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五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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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整个工地，与昨天来时，已然翻天覆地。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天马行空。

    这会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

    此时，有人问他，愿不愿意拿所有的财富换取自己躲过这一刧，赵北桥肯定会说愿意。

    一阵茶香飘进鼻子。自己什么时候有钱买茶喝了？

    食堂也就有钱买菜买肉，买米买油，大家打饭的时候，也就能吃到晕腥了，吃得饱了，才有劲儿干活儿。

    塔吊事件，是让赵北桥的生命可以继续。

    老周用下巴轻轻蹭着崭新的被子。

    又是活着的一天。

    再看下手机里的余额，0元。

    赵北桥可能会说愿意。

    这是老天爷赐给赵北桥的那道门，真的被他推开了。

    老周开始渐渐恢复意识。

    去马驹桥的路费都没了。

    感觉了一下，腿还是有点疼。

    两个人又坐在了那张老板台前，只不过，此时的赵北桥，对老周已经没有半点的怀疑，没有一丝的轻慢。

    “我们加个微信吧。”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漂亮！

    这赵北桥的命都是老周救下的，那是不是赵北桥赚的钱都应该归老周所有呢？

    也是，工人们都拿到工资了，也就没有理由消极怠工了，所以像刮大白这种小活，肯定是用自己的工人更划算呀。

    黑林子挂账的小卖部，也就能回血，才有钱进更多的更，让工人们更容易买到东西。

    在恰当的时候离开舞台，这台戏才好继续唱下去。

    所以赵北桥愿意尽自己所能，给老周一个较为正常的生活品质，而不是整日邋遢，饥寒交迫。

    这些价值，赵北桥此时是愿意报答的。

    “都有您一份”？别管赵北桥说的这一份是百分之几，此时赵北桥能有这份心意，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在懒蛋的本性面前，赵北桥也只能无奈地放下茶杯，摇摇头吧。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刮大白的活计，本来三天的活儿，这才干了不到一天，老板就变卦了。

    更多的人会选择背弃誓言，减少对救命恩人的供奉。

    尽管这里生活无忧，而且会水平继续上升，但“斗米恩，石米仇”的道理，老周还是懂的。

    这些都算是零工行当里的正常波折。

    只认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好。

    老周竟然以一己之力，帮助赵北桥拿到了工程款。

    这事儿要分开来看。

    老周已经打定了主意，喝完这杯茶，就去找向赵北桥告别。

    赵北桥则是在加了微信后，立马给老周转了五万块钱。

    蓝马甲老头突然趴到车窗上，看到了睡眼惺忪的老周。

    赵北桥拿到了工程款，工人们就能拿到拖欠的工资，工人的父母就有钱过年，有钱看病，孩子就有钱上学。

    老赵说工地恢复正常了，不需要零工刮大白了，蓝马甲老头也能理解，咬咬牙忍了。

    感恩之情，也渐渐变质。

    难道这桥总真的是那么天真的人，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被人偶尔救了一命，就要一辈子养着救命恩人？

    院子里停着几辆车，正在卸掉车上的空心砖。

    不会吧，连蓝马甲老头这样的打零工的人，都不信这一套的。

    结局更惨的，也是有的。

    老周端着茶杯，自嘲地笑了笑，推开了门。

    可能几个月后的某个夜晚，赵北桥就会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如何拼命，赚到的钱却都归了老周。

    几辆电三轮正排队进入工地，车上拉着米面粮油，还有成扇儿的猪肉，瓜果蔬菜。

    但真的愿意如此选择的人，几乎没有。

    不过，能用一生的蹉跎，来扞卫自己的美梦，也算得上是个勇士了。

    随即又都笑了起来。

    也为他恢复了社会信誉，维系了商业关系。

    我昨天是怎么混的，连个启动资金都没挣到？

    回到昨晚，塔吊下，如果赵北桥看到追身而来的钢管，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赵北桥可以选择从此不再努力拼搏，赚到的钱越来越少，直至无钱供奉。

    看到老周，立即谦逊地打起了招呼，“周老师，您醒了，走，咱们进屋说。”

    这是老赵要把他们再送回到马驹桥。

    这时，赵北桥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慢慢地，记忆开始恢复。

    蓝马甲老头他们只干了不到一天的活儿，就被老赵结算了工钱，要给送回去了。

    但蓝马甲老头所鄙夷的那种天真，老周也是不会相信的。

    它润滑了卡顿的商业齿轮，它温暖了失温的家庭细胞，它也激活了僵掉的人际情感。

    如果此时问赵北桥，是否愿意把从今天起赚到的所有的钱，都供奉给老周。

    帮过你的人，一般，还会再帮你。

    钱，就是这样，被干涸的生活迅速汲取。

    赵北桥这是要把自己一辈子和老周捆绑在一起了吗？

    如果真的有人出手救下了赵北桥。

    而且还这么悠闲，手里甚至还端着茶杯。

    现实可能比这更残酷。

    可为什么老周不被一并送走？

    蓝马甲老头非常不解，为什么这个偷钢管的贼，还待在这里。

    可能黑林子老家的一个肉铺，也会因此而增加一个稳定的客户。

    咣当，外面好像很吵。

    估计赵北桥来送茶的时候，看到老周睡到这个时候都不醒，就应该明白，为什么老周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蓝马甲老头如何不甘，已经不是老周需要关心的了。

    因为这笔工程款，带给赵北桥的不仅仅是可以继续事业，继续赚钱。

    一辆熟悉的面包车从眼前驶过，那是老赵在开车，车里坐着蓝马甲老头他们三个人。

    但一旦付出了这笔钱，赵北桥肯定是不希望这位救命恩人时常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的。

    走到单元门外，阳光下的场景，把老周吓了一跳。

    可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太久。

    三台塔吊正在运转。

    拿回工程款，这可是让赵北桥的生命，有了颜色。

    渐渐，救命的恩情会淡化，供奉的数目也会变少。

    老周悠哉地倚在单元门上，向外面四处张望。

    老周想的是，自己要离开了，毕竟有过不浅的缘分，应该加个微信，留个纪念。

    等赵北桥在一旁喝了口水，压了压惊之后，再问他愿意如何分配自己的财产时，赵北桥可能会愿意把自己一半的财产拿出来，感谢救命恩人。

    所以，再来揣摩赵北桥这句“都有您一份”，就显得更为理智，更为真诚，更为知恩图报了。

    甚至应该是昨天晚上就把他给哄出工地呀。

    恩将仇报，也就顺理成章。

    “周老师，我先给您转了一笔钱，这确实是一笔感谢费，但不能代表我对您全部的感谢。等过一阵子我这里周转开了，我会再付一笔。以后我赵北桥赚的钱，都有您一份。”

    电影里演的，那些打拼创业的亲兄弟，最后都闹得鱼死网破，鸡犬不宁的，都是艺术处理过的。

    而实际的情况，又更为特殊，赵北桥当时拿不出感谢费。

    茶，应该是赵北桥给自己泡的。

    几个背着行李的工人，正往宿舍走去，看样子是刚刚回到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