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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列最前方是奉旨巡边兼负护送之责的五皇子萧珩，他骑在马背之上，身穿玄色铠甲，眉飞入鬓，目若寒星，风姿绰约之极。
“榆儿，该出发了。”
“户部左侍郎已经招供。”
漱玉厅内的桌案摆放着精致的香炉香料、华美的陶瓷金盏、细软的丝绸衣物，另备有足量的干粮。侍女将各式物件分门别类放入朱漆髹金的木箱，扣上把青铜锁。又有几位奴仆抬着箱子搬上马车。
不怒而威的声音从上首传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出列。
大晟皇宫，御书房内。www.zilan.me
“今日召见诸位实有要事相商，乌金使节不日即至我朝迎娶公主。近有奸佞小人借此大做文章，引得民怨四起，众爱卿可有高见？”
沈修文须发霜白，双眸深邃，一身紫色直裰朝服笼着挺拔的身姿，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神采。
她贵为皇后，也曾佩戴凤冠霞帔、受过万千恩宠，却连唯一的女儿也保不住。原本她已买通户部尚书说服皇帝，采选民女册封公主代为和亲，却不知何处出了差错，想必应是翊坤宫那位在搅事。
愈往北行，官道两旁苍莽起伏的山峦逐渐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茫茫无际的辽阔平原。正值深冬时节，不时有积雪阻路，湿滑难行。
沈皇后心头一颤，目光落在绣布上，突然拿起剪子将上面的花样三两下剪碎了。这牡丹绣得精细绝美，偏偏无半点生机。正如深宫女子空有如花红颜，却无花开之时。
她面带红纱，神色平静，唯有眉宇间浸上几分郁色。
她若心生畏惧，岂不是将裴家近百余口置于险境而不顾？无权无势又如何？人微言轻又如何？
沈修文神色从容，捻须答道：“臣愚钝，心中并无良策。”
*
“是！”若秋连连点头。
金丝楠木铸就的桌案上奏折堆积如山，一旁的狻猊紫金香炉中燃着檀香。
前些时日，文采斐然的二皇子萧祁为妹妹写下一首七律《送冬》。至亲离别的不舍情谊，帝王仁义的极尽称颂，尽融于字里行间。世人话风突变，皆赞扬天子舍家为国，乃本乎公心，行乎大义。
裴沉榆径直而入，在书房找到正商议漠北事宜的爹娘。
裴沉榆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逐渐变得清明，心中亦是有所明悟。
“傻丫头。”裴沉榆看向若秋通红的小脸，摸头安抚道，“帮我照顾好阿娘，多留意疏风院的动静。”
纵然尊贵如公主，也不能执掌自身命运。她裴沉榆不过一介商贾，又如何改变死局拯救家国？思及此处，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陈钧急急唤道：“陛下！求陛下再给微臣一次机会！”
裴沉榆混在人群中，将这一幕无声收入眼底。前世的送亲队伍不过寥寥数人，拓跋颜一观便知她是冒牌顶替。今生和亲之人成了楚宁公主，想来拓跋颜惦念她身份尊贵，也会礼待三分吧。
花轿起，红绸飘。楚宁公主坐在轿中，身着明黄龙凤呈祥霞帔，末端垂挂着细碎的铃铛。发髻高梳插戴金凤簪，缀有花枝步摇，莲步轻移间随风摇曳。
前世若秋病死途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裴沉榆不愿冒险。且裴沉兰表现异常，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代为勘查。
君民尽欢，社稷无恙，牺牲的不过楚宁一人罢了。
裴沉榆倚在软塌上，透过窗棂望着路上行人谈笑。
纵使前路风云诡谲，也要诛尽仇敌血洗家仇。从此她不信命运，只信自己。
户部尚书陈钧上前一步启奏：“有道是刚则易折，如今国库亏损，兵源不足，一旦征战失利更会大伤元气。陛下止战联姻为的是体恤将士，可谓是爱民如子，皇恩浩荡啊！”
马车驶出城门，沿着赫林河畔奔驰而去。车轮碾转，所过之处卷起阵阵尘土。
清脆的声音将裴沉榆从心绪中抽离，她接过糕点送入口中，香甜酥绵的滋味在嘴里化开。
“陛下，和亲之事干系甚大，还望三思啊！”都督岑闻严词驳斥：“漠北狼子野心，若不铲除必成后患。臣奏请陛下应允五皇子领兵北征，还大晟一个太平！”
人群中传来一阵议论。
应了父亲的招呼，裴沉榆坐上队列前方的马车，缓缓驶出府邸。车窗上垂挂着细密的红色丝帘，随着石板路的起伏微微摇曳。
“可有证据？”皇帝面色愈发阴沉。
陈钧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满是惶恐：“微臣不敢！还望陛下明察！”
林梧领着十余名轻甲装扮的护卫紧随其后，众人皆是腰间挎刀马鞍挂弓。
皇帝蹙了蹙眉，似是有些不耐：“来人，传朕旨意。户部尚书陈钧玩忽职守，中饱私囊，即刻免去尚书一职，等候发落。”
御史大夫谢思寅听罢此言，朗声奏道：“臣要状告户部尚书陈钧，陈钧明知国库空虚仍执意采选，耗资甚巨。且陈钧此番借采选之名，行中饱私囊之实，大肆收受贿赂，强征民女入宫，这才引得民间怨声载道！”
皇帝手指敲击椅背，状似漫不经心地发问：“沈相有何高见？”
众人虽不适应严寒的气候，却并未出现不服水土的症状。是因裴沉榆早有先见，以苍术、藿香、白芷等几味药材制成香囊挂在车上预防。
“殷爱卿的意思是？”
她抬眼再望，忽然撞上一道看不出情绪的视线。那双眼睛淡漠而深邃，仿佛藏了一泓深潭，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月上枝头，马车驶至裴府。
此次路程遥远，裴父将商队分成两班交替赶路，每三个时辰轮换一次，行至日暮时分就地扎营休整。
听完几个人的说辞，萧承彬垂眼望向未发一言的丞相沈修文。
也罢，如今宫里又添了新人，那位宠冠后宫的殷贵妃总该让位了。
坤宁宫内，烛火摇曳。
这般走上一月有余，裴家商队终于抵达大晟北境。
“不错！”裴穆闻言也是喜上眉梢。
宫人来报，和亲的人选定了楚宁公主。
宋夫人嘴角含笑，眉目却是掩不住的关切：“此去山高路远，你们切要保重。”
晟景帝萧承彬端坐在龙椅上，目光自拜倒在地的朝臣中来回巡视，最终落在为首之人丞相沈修文身上。
商队一行人南来北往，早已习惯风餐露宿。令他们意外的是，看似娇贵的裴姑娘竟也毫无怨言，与大家围着篝火谈笑。
“若是由五皇子领兵御敌，此战又有何忧？”
萧珩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银鞭，策马开路，带领这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一路向北迤逦而去。
“依臣愚见，联姻人选当以嫡长公主为宜。陛下力行公道，自然顺应民心。www.niantao.me”
“阿娘不要担心。”
若秋小心翼翼地扯住裴沉榆的衣袖，她眼角噙泪，盈盈欲滴：“姑娘，为何不让我跟去？是嫌我愚笨吗？”
“还说呢，好不容易休战，我可不想打仗，这可是天子舍了亲生女儿换来的安宁。”
送亲那日，仪仗队伍铺排数十里，由晟景帝和太子亲自送出宫门。丝竹悠扬，鼓乐激昂，回荡于云京城的繁华街巷。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争相一睹公主芳容。
“姑娘，快尝尝。”若秋递过一块银杏叶糕，“夫人特意谴人去王家铺子买的。”
裴沉榆颔首接道：“宫内添了十余位嫔妃，香品用量定会大涨。薰玉堂独揽异域香料，或许能借此机会进贡皇室，届时王国贵族也会争相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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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纪俟躬身一揖道：“大晟和乌金边境战事连年不止，劳苦大众民不聊生。如今乌金有意与我朝联姻结百年之好，大晟得以修生养息，百姓方能安居乐业，长久之下自然会知陛下思虑深远，明见万里。”
为了此次远行，裴府上上下下忙碌数日。
“五皇子年方二十，有此天人之姿，实乃大晟之幸啊！”
“难得姑娘今日有这样的兴致。”若秋侯在马车前，将裴沉榆扶了进去。
“陛下圣明。”礼部尚书殷安宜缓步走出，不疾不徐道：“和亲本是利国利民之事，虽因采选引起民怨，亦有补救之法。”
裴穆听完她今日所见所闻，不由感慨：“此次公主和亲，倒是给了我们从商的机遇。若能进漠北购置些新奇的香料，明年春天定能研制一批新式样。”
景和十六年冬，乌金使臣踏雪而来，向晟朝献上一纸婚书。晟景帝欣然应允，降旨赐婚，以楚宁公主许乌金国大皇子。
负责煮饭的刘方是院里刘嬷嬷的侄子，他用匕首将蔓青和圆菜切成块状，加盐煨成热汤，配上干粮就是一餐饱饭。
待到队伍走出城门不见踪影，裴沉榆折身寻到林梧预备回府。
“呵。”皇帝凌冽的眸中浮起晦暗神色，半晌才道，“那就依殷爱卿说的办吧。”
那日过后，丰乐楼掌柜为五皇子送去一封密信。信上指出乌金国撤军议和是为缓兵之计，正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而笔迹娟秀婉约，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沈皇后坐在榻上刺绣，银针起落，金线穿梭，眼见一朵牡丹缓缓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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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儿，该出发了。”
“户部左侍郎已经招供。”
漱玉厅内的桌案摆放着精致的香炉香料、华美的陶瓷金盏、细软的丝绸衣物，另备有足量的干粮。侍女将各式物件分门别类放入朱漆髹金的木箱，扣上把青铜锁。又有几位奴仆抬着箱子搬上马车。
不怒而威的声音从上首传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出列。
大晟皇宫，御书房内。www.zilan.me
“今日召见诸位实有要事相商，乌金使节不日即至我朝迎娶公主。近有奸佞小人借此大做文章，引得民怨四起，众爱卿可有高见？”
沈修文须发霜白，双眸深邃，一身紫色直裰朝服笼着挺拔的身姿，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神采。
她贵为皇后，也曾佩戴凤冠霞帔、受过万千恩宠，却连唯一的女儿也保不住。原本她已买通户部尚书说服皇帝，采选民女册封公主代为和亲，却不知何处出了差错，想必应是翊坤宫那位在搅事。
愈往北行，官道两旁苍莽起伏的山峦逐渐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茫茫无际的辽阔平原。正值深冬时节，不时有积雪阻路，湿滑难行。
沈皇后心头一颤，目光落在绣布上，突然拿起剪子将上面的花样三两下剪碎了。这牡丹绣得精细绝美，偏偏无半点生机。正如深宫女子空有如花红颜，却无花开之时。
她面带红纱，神色平静，唯有眉宇间浸上几分郁色。
她若心生畏惧，岂不是将裴家近百余口置于险境而不顾？无权无势又如何？人微言轻又如何？
沈修文神色从容，捻须答道：“臣愚钝，心中并无良策。”
*
“是！”若秋连连点头。
金丝楠木铸就的桌案上奏折堆积如山，一旁的狻猊紫金香炉中燃着檀香。
前些时日，文采斐然的二皇子萧祁为妹妹写下一首七律《送冬》。至亲离别的不舍情谊，帝王仁义的极尽称颂，尽融于字里行间。世人话风突变，皆赞扬天子舍家为国，乃本乎公心，行乎大义。
裴沉榆径直而入，在书房找到正商议漠北事宜的爹娘。
裴沉榆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逐渐变得清明，心中亦是有所明悟。
“傻丫头。”裴沉榆看向若秋通红的小脸，摸头安抚道，“帮我照顾好阿娘，多留意疏风院的动静。”
纵然尊贵如公主，也不能执掌自身命运。她裴沉榆不过一介商贾，又如何改变死局拯救家国？思及此处，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陈钧急急唤道：“陛下！求陛下再给微臣一次机会！”
裴沉榆混在人群中，将这一幕无声收入眼底。前世的送亲队伍不过寥寥数人，拓跋颜一观便知她是冒牌顶替。今生和亲之人成了楚宁公主，想来拓跋颜惦念她身份尊贵，也会礼待三分吧。
花轿起，红绸飘。楚宁公主坐在轿中，身着明黄龙凤呈祥霞帔，末端垂挂着细碎的铃铛。发髻高梳插戴金凤簪，缀有花枝步摇，莲步轻移间随风摇曳。
前世若秋病死途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裴沉榆不愿冒险。且裴沉兰表现异常，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代为勘查。
君民尽欢，社稷无恙，牺牲的不过楚宁一人罢了。
裴沉榆倚在软塌上，透过窗棂望着路上行人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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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蹙了蹙眉，似是有些不耐：“来人，传朕旨意。户部尚书陈钧玩忽职守，中饱私囊，即刻免去尚书一职，等候发落。”
御史大夫谢思寅听罢此言，朗声奏道：“臣要状告户部尚书陈钧，陈钧明知国库空虚仍执意采选，耗资甚巨。且陈钧此番借采选之名，行中饱私囊之实，大肆收受贿赂，强征民女入宫，这才引得民间怨声载道！”
皇帝手指敲击椅背，状似漫不经心地发问：“沈相有何高见？”
众人虽不适应严寒的气候，却并未出现不服水土的症状。是因裴沉榆早有先见，以苍术、藿香、白芷等几味药材制成香囊挂在车上预防。
“殷爱卿的意思是？”
她抬眼再望，忽然撞上一道看不出情绪的视线。那双眼睛淡漠而深邃，仿佛藏了一泓深潭，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月上枝头，马车驶至裴府。
此次路程遥远，裴父将商队分成两班交替赶路，每三个时辰轮换一次，行至日暮时分就地扎营休整。
听完几个人的说辞，萧承彬垂眼望向未发一言的丞相沈修文。
也罢，如今宫里又添了新人，那位宠冠后宫的殷贵妃总该让位了。
坤宁宫内，烛火摇曳。
这般走上一月有余，裴家商队终于抵达大晟北境。
“不错！”裴穆闻言也是喜上眉梢。
宫人来报，和亲的人选定了楚宁公主。
宋夫人嘴角含笑，眉目却是掩不住的关切：“此去山高路远，你们切要保重。”
晟景帝萧承彬端坐在龙椅上，目光自拜倒在地的朝臣中来回巡视，最终落在为首之人丞相沈修文身上。
商队一行人南来北往，早已习惯风餐露宿。令他们意外的是，看似娇贵的裴姑娘竟也毫无怨言，与大家围着篝火谈笑。
“若是由五皇子领兵御敌，此战又有何忧？”
萧珩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银鞭，策马开路，带领这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一路向北迤逦而去。
“依臣愚见，联姻人选当以嫡长公主为宜。陛下力行公道，自然顺应民心。www.nianta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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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秋小心翼翼地扯住裴沉榆的衣袖，她眼角噙泪，盈盈欲滴：“姑娘，为何不让我跟去？是嫌我愚笨吗？”
“还说呢，好不容易休战，我可不想打仗，这可是天子舍了亲生女儿换来的安宁。”
送亲那日，仪仗队伍铺排数十里，由晟景帝和太子亲自送出宫门。丝竹悠扬，鼓乐激昂，回荡于云京城的繁华街巷。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争相一睹公主芳容。
“姑娘，快尝尝。”若秋递过一块银杏叶糕，“夫人特意谴人去王家铺子买的。”
裴沉榆颔首接道：“宫内添了十余位嫔妃，香品用量定会大涨。薰玉堂独揽异域香料，或许能借此机会进贡皇室，届时王国贵族也会争相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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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此次远行，裴府上上下下忙碌数日。
“五皇子年方二十，有此天人之姿，实乃大晟之幸啊！”
“难得姑娘今日有这样的兴致。”若秋侯在马车前，将裴沉榆扶了进去。
“陛下圣明。”礼部尚书殷安宜缓步走出，不疾不徐道：“和亲本是利国利民之事，虽因采选引起民怨，亦有补救之法。”
裴穆听完她今日所见所闻，不由感慨：“此次公主和亲，倒是给了我们从商的机遇。若能进漠北购置些新奇的香料，明年春天定能研制一批新式样。”
景和十六年冬，乌金使臣踏雪而来，向晟朝献上一纸婚书。晟景帝欣然应允，降旨赐婚，以楚宁公主许乌金国大皇子。
负责煮饭的刘方是院里刘嬷嬷的侄子，他用匕首将蔓青和圆菜切成块状，加盐煨成热汤，配上干粮就是一餐饱饭。
待到队伍走出城门不见踪影，裴沉榆折身寻到林梧预备回府。
“呵。”皇帝凌冽的眸中浮起晦暗神色，半晌才道，“那就依殷爱卿说的办吧。”
那日过后，丰乐楼掌柜为五皇子送去一封密信。信上指出乌金国撤军议和是为缓兵之计，正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而笔迹娟秀婉约，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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