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盐川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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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繁盛的温泉之乡，盐川，汤之亭。

    温牛奶突然被洒在手上的时候，是不是没表现出足够的慌乱呢？

    “报告呢？”

    “嗡嗡——”

    话还未说完，便被汤之亭另一边传来的嬉笑声音打断。伊贝知亚纪——汤之亭温泉旅店的女老板——顺着安室透的视线瞧了过去：“哎呀，汤之亭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啦，现在的姑娘们都很有活力嘛。客人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对‘侦探游戏’乐在其中啊，波本。”女人将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让我猜猜，在波洛咖啡厅请假的日子里，我们的‘侦探先生’正在经历什么样的日常呢……”

    “都说了小点声啦……”

    一片竹叶飘零在水面上，随后微风吹拂，又有竹叶三三两两地落了下来。一只小鸟飞了下来，似乎是想叼起一片。

    善后完毕，若月明海坐回沙发上，把抱枕圈在怀中，不情愿地再次解锁手机，回复着：“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报告会在20:00发送，届时请查收。”

    两分钟……

    若月明海对自己的伪装很有把握——换句话说，最好的伪装就是不假伪装。她在那个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正是她原本应有的状态。

    与烦忧的若月明海不同，波洛咖啡厅的服务生安室透这边的心情倒显得有些不错。那边的作家小姐在为了“工作”上的事情生着闷气，这边的助手先生则是能从“工作”中短暂地抽出身来，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与此同时，女人转过头来，与安室透四目相对。

    换个角度来想，就是自己的延期请求被“婉拒”了吧……

    但如果是风见的话，一定会在温泉里呼呼大睡的吧。

    铅笔重重地在那个人的名字之下划了几道。若月明海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半杯果汁。

    那背影僵直了一瞬，缓缓转过身来。她起先维持着用两只手紧紧捂住嘴的动作，而后颤抖着松开一只手，指向安室透。

    “知道啦，小纯！”

    仔细想来，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从第三次见面起开始变得不同的。

    “那么，我从现在就开始期待夜晚了。”

    无论对伊贝知亚纪来说，还是对汤之亭的客人们来说，这都是一个难以忘记的夜晚。

    若月明海咬牙切齿地将手机放在面前，端正好坐姿，双手合十举于额头，嘴中念念有词：“不回明海大人的消息？哈哈，明海大人才没有很介意呢。苍天在上，诸神明鉴，但愿是那人与那人的手机一同沉入东京湾了吧。”

    “啊，纯莫非还在想那件事？安心安心，猫姐教你一招，把手机一关，讨厌的人是没办法追过来的啦。”

    “这位小姐，”安室透穿好木屐，开口询问，“需要帮忙吗？”

    每一次的见面，都隔了三五天的时间。三五天虽短，但却是她能等待的最长时间。在没有“偶遇”的日子里，若月明海也没有闲着，雇人去波洛探查安室透的出勤，试图寻找出他“非日常”的蛛丝马迹。

    ******

    “安室先生，在警察到来之前，可以拜托您吗？”

    一分钟……

    木屐踩在地板上，略显空旷的汤之亭便响起“咔咔”的声音。好在那群结伴而来的女性客人依旧充满着活力，时不时传来的笑声中和了略显诡异的氛围。

    当然，是她自己想方设法拿到了主办方的邀请函，也是她自己向主办方提议多给毛利小五郎一张邀请函。

    “这里的温泉真的超~治愈！只要泡在温泉里，一切烦恼就都会飞走啦。呐，小纯，你也笑笑吧？”

    她猛然想起手机对面的那个人的眼神，一阵恶寒在脊背蔓延，又编辑了一条讯息，发了过去：“为了对调查对象以及调查结果负责，我需要更多的时间。请至允许我申请再延长至少半个月。”

    端着茶盘的伊贝知亚纪正巧从一旁的厨房走了出来：“呀，这位小姐，您不舒服吗？”

    沙发上的手机短促地震动着。输入密码解锁后，一条简短的讯息出现在屏幕上——

    不，她适当地暴露了一下自己的“野心”，想通过一部推理小说一举成名的野心。

    沾着水的手指摁下了计时器的暂停键，上面流动的数字随之停在了00:04:57。

    ******

    听这对话，似乎是一群来散心的女性客人。不过想想也是，温泉存在之意义便是抚慰来客卸下积攒多日的疲惫，自己也不例外。如果有机会的话，带着风见来一次也不错。

    一绺顺滑的散发顺着女人的肩膀滑到胸前，遮住了她半张脸，但无论是那暴露在灯光下的另外半张脸，还是那柔和的声线，都是安室透极为熟悉的。

    第三次见面，是在波洛咖啡厅之内。这一次，她和他的身份没有再改变，但她接触安室透的媒介，从毛利小五郎变成了人小鬼大的江户川柯南。

    “‘讨厌的人’什么的……要是被那个人听到了会生气的。”

    若月明海陷在沙发里，面前的画板夹着一张纸。她拿起铅笔，在纸面上梳理着最近的行动——

    女人摇着头，眼眸间流动着哀伤与悲痛，从安室透的手中接过话筒：“盐川，汤之亭旅店。一名女性死亡。二十三岁，是我的……同伴。”

    围绕温泉的竹林里有迷途的鸟儿落下，叽叽喳喳。

    入夜后的盐川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夜空在蝉鸣的衬托下格外深邃。听取了伊贝夫人的建议的安室透换上了条纹浴衣，离开房间。

    “110……”女人从喉间艰涩地挤出了这串数字。

    “桃子也没有说错啊，幸也。每当截止日期即将到临之时，哪怕平日里相处得再好也会变成‘敌人’。不过——”

    冒着热气的温泉下，似乎隐匿着不为人知的危险，金色的影子随着水波晃动。

    系上浴衣的带子，方才叽叽喳喳的一行人似乎也已经走远了。安室透无奈地笑了笑，从地上捡起防水的计时器，向自己房间走去。

    下一步应该怎样行动才能减轻那个人对自己的怀疑？是继续拉近两人的关系，还是暂且按兵不动？

    “什……”伊贝知亚纪手中的茶盘由于震惊而倾斜，摆在上面的陶瓷杯摔落在地，惊响与尖叫在汤之亭内回荡。

    啪。

    伴随着竹叶细簌与群鸟振翅的声音，温泉中的男人随意地用手擦去面部的水，将额前的头发撩了上去：“呼——我看看，这次过了多久呢？”

    木屐的鞋带断了。

    毛利小五郎的关系圈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轮到安室透的概率虽然小，但也不算为零。好在她的运气一向很好，用比计划中更短的时间，就接触到了这个金色头发的目标。

    女老板豪爽的待客声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今日的汤之亭似乎一改往日的清冷，旅客也多了起来。

    四分钟……

    第一次见面，是在古井一沙的晚宴上。那时他是“沉睡的小五郎”的首席弟子，自己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

    “好啦好啦，我笑就是了。你们也小点声，毕竟好像还有别的客人在呢。”

    安室透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摆在自己眼前的，是一部老式的座机电话。

    安室透张开双唇，还未来得及

    第二次见面，是在波洛咖啡厅的门口。他的身份已经从侦探的弟子转变为波洛的服务生，而自己依旧还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

    让人代自己去波洛探查他的出勤，这件事做得太明显了吗？

    女性温泉的帘子还在轻微飘晃，伊贝知亚纪下意识地想冲进去看，却被女人拦住：“伊贝女士，请原谅我这样说——请不要冲动，以免破坏现场。”

    三分钟……

    啊，是在问自己对汤之亭的温泉的评价么？安室透点了点头：“多谢款待，伊贝夫人。这里简直就是全日本最棒的温泉了。”

    “我就知道。”若月明海赌气地把手机扔回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将画板上纸取了下来，投入碎纸机中，静静看着自己的不安在机器的介入下化作了细小的纸屑，然后将这些纸屑分开倒入客厅与厨房的垃圾桶内。

    伊贝知亚纪这样说着，掩着嘴轻笑起来，豪爽又不失温婉的性子使她与谁都能谈上几句：“入夜后盐川的景色也十分美丽，客人有兴致的话，不妨出去散散心。”

    ——安室透。

    好在不远处便是汤之亭的前台。伊贝夫人虽然不在，但是工具箱还留在那里。安室透轻车熟路地修好木屐，不远处的帘子恰好晃了一下。他本能地抬起头来，一名有着黑色长发的女性正从女性温泉口跌跌撞撞地倒退出来。

    在聪明人眼里，野心即是弱点。若月明海认为，安室透就是聪明人。她把自己的“弱点”展露在安室透面前，自然是毫无半点疏漏的。

    若月明海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古谚有云，“欲速则不达”，但是她却没有时间再拖下去。

    “虽然热闹起来是件好事，但是太过热闹也会让人觉得困扰啊……”安室透一边穿着浴衣，一边不经意地听着外面的声响。

    这一次，若月明海等了半天也没有收到回信。仔细想想倒也合理，因为那个人根本不会与自己进行任何无意义的交流。

    自己明明是布置下陷阱的人，为什么却感觉不到半分的胜券在握呢？

    水面之下有气泡浮了上来，紧接着，一个男人从水里站了起来，将那只胆大的幼鸟惊走。竹上的其它鸟儿也受了惊，纷纷飞向云空。

    ——这是安室透今天说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

    “这位客人——”在休息室内收拾的女老板听见脚步声，起身叫住了安室透，“感觉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