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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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佩却有自己的道理，这位冯先生能在事情发生六日之内就赶回京城，必是日夜兼程，现在却衣衫整洁，必是已经在京城中换过衣衫、见过别人，她与兄长困在汉王府里，消息渠道有限无法解决这些事，这位冯先生如果也没有办法，那她就未免要低看她那便宜老爹几分了。

    冯纬见她小小一个人，说话却条缕清晰，便也答道：“我出示了汉王殿下手书，施将军知我回来主持府中丧仪，只进不出，不违陛下口谕，自不会与我为难。”

    “明日便是娘的头七之日了，该有大祭，一般世族之家，还会请僧道办大.法事……”

    奈何朝中局势复杂，怕是令陛下心中生了龃龉，才有王府今日之患。王妃实是当世一等一的刚烈女英杰……她这番良苦用心，呈递御前，别人皆不好为、亦不可为。

    冯纬只是摇了摇头，看到灵堂上的燎重，不由整顿衣仪，正色肃容道：“无妨，先祭拜王妃吧。”

    话完说，他便再度剧烈咳嗽起来，不似其他人咳嗽面色潮红，太子咳起来却是面色腊黄、唇色青紫，仿佛随时可能一口上不来而晕厥，便是执佩在旁都看得揪心不已。

    至少就执佩看过的那些历史小说穿越剧而言，不太可能。

    毕竟现在，汉王府被围的口谕未曾取消更改，金吾卫职责所在。

    只是在执佩看来，那些人前来，到底是不是出于对汉王妃逝世的哀切，可未见得。

    她眼中含泪，转头歉然对姬弘、执佩道：“你们伯父这身体……”

    姬弘与执佩吃惊地回头，此时灵堂中便只他们兄妹二人，这声音陌生得紧，此人何时前来，二人全然不知。

    姬弘声音中却带了几分惊喜：“冯先生！”

    太子殿下是当朝储贰，能够进出，甚至金吾卫会列队相迎，至于其余人等，不管是皇亲国戚亦或高官列爵，那位施延将军都没什么耐心应付，金吾卫一律铁面挡了回去。

    冯纬与他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姬弘却面露踌躇，冯先生与父亲书信定是公事往来，他写信给父亲，会否不妥？

    不过这些热闹未能进入汉王府内——金吾卫不许。

    太子的身体显是极为不好，祭拜之后，姬弘拜谢，太子妃便扶着太子匆匆离去。

    冯纬看着一脸困惑不解、不知他与佩娘在打什么机锋的三郎，才略带几分感伤地道：“西蜀割据，若再不平，只怕来日尾大不掉，必成大祸，故王爷平定西蜀之心甚坚。

    太子妃面上惶急不已，连忙又喂服了数粒药丸，才立时吩咐道：“快回宫，叫陆院正速速准备！”

    却见程十三引着一人已经来到灵堂，来人年过四旬，蓄着几缕长须，一身青色布衫，神情中的疲惫无法掩饰，眼下俱是青黑一片。此人头戴同色逍遥巾，衣衫素淡没有佩饰，却也没有像程十三那般戴着孝。

    可这里不是任何一个已知的朝代，刚才太子妃提及皇帝时，似乎也有隐情，其中复杂，不是执佩可以揣测的。

    姬弘不由吃惊，不知执佩为何会这般问冯纬，王府被围乃是圣上口谕，冯先生纵得阿父重用，又如何会知道？

    众人闻言，不由看向姬弘。

    姬弘亦是忧心忡忡：“前些年殿下还能与阿父手谈几局，这些年朝中操劳，殿下身体越发不好了……”

    姬弘听她这般理直气壮，不由哭笑不得。

    姬弘不及细细思索执佩的用意，从怀里取出白色封面的丧表：“阿娘之事还需禀报陛下，烦请殿下代呈御前，弘与佩娘感激涕零。”

    谁知执佩却转而再问：“那依先生之见，施将军多久会离开？王府之围何时可解？”

    执佩却一本正经道：“方才阿兄与我说，明日便是阿娘头七，只如今王府被围，不知该如何操持下葬之事。如今阿父既请先生回来主持一应丧仪，岂不是正该解决王府被围之事？”

    这是他第一次与执佩问答，往岁王府家宴，他作为外臣，执佩又年幼，被王妃带在身旁，自是绝无机会这般说话的。

    冯纬却是用陶杯饮了口茶，才道：“若我猜测未错，请太子殿下代呈丧表，怕是佩娘你的主意吧？”

    冯纬也摇头失笑，却又含了几分深意道：“此事佩娘可不该问我，你不是已经知晓答案了吗？”

    执佩没见过汉王，她闻言也只是觉得伤感，倒没有多少难过。

    姬弘却是迫不及待问道：“先生，父王在西蜀可一切安好？”

    姬弘不由失笑，幼妹这段时日言行一直早慧敏锐，叫他险些忘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几乎连汉王府都没出过，如何又能知道这些官名？

    太子却是勉力喘匀了呼吸：“代、代我……”

    姬弘闻言，不由垂泪哽咽：“先生若与阿父书信，万勿请他保重身体，弘与佩娘今已失恃，只剩下阿父……”

    执佩无奈地仰头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哥哥是认真的吗？他们的爹，一个手握兵权的亲王，当朝太子会希望他早点凯旋回来“分担一二”？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丧表？三郎可是将丧表给了太子殿下？”

    太子妃面上为难之色难掩：“如今陛下多日未能临朝，殿下……”

    三郎这样守礼的孩子，连给汉王殿下写信都要斟酌，唯恐麻烦了冯纬、会否耽误公务，更何况是托太子殿下呈交丧表这般的大事。

    这些人皆是前来吊唁汉王妃的。

    祭拜已毕，三郎与佩娘作为儿女，自是要依礼拜谢。

    执佩“咦”了一声。

    执佩小脸上也是眉头紧锁：“也不知太子殿下有无将丧表呈予陛下……”

    他只简单道：“阿父军前，一应文书俱由冯先生掌管。”

    而现在，仅仅隔着府门与中门，还布置着灵堂，一片肃穆素白，府门之外却是不时有车马前来，激起阵阵喧嚷。

    执佩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她娘灵前清静干净。

    冯纬只劝道：“三郎也切莫忧思太过，你与殿下父子天性，若你有话想对殿下说，何不亲写书信，我定会一并呈送西蜀阵前。”

    他此时内心也有些错愕，不知道为何佩娘会提起此事，他有些犹豫，但佩娘拽了拽他的衣袖。

    三郎才将冯纬让到书房奉茶叙话，执佩很自觉地当着小尾巴。

    她长长松了口气，向冯纬一礼：“先生总算来了……”

    冯纬看着执佩，又看了看姬弘，忽然反问：“佩娘为何这般问？”

    执佩好奇问道：“记室参军？”

    在汉王妃逝世的第六日清晨，哭灵已毕，姬弘显得格外不安，执佩不由询问。

    见他们两个孩子，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这截然不同的反应，冯纬先是有些讶异，随即忍不住哑然失笑，心下略慰。

    见姬弘思索，执佩却是问道：“先生入府之时，施将军可有为难？”

    见他这疲惫至极的模样，姬弘不免担忧道：“先生可要先休憩？”

    太子妃与他夫妻廿余载，哪能不知他心意，立时有侍中引导，将灵堂布置妥当，她走到汉王妃灵前，拈香祭拜：“阿林，七郎在朝堂中，殿下必会尽力周全，府中一切，弘儿和佩娘这两个孩子，我定会看顾，你……泉下安息吧。”

    他先是对姬弘道：“三郎勿忧，殿下阵前一切皆好。”他叹了气道：“只是殿下与王妃结发情深，消息传到西蜀，殿下几夜未眠，西蜀战局正是关键，实是离不得殿下，否则朝中十年大计，功亏一篑。殿下又忧心三郎你与府中，便命我先回京，代殿下主持府内事宜。”

    姬弘见执佩跟着，也不以为忤，主宾在案前分坐之后，反倒是与她介绍：“佩娘，冯先生乃是阿父的记室参军，你也跟着唤冯先生便是。”

    王妃虽故，却为殿下留下一双好儿女，只是这性情，该互相换上一换。

    说着姬弘叹了口气，眼下汉王府外这情形，金吾卫依旧围着，怕是只能从简了。

    执佩彻底明白过了，这个人定然是她那便宜父亲的心腹幕僚。

    姬弘是个重礼数的，叫庄翁记下了所有前来吊唁的各府名单，不论对方能不能进得府中来，既然肯来，便是一片心意，日后少不得是要回礼，周全礼数的。

    姬弘是个懂事的孩子，娘亲刚逝，再看到伯父这般情形，也是惶急道：“娘娘万勿多礼，今日弘与佩娘已是感激无尽，若累得殿下病发，弘当真万死莫赎……”

    太子却接过丧表，摆手道：“皆是弘儿与佩娘一片心意，不必多说。”

    唯有太子殿下，他是陛下的亲子，殿下的兄长，大周储贰，于国于家，俱是最好人选。若由三郎你上此表，以如今情势，能否递到御前怕也是不好说……只要太子向陛下递上此表，王府之围便可不纾自解。”

    汉王，在一众兄弟中，行七。

    她困于内宅，所见多是仆妇之流，而姬弘一直在读书，没能接触朝中政务，他们还是知道的太少。

    接下来几日，汉王府外居然奇特地热闹了起来。

    更叫他的担心的是，按照大周礼法，停灵七日之后便要准备大殓之奠，接着便要着手安排下葬之事，若是再继续这般围下去，如何安葬让姬弘心中难安。

    说罢，冯纬却是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执佩，

    看着四驾车马远去，执佩低低叹了口气：“希望太子殿下身体安康。”

    这样的热闹是执佩穿越过来就没见识过的，毕竟，她穿过来那天，汉王府便被金吾卫围了，整个汉王府格外清静。

    姬弘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叹了口气：“只盼阿父能早日凯旋归来，为殿下分担一二。”

    可他也关切地看着冯纬，隐约又怀着一丝希望，期盼以冯先生之才，能够知道答案。

    执佩却是兀自看着远去的车驾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