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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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涩得发疼，他睁着眼睛艰难的看着。

    “王爷。”

    顾九干脆地坐在他床边，犹豫着要不要吧事情告诉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似乎看到你手腕上没红痣。”

    “醒了？”顾如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像是亲自来看一眼似的。

    濒临死亡后逃生的他，只想好好呼吸。

    “你居然敢动我的课业！”长姐气势汹汹地冲他吼。

    梦里的场景忽明忽暗，声音渐渐远去，又像被拉了回来，被按在水里，窒息感淹没了他，钻入口鼻，像是连他的呼吸都要夺去。

    她确实难以理解为什么她说完这句话后对方突然如释重负。

    试着抬起胳膊却是感受到了剧痛，冷汗直冒，他发颤着狠捶了床，手上传来痛感，他又无力躺下。

    女人似乎留着他还有用，只是略加惩罚后就收了鞭子，让他去做饭，都快到午时了因为他的耽搁迟迟没有吃上饭。

    顾莲生却恰恰相反，没人对他寄予厚望，他像是一个无用的人，所以爹娘理所应当地使唤着他，他得负责一家人的伙食，身体都没长健壮就需要干尽脏活累活，甚至连栖身之所都只是一块掉皮的墙角。

    起初是他九岁的场景，他还在家，没有被爹娘卖掉。

    他以为只要自己解释了，就不会被责骂，但没有。不管他说什么，母亲都是几辫子甩过来，重重地抽在他身上，啪嗒作响。www.xianqing.me

    先看到的是母亲，她痛骂了一顿他自己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地给她丢人。

    “什么狼！尽知道撒谎，你娘我在这里住了多久，怎么就没见过！”女人下手极重，抽在他身上，刚洗干净的衣服又开始冒血。

    伤势严重，顾莲生睡了一下午，竟偶然做起梦，脑子里闪过好多画面。www.menghua.me

    顾九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模样，默默走到他面前，从高处看着他，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作为一个合格的影卫，保护主子不受伤是他们的使命，万死不辞。

    她不怕把人打坏，爹娘都是向着她，这个弟弟根本就不是她的家人，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

    身体在向下沉，手脚挣扎摆动着，落不到实处，踩不到任何能够稳住的东西。他伸着手，使劲扑腾，好不容易冒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

    “……阿爹”顾十二往后退着，脚踩得虚浮，身上还在隐隐发痛，被狼咬的地方还在流血。

    他心下大骇，想要说话却怎么都喊不出来，小王爷的眼睛并不盯着他，像是下意识的、本能地骑在他身上。

    顾十二听话地跑开了。他家附近有个小池塘，他忍着一池的冷水跳了进去，浸满了他的全身，身上的口子一道道发疼。

    “多谢王爷挂念。”顾莲生忙是谢恩，攥着被子遮住身上的不得体。低下眼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缠着绷带，斜绑着遮住了胸口的地方，又绕着脖子去包扎着后背。

    终于，顾莲生醒了。他眨着眼放空，额上是冒出的冷汗，他看着房梁，脑海里再次闪过梦里的场景。

    衣衫单薄的小孩，被抽得发疼发麻，已然倒在地上瑟缩着，血迹似乎又染脏了衣裳，凌厉的鞭声淹没了他细小的痛呼、挣扎的声响。

    顾十二从来没上过学，也只有早晨从长姐门前路过时听见她读书，能勉强跟着学两句，别的认字他是一个也不认识。

    “出去，别弄脏了屋里，洗干净了再进来，你姐姐还在做课业，不许去打扰！”父亲抄了门边上放着的棍子，虚打几下。

    ……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轻重，就像抓住了抢东西的小偷，要教训他，一门心思地揍人。

    顾十二觉得身上好疼，手指扣在地缝里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还痛的腰直不起来，滑稽地佝偻着。

    怎么会…怎么会是王爷。

    晨起就得去山上砍柴。偶有几次遇到过狼，短胳膊短腿的他，被咬得浑身是伤，一瘸一拐地回到家。

    阿爹躲着在门框那里，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分明对长姐时就不是这样。

    他说：“王爷今日来了两次，方才又来了。”

    顾如看了一眼，“既然有伤就好好休息，本王回寝殿了。”

    不过顾莲生不会这样觉得，他挣扎着要行礼，就被人按了回去，半靠在被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好生养着，没有什么大碍。要是真有，王府也能养得起你。”

    “主子没事就好。”顾莲生扯着笑，身上伤口让他有些不适，这次好像真挺严重的，不知道他的胳膊会不会废了。

    “还是等着爹娘给你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别想着再偷学了，你没那个命。”

    顾如的本意是安抚他，让他不用担心，也是为她挡的箭，她不会有一点轻待他。他已不再是影卫，而是他身边的侍卫，确实不用有太厉害的身手。

    挥得很重，也不怕真打到人。

    顾如复杂地看着被子没能遮住的锁骨，那里缠着白色刺眼的绷带，轻摇了头：“本王无事，受伤的是你。”

    一潮接一潮，他难受地呜咽，面色发红眼尾的睫毛都被泪染湿成了一小撮，底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扒着身上的人。

    长姐很生气，跑过来推搡着他往岸上撞，砸的他措手不及，又手脚并用地去揍他、踢他。

    从来不是他的。

    像是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又冷又热缠着他，拖着他坠进泥潭里，再也拉不出来。

    于他而言更是灭顶之灾，意味着可以随时被丢弃，他真的笑不出来。

    顾十二熟练地抱头，小心翼翼地说：“有、有狼，我顾着逃命…柴丢了。”

    “啊——”短促地一声，他的眼睛就红了。刺骨地疼，他像是快死了一样。

    她的嗓门极大，声音尖锐：“你今日砍的柴在哪里？”

    为什么会再次梦到，他涣散着眼神，突然触及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往后一缩，拉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嘴角一歪。

    他出生于一个小山村，父亲母亲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反而贫困捉襟，时常家里米缸见底，吃不上饭。

    他把手指点在案上，屏息凝神，描摹着本子上的每一个字，一笔一划，写得异常认真，连长姐什么时候进来了都不知道。

    他瞪着大眼睛，一脸迷茫。似是不知道自己的阿爹为什么对他色厉内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满身是伤都没人问他疼不疼。

    顾如似是知道他的疑惑，道：“本王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顺路来看看你。”

    顾莲生一言不发，还沉浸着即将变成废人的难过中。

    “有毒。”顾如盯着他的眼睛，难得产生了一点愧疚，不过转瞬即逝。

    可对方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身上发烫发热，腿贴着他的腰，烫得他想要闪躲，却被那人一下子含住嘴唇，他猛地睁开眼。

    他才猛然想起他自己昏倒是在客栈，瞪大眼睛落在顾如身上，上下打量：“主子，您身上没有受伤吧？”

    可他忘了，长姐昨日还新买了衣服，他却还是破烂的一身，那个家，只是他长姐的家罢了。

    顾莲生捏紧手底下的被子，略微小幅度地发抖，牙关咬着，凑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耳边是滚烫的低喘，舔.舐着他的呼吸。

    顾莲生发愣，心里发堵，再没有挂念着方才的梦。他往下缩，头枕着被子，眼睛发酸得难受。

    他一想到梦里的场景，顿时有些应激反应，甚至是不自觉地想逃，那晚实在难捱、身上也全是疼的。

    先生每天都会给长姐布置好课业，而书上写的都是今天在学堂新学的诗。

    路上拖了一地的血，父亲看到他，勒令他不许进门。

    多年的习惯让他养成少食、甚至挨饿的习惯，因为爹娘说要把一切好的东西留给长姐。家里凑钱让长姐上学堂，想要她日后苦读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他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已经黑了，看来像是到半夜，王爷怎么会突然来，他心里想着。

    

    那场他压根没有忘记的欢愉，在南湖旁他和…主子。

    重新活过来之后，身上的冷意一整个把他包裹住，湿冷的衣裳贴着他，冻的他瑟瑟发抖。忽然有一双手扯着他的衣襟，似乎想要将他身上滑腻的衣服撕掉，指头滑过他的锁骨，顾十二下意识就要挣扎着推开。

    他脑袋发昏地循着路回去。

    顾十二没想到长姐今天提前回来，也因为太过突然手里没有拿稳，书掉到了地上。

    “以后趁我不在偷偷看我的书就还这个下场。”她捡起地上的课业本子，极其难听地说，“你不会还想识字吧，你是什么人，你也配。”

    他自己又何尝不知若是真的好不了，他就是真的废了，成为一个废人，在王府中苟且偷生，再没有任何价值。

    画面突然变化，他又到了屋里，那个特地给长姐准备的书案上放着几本书，他张望着发现没人在才小心地打开。

    这样清晰，让他知道——身上的人是他的主子，一辈子要效忠的人。

    “谢王爷恩典，属下定会继续好好替您办事。”

    痛着、难捱着，被掠夺着，喉咙发紧发麻，溢出难耐的低音，手上无力地，不敢挣扎，唯一能做的就是难堪地闭上眼睛。

    “快去洗干净。”他又加重了语气。

    池塘的水浅，他脚下打滑呛了几次水，连鼻头都冻红了，不停地打着喷嚏，又用湿答答的袖子擦。

    他小心地问：“那箭上……”

    可他颤抖着、用手搓着破布衣服上的脏泥和血迹，只要他洗干净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