她只用寻个水草丰茂的地方，安静的张着嘴，等着小鱼小虾自投罗网。

    洞庭湖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会上冻，但茗香很不巧的就呆在这被冻得相当结实的水域。这片水域接近湖中一片岛屿，岛上有山，名为君山，山中有一个很大的帮派，叫做丐帮。

    多么美好的生活。

    茗香无精打采的在低空飞行，小小的脑袋里塞满了各种不满，一个不留神，被一片阴影覆盖，来不及多想，便失去了意识。

    它在梁上走了数个来回，最终嘴馋战胜了寒冷。

    她不是很记得自己以前曾经是只鸟，她只记得游得快了，不仅能在水里飞，还能跃出水面，飞上一阵。

    这一片草地很是肥美，被吸引前来的同类太多，少不得会为了争地盘闹哄哄的斗成一团。茗香不喜欢打架，她趴在碎叶上尽可能的发出尖锐的鸣叫，想警告周边的同类不要靠近，可效果不佳。

    茗香没打量出什么有趣的事情，便不再关心。鸟儿的世界总是很简单，飞翔，吃食，睡觉，飞翔。她活动的天地更广阔，自然也不用像虫子一样时时刻刻防着自己被鸟儿吃掉。

    从君山去往桃花林还要经过一片水泽，水不深，全是芦苇，以橘猫的身手，踩着芦苇就能

    她有些吃惊，又有些好奇。

    日升，又日落。天黑，又天亮。

    茗香舒展了翅膀，愉快的鸣叫着，回味起刚才吞下去的美食，幸福的眼都眯了起来。

    一只青翠肥硕的蚂蚱蹦了过来，跳到了茗香的叶片上，挑挑拣拣的选了一片最鲜嫩的叶尖，毫不客气的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她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生出了羡慕的情绪，她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刚从土里冒头的时候，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迎风招展，瑟瑟发抖。

    茗香不再看太阳，她有种自己已经被烤干了的错觉，然被她的叶片遮挡住的土地上，还有各色的小虫忙忙碌碌钻进钻出。

    太阳缓缓落下，茗香觉得自己似乎比早上矮了许多，到月亮高悬在了正当空，草丛里虫鸣此起彼伏，异样喧闹之时，她却迷迷糊糊的遁入了一片黑暗。

    众生万物，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难。

    微寒的春日不知不觉的过去，夏日的热浪汹涌奔来，草木无处可躲，只能在原地垂头丧气。

    声音又起，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却莫名的舒适。

    同类大多都已离开，唯茗香还在草丛里蹦跶，她不喜群居，只觉吵闹，但眼见日头一日比一日短，她纵使不愿，也得为了小命考虑。

    她不知道虫子会不会做梦，但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棵草，而且这棵草，还被虫给啃秃了。

    “你想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