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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起了,还已经结束惯例打坐,正在院子里一边喝道茶,一边听青黛念上一旬京城各个店铺庄子亏损和盈利的情况。

    “藏藏,”好在不是对她,而是对她姐姐,“赶明儿你去我那拣个帖子,带小褋出去玩去。你见识得多,届时记得替她掌掌眼。”

    韵夫人颔首。

    听大伯母和养母三言两语间就敲定给自己说亲的事,棠褋白皙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棠袖笑着点头。

    棠袖堪堪在离床最后一步的时候停住。

    一下一下,轻柔又舒缓。

    棠褋摇头。

    我可不是怕她。

    被妹妹如此信任,棠袖立时生出种深孚众望之感。当即也不逗人了,棠袖把帖子认认真真全过了一遍,选几个比较合适的挑出来,给棠褋说相看宴的大致流程。

    棠袖看着好笑,干脆也别赶明儿了,直接拉着棠褋去静心院,姐妹俩头挨着头翻看棠府近期收的帖子。

    闻言,棠袖还没做出反应,韵夫人已经一胳膊肘重重捣过去。

    后来有次出了意外,瑜三爷身受重伤,大夫诊断说恐无子嗣,瑜三爷由此性情大变,辞了官开始流连花丛沉溺女色,韵夫人也渐渐变得暴躁,甚而敢跟瑜三爷动手,门都不让他进。

    冯镜嫆转头一看,棠袖眼皮子都黏在一起要睁不开了:“是太久没回来了吗,认床睡不着?”

    这个点,冯镜嫆也起了。

    她谨慎道:“我爹没上过这张床吧。”

    冯镜嫆这话一出,被念到名字的棠褋紧张抬头,棠袖也思绪中断看了过来。

    “好妹妹,你提醒我了

    她不坐还好,这一坐就跟犯了懒症似的,浑身骨头顷刻变得软绵绵的,还直往冯镜嫆身上倒。

    青黛回礼,笑着问:“小姐用过早饭了吗?”

    装鹌鹑的瑜三爷同样看向养女。

    然后就让青黛去厨房露一手,免得这不省心的一直叨叨。

    棠袖含糊地嗯了声。

    进到静心院里,棠袖屈膝行万福礼:“女儿给母亲请安。”起身后又说了句青黛姑姑好。

    棠袖应好,同样听懂了的棠褋脑袋几欲要埋进衣领。

    棠褋听着,时不时发问。

    吃饱喝足,冯镜嫆带棠袖进屋,让她去自己平时打坐的罗汉床上睡觉。

    说起来三叔以前其实不这样。

    棠袖同意,捧着暖乎乎的茶盅在冯镜嫆边上坐下。

    棠袖迷迷瞪瞪地闻着想着,她好困啊。

    是以看棠袖神色恹恹,一副熬了大夜的模样,冯镜嫆只以为她认床,便接过她手里歪斜的茶盅,没让茶水洒她雪白道袍上:“先忍一忍,吃点东西。”

    韵夫人快恨死瑜三爷这张嘴。

    别的不提,单她爹惯用的熏香就没她娘用的好闻,她怕她又不困了。

    冯镜嫆道:“你有跟小褋提过吗?”

    冯镜嫆催促:“还不快吃你的。”

    冯镜嫆也上了床坐她旁边,抽出她发间木簪,拿白玉篦子给她通头发。

    虽都是从宫中尚宝司出来的女官,但青黛比流彩年长,资历也比流彩要久,且青黛进入棠府后颇受冯镜嫆赏识,没费多少工夫就一跃成为冯镜嫆心腹,管着府里各种大小事,流彩向来很敬重青黛。

    就这还没完,韵夫人又拿眼刀剜他,疾什么疾,就你长着嘴能说是吧,要疾也是你疾!

    瑜三爷顿时嗷一声。

    话落,就听瑜三爷一笑。

    二房的嫡子还没来,棠袖便坐到三房的妹妹旁边。妹妹先说了句姐姐好,然后小意地问姐姐夜里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瞧着没昨日的红润。

    瑜三爷理不直气不壮地想,我这是给她面子,谁让她是我老婆。

    瑜三爷嘴唇蠕动,刚要出声辩驳大清早的谁喝酒啊,却见韵夫人若有所觉地望过来,他顿时脖子一缩,乖乖当鹌鹑。

    青黛在宫里的时候给尚膳监的宦官当过徒弟,勤勤恳恳地学了不少年,手艺不用说,同冯镜嫆请的大厨不相上下。棠袖嫁出去之前老时不时打着各种旗号来静心院,就是为了吃青黛做的东西,如今回来可不得过过瘾。

    冯镜嫆并不知道棠袖做梦的事。

    这意思是让棠袖带棠褋相看。

    毕竟同样是通头发,之前流彩也给她通过,但她愣是没睡着,今天这是第一次。

    至于棠东启,天没亮就去都督府上值去了,不出意外还和昨天一样要傍晚才会回来。

    冯镜嫆睨了棠袖一眼:“馋嘴。”

    大约是母亲的气息太过熟悉,动作也太过温柔,棠袖躺着躺着,困意愈发上涌,居然真的睡着了。

    流彩也给青黛行礼,口称姑姑。

    她神情沉重地再干躺片刻,决定起床去静心院给冯镜嫆请安,顺便蹭顿早饭。

    具体怎么个无奈法,冯镜嫆没解释,棠袖想可能背后有什么隐情吧,否则韵夫人真要走早就走了,哪能坚持到现在。

    棠袖打个哈欠,拾掇一番随冯镜嫆去正堂。

    “……小褋是不是该说亲了?”

    注意到韵夫人的目光,正皱着脸揉胸口的瑜三爷下意识一抖,立即闭嘴。

    诚然,锦衣卫都不清楚的事,其余人自然就更不清楚。

    瑜三爷震撼,他这么快就要有第二个女婿了?

    除去韵夫人这位正室,如今瑜三爷院里有一堆姨娘,外头巷子养了外室,甚至教坊司也有不少相好。韵夫人早将他当空气,带着养女自顾自过自己的,平时只要他不随便开口,两人就还算平和,可一旦他开了口,那便是眼下这种情形,真逼急了韵夫人当着孩子们的面也要高低给他几脚。

    青黛听得眼角细纹都要从一条变成两条。

    忽而拊掌一笑,笑容灿烂。

    冯镜嫆:“啰嗦。当然没上过。”

    青黛依言放下账本,给棠袖沏杯道茶便去厨房。流彩见了,也忙向棠袖请示,想跟过去观摩学习。

    棠袖翻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帖子,口中随意道:“你也不怕我挑不好。届时打扮得漂漂亮亮,结果到地方一看全是油头粉面斗鸡走犬的纨绔,那可怎么办?”

    直至冯镜嫆把她叫醒,棠袖恍惚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次好像没做梦,难怪能睡这么踏实。

    待问了句姐姐以前也参加过相看宴吗,棠袖止住话,若有所思。

    阳春三月,天气慢慢转暖,正是郊游踏青、娱乐玩耍的好时候,因而即便棠府目前只棠褋一个勉强算得上适龄待嫁的姑娘,收到的帖子却也非常多,品茗的闻香的作诗的写文的,棠褋光粗粗看几眼就觉眼花缭乱选不过来,她只好强忍羞涩,小声说请姐姐替她挑。

    在棠袖的印象中,那个时候瑜三爷和韵夫人刚刚成亲,新婚燕尔蜜里调油,韵夫人脸上是成天带着笑的,不管对谁都非常和气。偶尔瑜三爷在人前同她说些甜言蜜语,她也只是羞红着脸让他快别说了,感情非常要好。

    她欲要低头,却听大伯母又发话了。

    果然,棠袖立刻强撑起精神坐好。

    就这她也没睡多沉,稍微有点动静就要醒,而后重复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及至天明鸟叫,棠袖睁着眼,悲哀地发现她是真的没法继续睡了,睡不着,怎么睡都睡不着。

    棠袖问过冯镜嫆,三叔都这样对三婶了,怎么三婶还没放弃他,难道是失望得不够彻底,冯镜嫆却说那不是失望,是无奈。

    棠袖道:“没呢。这不是惦记着青黛姑姑的手艺,才特意跑过来。”

    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提韵夫人和瑜三爷,单棠袖自己的事都还没攀扯清楚。棠袖一点点摩挲着折扇的扇面,想今晚上该怎么办。

    棠袖辗转反侧半宿才再度睡着。www.chunchou.me

    看瑜三爷还算有眼力见,韵夫人最后警告地剜他一下,转而抱歉地对棠袖道:“藏藏别理你三叔,他早晨喝多了酒还没醒。”

    怕她忍不了,又说:“你青黛姑姑在做酥油松饼,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棠袖这才放心地让流彩给自己脱鞋脱衣,往床上一躺。

    先前棠袖不管是找大师还是请大夫,里里外外都瞒得很严,几个知情的丫鬟被流彩禁着口风盯得死紧,没叫她们以外的人知晓,同样也没叫陈樾的人知晓。www.yunshu.me

    抬眼望去,瑜三爷笑容十分莫名:“可别是想某人想的。那什么,相思成疾。”

    还是得考虑考虑找……

    韵夫人道:“嗯,小褋今年满十三,是差不多该说亲了。”

    可能是她娘用的熏香太好闻了。

    可不能往后天天都如此吧?

    到的时候,三房一家已经在了。

    什么什么,他女儿才多大,怎么突然就要说亲了?

    天天就知道胡谈乱侃没个把门,也不怕哪天说错话得罪人,这张破嘴迟早要被撕了。

    韵夫人目光在他嘴上转了一圈,又绕回棠袖身上:“千万别听你三叔的话。”

    难道要熬着不睡,等到天亮再去静心院找母亲?

    “不会的。”

    她看棠袖的眼神满是亲昵和崇拜,甚而都快变成孺慕了,语气也很坚定:“我相信姐姐的眼光。”

    十三岁说来有点小,但京城贵女基本都是这个时候就开始说亲,所以其实也不算太小。

    撑到酥油松饼出炉,青黛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端上来,浓郁的油光热气腾腾地直往外冒,看得人食指大动;再盛碗香甜软糯的粳米粥,搭配几碟各色的时令小菜,虽说棠袖还是困得眼皮要很艰难才能抬起,但这并不妨碍她边吃边夸青黛姑姑的手艺又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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