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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杰穿着规整干净的制服,躲在高专走廊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垂首看着流云的影子自地面缓缓掠过。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且疯狂的念头。

    但很快,事情又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夏油杰一顿,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

    令人胆寒的咒力自少年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涌动。

    却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夏油杰居然也敢动手。

    东京也正式入了夏。

    拐角处响起了脚步声。

    家入硝子不动声色地瞄了一记走廊转角,闲聊似的开口:“再这样下去,半个高层都快被你杀光了。”

    家入硝子便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吐着烟圈。

    家入硝子:“五条为什么不把高层全杀了的原因,你心里应该也清楚。”

    “姑且问一下,你的目标是清洗全高层吗?”

    曾经那些支持除掉小林郁、却因为各种考量暂时还未动手的激进派,一个一个、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

    ——那只会比死亡更叫她厌恶与恐惧。

    夏油杰渐渐的便也不敢睡了。

    刚燃起的香烟冒着点点猩红。

    明面上的协定虽不多,但私底下达成的协议却不一定如此。

    夏油杰视线淡然扫过男人背影,指节微微屈起。

    男人咬牙,眼里渐渐浮起狠厉之色。

    何况,连作为被害者亲哥哥的加茂家主都没发难,他们更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去故意挑衅五条悟。

    良久。

    他们原以为御三家之间就算彼此有所摩擦,但同时也被坚固的利益牢牢绑在同一辆战车上。

    他曾经将遥不可及的月亮拥在怀里。

    小林郁死后的半个月。www.chunshan.me

    前者向来随心所欲,动手也不会是这样的手法,那便只剩下后者。

    “你!”男人不敢置信。

    夏油杰这才微微侧首,深不见底的墨紫眼瞳跟着看向了来人。

    在想出一套能替代的成熟体系之前,五条悟选择了暂时放过那些高层。

    因为被摧毁的秩序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就立刻重建起来。

    夏油杰在裤兜里翻找出打火机,按下开关,一小束火苗便唰地腾升起来,将他落在墙上的影子映得扭曲一瞬。

    他大约是没想过会在这里撞见自己, 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与空白,不过很快又调整过来, 脸上堆砌起了虚假的笑。

    而男人的背影已经渐渐消失在拐角。

    似乎在哪里见过。

    手法干净隐蔽,现场处理得很好,他们搜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什么证据。

    其中不乏几个一级咒术师。

    咒术界传承千年,早已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虽然人数少,可与政府、财团、权贵之间的关系却像树的根系一样盘根错杂,彼此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男人陡然一惊。

    “夏油同学是在这里乘凉吗?”

    长长的额发滑落下来,遮挡住了他眸底情绪。

    烟草的味道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

    少年四周疯狂涌动的咒力像只被顺了毛的大型野兽一般收拢利爪,慢慢安静下来。

    有点眼熟。

    幸而,在杀完推动刺杀案件的几个幕后策划者后,五条悟便收了手,转而专心追踪起那个树枝咒灵的踪迹来。

    血液仿佛在此刻冻结。

    让一个想要拯救生命的人,违背自己的意愿成为吃人的怪物。

    然后,男人明显感觉到, 那些蠢蠢欲动的暗蓝咒力中突然分出了一丝,悄悄抚过了他脖颈的大动脉。

    要将原有的危楼砸成废墟的确容易,可如何才能从废墟上重新建起一栋漂亮的、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大厦,那就另当别论了。

    塑胶跑道被太阳炙烤, 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橡胶味儿;热浪将空气灼烧得微微扭曲,香樟树的枝叶里藏着聒噪蝉鸣。

    被咒灵杀害的普通人,数量大概也会随之上升。

    随之而来又挥散不去的,是她屋子里的满地鲜血与咒力残秽。

    医务室的门忽然被拉开。

    夏油杰看着手中香烟。

    这两幅场景无数次交织着出现,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也撕裂成两半。

    夏油杰看着他, 没有作声。

    夏油杰脸上漠不关心的神色僵住了。

    悔恨、痛苦、疲惫……无数种情感掺杂在一起,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拉拽着他往下沉。

    家入硝子只能看见他英挺的鼻梁,听见他像是被尼古丁熏染了一样,略带沙哑的嗓音:

    五条悟是五条家的下一任家主,是现代最强的咒术师,拥有着凡人不可及的力量;一旦他真的想要大开杀戒,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

    推翻重建,必然会带来一阵动荡期。底下的咒术师该怎样安排,与政府之间的协定是否要重新进行估量,财团的赞助资金又当如何处理,以及,最重要的是——

    夏油杰却也在这时恰好想起来男人的身份。

    夏油杰知道,小林郁是零咒力的

    高层里偶尔有抱怨与劝诫的声音,也很快都被压了下去。

    是先前想要从小林郁身上压榨出剩余价值的高层之一。

    旋即是一小丝惊恐的吸气声。

    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悄悄抬眼望向夏油杰。

    “郁她还挺贪心的。”家入硝子倚在门框上,眼角那颗小巧泪痣被烟雾遮得朦朦胧胧,“不仅想要救普通人,也会尽全力去救咒术师。”

    但是没人敢对此提出置喙。

    “既然夏油同学在这儿, 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们错估了小林郁对这两个人的重要程度。

    每一次进入浅眠,他都会梦见红发少女与自己拉钩的画面,看见自己欢喜地压上她的唇。

    半个月前,五条悟一夜之间杀掉了好几个高层,其中便包括加茂家主的弟弟——加茂真之介。

    怎样才能找到信任的人撑起这栋新的大厦。

    “比起自己,更优先别人。”

    曾扬言要把他从谷底拉起的人,最终却松开了他的手。

    黑发少年笑得和煦温柔,一副在亲切替他指路的好心人模样;眉眼却含着化不开的冷沉, 眸色更是深得望不见底。

    夏油杰苦笑着开口,声音带着深深的疲倦:“我最近睡得很不好。”

    夏油杰当然知道。

    男人看他一眼,拢在宽大袖袍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而后默不作声地加快步伐,通过了这条走廊。

    明明是阳光正烈的夏日正午, 男人却觉得有阵阵刺骨凉气扑面而来。

    “夏油杰,你——”

    男人这次来,便是奉了咒术总监部的命令,想私下里找夜蛾施压,讨出个处理方案来。

    两个……

    “别紧张。”夏油杰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恐惧霎时淹没了他的喉咙。

    走廊阴影中,夏油杰垂着眸,神情难辨,只有唇角笑意显得十分真切。

    小林郁的死亡事件,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男人被他锋锐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不禁脚步一转,后退两步,想要赶紧从这儿离开。

    五条悟,或者夏油杰。

    夏油杰漫不经心瞥他一眼,侧开身体,弯眼, 慢声细语:“校长室在这条走廊的尽头,你要去的话, 就得穿过这条道。”

    咒术界安静得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

    他看了看硝子,半晌,笑了一下,从烟盒里同样地抽出一支烟。

    他眼睫微垂,唇畔似有若无的弧度加深,笑意也愈发温柔,“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她走得干干净净,似乎什么都没留给他。

    他又特地往旁两步,彻底让了开来。

    与此同时。

    “……你说,我要是诅咒了她会怎么样呢?”

    “开玩笑的。”

    “你很在意?”他随口问。

    在东京内留有这等实力,又对高层心怀怨怼的人,也只有两名。

    她看向一旁表情略显恍惚的同期,淡声:“那会比下地狱更加让她痛苦。”

    随着磁性尾音落下。

    是一个外表大约三十多岁, 身着整套正式和服的男人。

    家入硝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烟。

    “要吗?”她咬着根细支香烟,声音含混。

    夏油杰指缝里夹着烟,沉默。

    他猛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伸手护住自己的脖颈, 脸色青白交杂。

    那些探出去的咒力也被乖乖收回。

    第61章

    而这阵动荡期里,咒术师们祓除咒灵的工作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但怀疑人选也并非没有。

    家入硝子吐出一口烟圈,纠正:“不是我,是郁。”

    他身后,黑发少年眯起狭长眼尾,眼神冷漠。

    家入硝子弹烟灰的动作一顿。

    然后,他低头凑到唇边,轻轻吸了一口。

    “如果是她的话,大概也会选择五条的做法吧。”

    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事了。

    可现在,月亮又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天上。

    夏油杰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部敛起,表情冷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连呼吸也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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