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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语间他凑得更近了,呼吸掠过她肩头薄如蝉翼的夏衣,垂落在耳畔的几缕发丝亦被带起微微的浮动。
“嗯,是该谢高淮。”
“嗯?”
她想听的时候他不告诉她,她不想听的时候他开始事无巨细全盘告知。
不过她没忘跟陈樾约法三章,首要即是让她帮就只是帮,休想哄她做帮以外的。陈樾自然满口答应。
他微微垂着眼睫,声音低低地道:“藏藏,就当可怜可怜我。”
她盯着陈樾,拿来帕子一擦,墨痕顷刻消失无踪。她晃晃掌心,表示我很干净,你自己去洗。
棠袖仍要拒绝,就见他眉眼微微一动,忽的便显出股极明晰的倦色来。
棠袖一脸的难言。
观她的神情,似乎有一点动容。
他与她说起高淮。
流彩不进来,其余仆从自也不会随意入内。从这时开始,才算是真正的不会被打搅,陈樾这才把仍然很崭新的墨锭往棠袖手心一点,点出淡淡墨痕。
她先前就觉得他同她提高淮案情,实在不像他能有的行为——
流彩道:“小姐,水已经备好了。”
好端端认什么错?
“打住。”
陈樾说:“这里没有别人。”
简单来说就是,他不干净,那么一直接触他的她必然也不干净。
棠袖说:“那还不快磨墨,我想写的马上都要忘光了。”
棠袖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能。”
长达两个月的明察暗访和舟车劳顿本就容易让人吃不消,再加上时不时还要提防各种截杀暗杀,陈樾就是体格再好,也难免有些疲累。这会儿他立在桌边,身形修长如竹,长发浓密如瀑,两根手指松松捏着块墨锭,整个人显得十分懒散闲适。
她太清楚他压抑多日的后果了。
棠袖没说好还是不好。
至此,边关动荡,局面彻底陷入混乱。
临出言时却忽然回过味来,他话里有陷阱,不管她应还是不应,都算她承了夫人这个名头。
陈樾一听就知道她这是随意找的借口。
可也只是一点而已。
陈樾本也没指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能让她立即跟他旧情复燃,毕竟如若她想改变主意,早在他走之前就改了。便很听话地往后退了退,看她铺开空白信纸,准备给杜湘灵写回信。
……
真陪了,到时候她还能不能出来,或者就算出来了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
棠袖手一动,中断他的话。
再转一下,这回多出牙西瓜。很甜,汁水充沛,也是解渴的。
陈樾道:“我不是。”
陈樾没给,另只手轻轻一挥。
“……”
只是……
棠袖问:“你不是别人?”
虽说朝堂改换、边关变动等与所有人的各方各面都息息相关,但她更多则是看重辽东那么多百姓逃离后,仍选择留守之人的境况如何,可否有孤寡老幼被遗弃,吃穿用度可会再度溢价……
棠袖的疑惑显而易见,陈樾不知何故停顿了下,才道:“是我错。我以后有什么都会跟你……”
努尔哈赤该谢谢高淮,白白得了如此多的人口。
“等进京直接交由司礼监处置,”陈樾道,“这次就算皇上要保他,多半也保不住。”
不由道:“离远点,热。”
陈樾也没气馁,再道:“刚才你给我解头发,给我叠衣服,给我……”
截至陈樾入关前,辽东已有大量百姓逃离,军队亦然。据闻军中逃敌者,十有四五,皆投奔建州女真。
试问这到底是谁的错?
棠袖闭了闭眼。
陈樾再次顿住。
“先说好,咱俩已经和离了,你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再说,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上得圣心下有威望,又哪里会有错呢?”
棠袖点头应和了句,随即话音一转:“不过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当官的,我给不出你想要的政见。”
陈樾想想,没有。
棠袖闻言,再度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脏了。”他放下墨锭,很自然地说,“一起去洗干净吧。”
陈樾说:“不过分。”
看出侯爷这是让自己出去的意思,流彩略等了等,没等到小姐发话,恭敬退下。
他动作太大,棠袖衣服很快被浸得透湿。霎时两人之间好像什么阻隔都消失了,胸腔下的心跳似乎能与对方的相连接,鼓噪却又静谧。
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自然也不同。棠袖自认她和陈樾于此事上的见解完全是两码事,他们聊不到一起去。
这抹倦色令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军户愤怒,于是先杀来使,后聚众千余人围攻高淮衙门。高淮怕死,刚被护着仓皇奔入山海关,就反手状告同知王邦才、参将李获阳杀害钦使,劫夺御用钱粮。皇帝对此的回应是下令将王邦才李获阳逮捕问罪,此举一出,顿时激起更大哗变。
由于此前在屋里一直久坐不动,有感冰盆凉意深重,棠袖叫人撤了一半冰下去。现在陈樾靠近,棠袖登时就觉得他身上的热气全传给她了,便生出种麻烦心理:他这一回来,她不仅要给他准备洗澡水,连冰都用得快了。
又转一下,这次多出块手帕。擦汗用的。
棠袖点点头,她就知道。
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陈樾停住。
棠袖张口就要说不帮。www.sufen.me
棠袖看似仍在准备回信,但很显然,她一个字没写。甚至陈樾发髻都是她刚刚给拆的。
棠袖侧眸,他目光定在砚台上,并非没有听见。
可他自己都觉得他身上不干净……
遂言:“陪我洗澡。”
才转一下,手边多出个茶盅。陈樾接过喝了,是白水,且还是温的,刚好能解渴。
棠袖侧目。
“……”
棠袖没有挣扎。
然后就听陈樾换了个字:“那你帮我洗。”
她便提醒道:“我都同意你在我这儿洗澡了,让你给我磨点墨不过分吧?”
之前母亲教授他许多追妻法则,他全记住了。
转变太快太突兀,肯定是背后有人指点他。
旁边没动静。
她很无情地道:“老实洗你的澡吧。”
这一退,门重新关上,流彩再未进来。
高淮此番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
陈樾闻言沉默。
继四月辽东前屯卫军起事后,这月辽东的锦州、松山军也先后起事,原因是高淮派人向锦州等地的军户索贿。
就这样,偌大砚台里反反复复始终没什么变化,连让棠袖落笔清晰地写一行字都不够,陈樾却变化极大,等流彩叩门进来,他已经脱掉外袍,头发也散开了。
进入浴室,陈樾吸取上次的教训,直接以正事开场,好降低棠袖戒备。
表情口吻皆十分不解风情,好似根本没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撩拨。
建州女真的酋长为努尔哈赤——
棠袖便朝陈樾伸手,示意他把墨锭给她:“赶紧洗你的澡去。www.yajie.me”她这时才露出个真正意义上的嫌弃表情,“不洗干净别来见我。”
须臾道:“我错了。”
在这方面,他
只是她用的都是几十两纹银才得一斤的上好墨品,他却还未清洗,倘若有灰尘掉进去,岂不毁了一砚墨汁?
他以为棠袖能答应帮他洗澡,便是她要重新接受他的意思,未料他竟踩中这点。
他知不知道多个他,她又得好长时间不清静。
棠袖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着他的道,否则被卖了还要帮他数钱。便说:“谁是你夫人?”
最终棠袖还是答应了。
她道:“我有说你脏吗?”
棠袖越想越觉得陈樾于她而言就是个麻烦,他还不如不回来。
说完欲收手出去,陈樾却哗地从水里站起来,一把抱住她。
思索片刻,他道:“以前很多时候我没能考虑你的感受,也没过问你,是我不对,现在我认识到错误,已经在努力改正了。”他握住棠袖的手,很认真地看她的眼睛,“以后我什么话都跟你说,你也跟我说好不好?”
果然,陈樾答:“母亲教的。”
棠袖仔细挑选要用的笔,随口道:“磨墨。”
直到蓟辽总督蹇达上疏弹劾高淮,揭发其乃诬告,请求将其裁撤,再陈樾回京呈上有关高淮罪行的密揭,皇帝不得已,终于召高淮归京。
陈樾有预感,倘若这点处理不当,之后她势必会将他推得更远。
毕竟即便是她两三岁时一闪而过的想法,她现在也能重复得一字不差,更枉论已经打好腹稿的回信。但陈樾仍顺应地起身,去到书桌另一边,抬手给她磨墨。
她沉默地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所有的所有,他这人分明多疑到连他母亲都无法给予全部信任,却唯独对她不设任何防线。
听他这么念,棠袖顿时头都大了。
亏得过去这么久,也亏得都这个时候了,棠袖居然还能记起她先前留的那个心眼儿。
既如此,又为什么非要说给她听?
将水里的陈樾细细打量一番,她擦干手,问:“谁教你这么跟我说的?”
她忙道:“停,停。你到底想说什么?”
初战告败。
] 言语间他凑得更近了,呼吸掠过她肩头薄如蝉翼的夏衣,垂落在耳畔的几缕发丝亦被带起微微的浮动。
“嗯,是该谢高淮。”
“嗯?”
她想听的时候他不告诉她,她不想听的时候他开始事无巨细全盘告知。
不过她没忘跟陈樾约法三章,首要即是让她帮就只是帮,休想哄她做帮以外的。陈樾自然满口答应。
他微微垂着眼睫,声音低低地道:“藏藏,就当可怜可怜我。”
她盯着陈樾,拿来帕子一擦,墨痕顷刻消失无踪。她晃晃掌心,表示我很干净,你自己去洗。
棠袖仍要拒绝,就见他眉眼微微一动,忽的便显出股极明晰的倦色来。
棠袖一脸的难言。
观她的神情,似乎有一点动容。
他与她说起高淮。
流彩不进来,其余仆从自也不会随意入内。从这时开始,才算是真正的不会被打搅,陈樾这才把仍然很崭新的墨锭往棠袖手心一点,点出淡淡墨痕。
她先前就觉得他同她提高淮案情,实在不像他能有的行为——
流彩道:“小姐,水已经备好了。”
好端端认什么错?
“打住。”
陈樾说:“这里没有别人。”
简单来说就是,他不干净,那么一直接触他的她必然也不干净。
棠袖说:“那还不快磨墨,我想写的马上都要忘光了。”
棠袖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能。”
长达两个月的明察暗访和舟车劳顿本就容易让人吃不消,再加上时不时还要提防各种截杀暗杀,陈樾就是体格再好,也难免有些疲累。这会儿他立在桌边,身形修长如竹,长发浓密如瀑,两根手指松松捏着块墨锭,整个人显得十分懒散闲适。
她太清楚他压抑多日的后果了。
棠袖没说好还是不好。
至此,边关动荡,局面彻底陷入混乱。
临出言时却忽然回过味来,他话里有陷阱,不管她应还是不应,都算她承了夫人这个名头。
陈樾一听就知道她这是随意找的借口。
可也只是一点而已。
陈樾本也没指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能让她立即跟他旧情复燃,毕竟如若她想改变主意,早在他走之前就改了。便很听话地往后退了退,看她铺开空白信纸,准备给杜湘灵写回信。
……
真陪了,到时候她还能不能出来,或者就算出来了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
棠袖手一动,中断他的话。
再转一下,这回多出牙西瓜。很甜,汁水充沛,也是解渴的。
陈樾道:“我不是。”
陈樾没给,另只手轻轻一挥。
“……”
只是……
棠袖问:“你不是别人?”
虽说朝堂改换、边关变动等与所有人的各方各面都息息相关,但她更多则是看重辽东那么多百姓逃离后,仍选择留守之人的境况如何,可否有孤寡老幼被遗弃,吃穿用度可会再度溢价……
棠袖的疑惑显而易见,陈樾不知何故停顿了下,才道:“是我错。我以后有什么都会跟你……”
努尔哈赤该谢谢高淮,白白得了如此多的人口。
“等进京直接交由司礼监处置,”陈樾道,“这次就算皇上要保他,多半也保不住。”
不由道:“离远点,热。”
陈樾也没气馁,再道:“刚才你给我解头发,给我叠衣服,给我……”
截至陈樾入关前,辽东已有大量百姓逃离,军队亦然。据闻军中逃敌者,十有四五,皆投奔建州女真。
试问这到底是谁的错?
棠袖闭了闭眼。
陈樾再次顿住。
“先说好,咱俩已经和离了,你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再说,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上得圣心下有威望,又哪里会有错呢?”
棠袖点头应和了句,随即话音一转:“不过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当官的,我给不出你想要的政见。”
陈樾想想,没有。
棠袖闻言,再度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脏了。”他放下墨锭,很自然地说,“一起去洗干净吧。”
陈樾说:“不过分。”
看出侯爷这是让自己出去的意思,流彩略等了等,没等到小姐发话,恭敬退下。
他动作太大,棠袖衣服很快被浸得透湿。霎时两人之间好像什么阻隔都消失了,胸腔下的心跳似乎能与对方的相连接,鼓噪却又静谧。
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自然也不同。棠袖自认她和陈樾于此事上的见解完全是两码事,他们聊不到一起去。
这抹倦色令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军户愤怒,于是先杀来使,后聚众千余人围攻高淮衙门。高淮怕死,刚被护着仓皇奔入山海关,就反手状告同知王邦才、参将李获阳杀害钦使,劫夺御用钱粮。皇帝对此的回应是下令将王邦才李获阳逮捕问罪,此举一出,顿时激起更大哗变。
由于此前在屋里一直久坐不动,有感冰盆凉意深重,棠袖叫人撤了一半冰下去。现在陈樾靠近,棠袖登时就觉得他身上的热气全传给她了,便生出种麻烦心理:他这一回来,她不仅要给他准备洗澡水,连冰都用得快了。
又转一下,这次多出块手帕。擦汗用的。
棠袖点点头,她就知道。
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陈樾停住。
棠袖张口就要说不帮。www.sufen.me
棠袖看似仍在准备回信,但很显然,她一个字没写。甚至陈樾发髻都是她刚刚给拆的。
棠袖侧眸,他目光定在砚台上,并非没有听见。
可他自己都觉得他身上不干净……
遂言:“陪我洗澡。”
才转一下,手边多出个茶盅。陈樾接过喝了,是白水,且还是温的,刚好能解渴。
棠袖侧目。
“……”
棠袖没有挣扎。
然后就听陈樾换了个字:“那你帮我洗。”
她便提醒道:“我都同意你在我这儿洗澡了,让你给我磨点墨不过分吧?”
之前母亲教授他许多追妻法则,他全记住了。
转变太快太突兀,肯定是背后有人指点他。
旁边没动静。
她很无情地道:“老实洗你的澡吧。”
这一退,门重新关上,流彩再未进来。
高淮此番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
陈樾闻言沉默。
继四月辽东前屯卫军起事后,这月辽东的锦州、松山军也先后起事,原因是高淮派人向锦州等地的军户索贿。
就这样,偌大砚台里反反复复始终没什么变化,连让棠袖落笔清晰地写一行字都不够,陈樾却变化极大,等流彩叩门进来,他已经脱掉外袍,头发也散开了。
进入浴室,陈樾吸取上次的教训,直接以正事开场,好降低棠袖戒备。
表情口吻皆十分不解风情,好似根本没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撩拨。
建州女真的酋长为努尔哈赤——
棠袖便朝陈樾伸手,示意他把墨锭给她:“赶紧洗你的澡去。www.yajie.me”她这时才露出个真正意义上的嫌弃表情,“不洗干净别来见我。”
须臾道:“我错了。”
在这方面,他
只是她用的都是几十两纹银才得一斤的上好墨品,他却还未清洗,倘若有灰尘掉进去,岂不毁了一砚墨汁?
他以为棠袖能答应帮他洗澡,便是她要重新接受他的意思,未料他竟踩中这点。
他知不知道多个他,她又得好长时间不清静。
棠袖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着他的道,否则被卖了还要帮他数钱。便说:“谁是你夫人?”
最终棠袖还是答应了。
她道:“我有说你脏吗?”
棠袖越想越觉得陈樾于她而言就是个麻烦,他还不如不回来。
说完欲收手出去,陈樾却哗地从水里站起来,一把抱住她。
思索片刻,他道:“以前很多时候我没能考虑你的感受,也没过问你,是我不对,现在我认识到错误,已经在努力改正了。”他握住棠袖的手,很认真地看她的眼睛,“以后我什么话都跟你说,你也跟我说好不好?”
果然,陈樾答:“母亲教的。”
棠袖仔细挑选要用的笔,随口道:“磨墨。”
直到蓟辽总督蹇达上疏弹劾高淮,揭发其乃诬告,请求将其裁撤,再陈樾回京呈上有关高淮罪行的密揭,皇帝不得已,终于召高淮归京。
陈樾有预感,倘若这点处理不当,之后她势必会将他推得更远。
毕竟即便是她两三岁时一闪而过的想法,她现在也能重复得一字不差,更枉论已经打好腹稿的回信。但陈樾仍顺应地起身,去到书桌另一边,抬手给她磨墨。
她沉默地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所有的所有,他这人分明多疑到连他母亲都无法给予全部信任,却唯独对她不设任何防线。
听他这么念,棠袖顿时头都大了。
亏得过去这么久,也亏得都这个时候了,棠袖居然还能记起她先前留的那个心眼儿。
既如此,又为什么非要说给她听?
将水里的陈樾细细打量一番,她擦干手,问:“谁教你这么跟我说的?”
她忙道:“停,停。你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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