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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郎擅蛊,会蛊惑人。”

    巡山男子忙道:“不是商队,是官队!”

    “清疏的意思是,他查出来却没禀报,是背叛了朕?”谢重锦凝眉,“人是沈鹤洲选的,他应当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商队不卖粮食给这些夜郎士兵,卧龙太守却投奔了夜郎,竟主动将从长黎百姓与朝廷手中剥削贪下来的粮食提供给夜郎,连卧龙城的地形兵防都透露了个干净。他贪生怕死,欺软怕硬,长黎皇帝的手伸不到边关,夜郎士兵的刀却能随时砍下他脑袋,他该听谁的还需要考虑吗?

    夜郎擅用蛊,虽还不能制造出真如传言那样,能控制谢重锦三年的蛊,可百年前就已经有能左右人一时神智的蛊,可以命令某人做一件事。当年那位将军,就是被蛊惑做了致命错误决策,才导致战败。

    看到谢重锦乖乖喝水,陆雪朝这才满意。

    想到这些天暗影查到的东西,谢重锦眸色阴翳。

    外敌虎视眈眈, 地方官本该惴惴不安。当地太守那般猖狂,焉知不曾与外敌勾结, 狐假虎威?

    去绫兰方向,就是往雁门送军粮,这个他们是不管的。夜央山庄能管的只有卧龙城一个地盘,也只庇护得了一城百姓。再插手别的,那就是意图占据整个塞北,公然与朝廷作对。

    巡山男子回答:“是前往卧龙城方向的,看样子是要进城。”

    这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不动军粮向来是他们的准则,但官府监守自盗,勾结外敌,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盘龙道上常有商人的粮队路过,夜央山庄都是不管的。他们从不打家劫舍,只劫官府,劫了还给百姓。除了当地官员,没人当他们是土匪,都说是侠士。

    因卧龙城目前局势不明,夜郎士兵驻扎,太守立场成谜,他们这次也并未以帝后仪仗浩荡出巡,而是伪装成运送军粮的官差。虽阵仗也不小,好歹身份不那么引人注目。

    “召集人手,全副武装,去劫粮。”

    谢重锦摇头:“只是气着,我又不渴,这水还是省着你喝。”

    他拿出水囊:“喝口水。”

    竟是卧龙城内的百姓还有几分血性,记着两国百年世仇,自发抵御。

    为了安全考虑,都不宜高调出行。

    既然已经闹到御前,他也干脆鱼死网破。

    他是真君子,夜郎却也是真小人。

    他知道谢重锦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皇帝,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平日里再喜怒不形于色,遇上这种事,定是动了真怒。

    那么如今,蛊惑谢重锦派去的心腹忘掉一件事,再容易不过。

    这等情况下,朝廷送去卧龙城的军粮,夜央山庄是一定要劫下的。他们劫了,粮食才能送到长黎军队手里,他们不劫,太守会将粮食都去喂夜郎士兵。

    借运粮队掩人耳目,是最好选择。

    但只要能用,那就是好手段。

    陆雪朝立刻拍了拍他的背:“怀允。”

    卧龙城是边关重地,谢重锦自打知晓军粮被层层克扣后,每次派官差前去,都会派可信之人监察,确保粮食去向,顺便考察当地官员情况。监察卧龙城的亲信一直没有禀报异常,谢重锦才对卧龙城无所觉察。

    肮脏的手段。

    谢重锦如今却是不打算忍了。他这一年的军事不是白练的,武器也不是白造的,都是为了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予以反击。

    “到了卧龙城,先别打草惊蛇。”陆雪朝切回正题,“我想去见一见独孤夜,能兵不血刃说服招安最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兵戎相见。”

    陆雪朝注意到谢重锦愈发冷凝的神色, 没说什么, 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至于你说的派人查过,却没查出问题……”陆雪朝若有所思,“或许不是没查出来。”

    卧龙城则是与夜郎国境相邻, 因连绵不绝的卧龙山脉大部分在此城境内, 故而此地就名卧龙城。夜郎要想抵达栖凤边境,兵马就得从卧龙城借道,穿过绫兰、金城、雁门三地, 如入无人之境。这等严重侵犯长黎领土主权之举, 因夜郎兵强马壮,长黎向来忍气吞声。

    谢重锦揉了揉太阳穴, 眉目有连日操劳的疲惫:“是我疏忽,竟不知夜郎竟已猖獗到在长黎境内练兵,卧龙太守拿鸡毛当令箭,苦了边关百姓。”

    山下那是粮队最好,若是朝廷伪装成粮队,派来清剿他们的兵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你喝不喝?”陆雪朝佯装不耐,“嘴皮子干裂了,就别想再亲我,我嫌难受。”

    浩浩荡荡的运粮队伍终于穿过大漠,抵达卧龙城外,旗帜飘扬,官旗上的“官”字格外显眼。

    “……”陆雪朝一生气,谢重锦瞬间乖巧,“我喝。”

    巡山男子道:“我虽不认字,可‘官’字是管事的特地教我们认过的。那旗子上的图案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朝廷送粮食的!”

    陆雪朝无奈:“出来一趟,水自是带够了的,你不必杞人忧天。”

    独孤夜指节搭在扶手上敲了敲,抬起那双冷漠的冰蓝双眼。

    谢重锦冷声:“只怕是卖了国。”

    他们弃了马车,拉车的都换成骆驼。沙漠中水源珍贵,谢重锦想着能省这点儿喝就省着点儿,以防万一,要多留些给清疏。

    独孤夜因卧龙太守欺压当地百姓,才率众反抗,却并不想也不能反抗当朝皇帝。他们没有足够兵力与朝廷抗衡,一旦惊动朝廷,被扣上乱党名号,山上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都得死。

    谢重锦行事光明磊落,连思想都正直高尚,不会轻易想到卑鄙无耻的手段。

    “并不是没有先例不是么?”

    山上,一名年轻的巡山男子远远瞧见这盛况,立即十万火急地跑回庄子里通禀:“庄主,庄主,山下来粮队了!”

    但以往都是等粮食落入官府粮库后,他们再去劫,并不会跟朝廷官队正面对上。这回太守放狠话,已向朝廷禀报他们的“恶行”,不日朝廷就会派兵前来诛杀。

    夜郎以蛊控人,使长黎未能及时觉察,妄图悄无声息渗透边境,打长黎一个措手不及。

    独孤夜终于开口:“他们是往绫兰方向走,还是去卧龙城?”

    他们庄主说劫富济贫算不得正义,商人的钱也是他们辛苦赚的,没有就该给穷人的道理。但卧龙官府的钱一定是从百姓手里贪的,他们那不叫劫,叫拿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夜郎虽尚未对长黎正式宣战,近年却在塞北地带动作频频, 如今许是仗着弩.箭与傀儡蛊的研发快大功告成,愈发不把长黎放在眼里, 竟公然越山在山脚下驻营练兵, 伺机吞并的野心昭然若揭。当地太守毫无作为,反倒是夜央山庄带人几次击退试图越境的夜郎士兵。

    上首,面容英俊的黑衣男子坐在搭着虎皮的座椅上,垂下的冰蓝双眸寒凉锐利,被那双危险的眼睛一扫,就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

    他还没说话,一旁的二当家就道:“咋呼什么?山下不是天天来粮队?管事的怎么教你的,我们不干打劫商队的事儿,看到夜郎那群狗杂种打上来了再报。”

    二当家立刻起身:“你看清楚了?真是官队?”

    陆雪朝摇头:“不无可能,但还有另一个可能。”

    否则很难保证不遇到暗杀。

    _

    卧龙山下,盘龙道中。

    与江南一样, 塞北只是个统称。长黎幅员辽阔,大小城池无数,塞北是由漠北、雁门、金城、绫兰、卧龙五大城池组成。秦玉龙当年在边关历练, 就是在雁门, 与栖凤接壤,只隔了一条形似大雁形状的大雁河。

    “玉龙先前同我说,发放到边关军营的军饷总是不够,将士吃不饱饭,哪儿有力气去战斗。玉京输送粮草去雁关,卧龙通往绫兰的盘龙道是必经之路。若被当地官员克扣了去,中饱私囊尚在其次,若是去喂了夜郎的兵马……我那时分明已去查了雁门,竟漏了卧龙——不,我也没漏,也派人查过,竟还是……咳咳!”谢重锦气得咳了两声。

    对此,陆雪朝倒不认为是亲信背叛。

    他们如今在漠北通往金城的沙漠上。塞北有大片土地都是沙漠,年年都闹干旱,沙尘暴也十分严重。在林蝉枝的规划下,这儿种上了许多胡杨红柳,做了绿化,但一时半会儿不见成效,四下仍是茫茫大漠。

    “人总有百密一疏。”陆雪朝替他揉穴,“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连我也分.身乏术,哪里能够面面俱到。我不也不知道?这事本该由当地太守禀报,他禀了夜央山庄之乱,倒对夜郎异动只字不提,其心可诛。”

    谢重锦立即回话:“我不忧天,我只忧你。”

    这一路谢重锦几乎不喝水,要把水留给他。在资源有限又是生命所需的情况下,谢重锦对陆雪朝的紧张程度会直线上升。

    况且听闻雁门太守去年就已经被革职调换,送往雁门的军粮都一分不落地送去军队,也就没必要拦截。卧龙情形更严峻些,夜郎士兵越山驻守卧龙山脚,军队需要吃粮,粮食运输不便,都是从长黎境内获得。商人再对政治不敏感,也知道夜郎此举对长黎实在挑衅,近来在卧龙做生意的商人都少了,连常驻塞北的王老爷都回了玉京。

    雁门与卧龙两大边境都有军队驻守,需要定期输送粮食。陆雪朝寻思赫连钰那头的动静也快了,女帝用了将近半年的断魂香,命不久矣,一旦驾崩,栖凤局势定当大乱,需要秦玉龙与赫连奚带兵助阵,这段日子没少往雁门运送粮草。避免厚此薄彼打草惊蛇,给卧龙城送去的也不少。

    这该死的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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