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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枝瞳孔骤缩,心脏应激跳动至速度极限,一股力量从喉管挤压出,却压在嘴里,几近窒息。

    折枝重重落地。

    鬼影顷刻便破开了脆弱的屏障,压上她的身躯,啃食她的血肉。

    然而血雾刚一退,邪神的力量便重重袭来,骤然与折枝对上,狠狠一击!

    折枝阖上双眸,孤注一掷,手覆上最后一根弦,血指一勾。

    “引日,你和木易一起带着大家撤离,其他人跟我一起去拦血雾!”

    她回头看了眼众人,片刻后想出对策,握住腰间佩剑:

    又一次……

    血雾退开,然而里面尝过生人血肉的凶恶亡灵却不肯跟着撤离,被拉扯着退开一段距离后宁肯脱离血雾,也要扑上前来吞吃生人。

    折枝立于墙上静静看着这一切,由一开始的探究,到不解,再到敬佩——

    他们立马散开,却没有后退一步,反而向前逼近,而后训练有素地再次挥剑,衣袍猎猎作响,剑风呼啸,剑刃锋利,化出巨大的虚影,坚定不移地刺向血雾。

    宛若仙鹤哀鸣,凄惨绝戾。

    ——即使救世主可能是虚假的,即使他们的力量微不足道,即使没有壮烈,只有牺牲。

    折枝动了动手,想要起身,却碰到了华光流溢的琴身,她抬起头脑子不大清楚地看了眼,只觉若天上之物。

    “喀——”

    亡灵很快挣脱了血雾的缠缚,嘶吼尖啸着扑向折枝,青面獠牙,带着森森的死气。

    温热的液体铺上同伴的皮肤,他们心神颤颤,眼神却坚毅,挥剑的手稳定有素,每一次都不曾后退,带着对这个世界和神明的意志最诚挚的信仰之力,孕育出一丝名为剑意的东西,而后将这丝微弱的、诞生于天资平平之人的力量狠狠击向血雾。

    忽的,如天光破晓,一束白光乍然破开黑暗鬼魅,直直照向蜷成一团的折枝,又如滚烫的火焰,刹那便驱散了一切阴暗。

    鲜血被高高抛起。

    再明显不过的颤音昭示着这最后的失败。

    大部分血雾后退,却仍有小部分钻了漏洞,如跗骨之蛆缠上所有人。

    “不行!”做出决策的那人斩钉截铁,“你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引日刚考入中神殿不久,你们都不能去冒这个险!

    直到——

    引日与折枝对视一眼,显然也深知此理,只得重重点头,让折枝放心,随后转身与苏禾一起带领大家撤离。

    使不出丝毫修为的她现在唯一能依傍的就是她的剑道天赋。

    折枝也拦住引日:

    手指裹着血,拨动琴弦,琴身内的力量便被调动,随着音波层层荡漾开。

    她奋力一挥剑,却险些因为惯性把自己甩出去,堪堪稳住身形,折枝控住剑,直指还在与血雾纠缠的亡灵。

    折枝无力地瘫坐在地,血迹斑斑,精神力和灵魂被一寸寸地吞噬、啃咬,尖锐的痛觉如同这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了视线与意识。

    一把琴悄无声息又突兀地出现在折枝手边,像是被谁刻意放置于此,却立在支棱起的石块上,悬悬欲坠。

    他们真真切切在做着和他们的救世主沉昭一样的事:拯救苍生。

    音律对鬼群的压制也几乎要失效。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你这种英雄了。”

    “血雾很危险!我要和你们一起!”木易也附和着。

    “现在保护好大部分百姓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快走!”

    剑被横冲直撞的亡灵恶鬼撞断,她被这股力道甩飞出去。

    引日一回头,大叫不好:“地震破坏了沉昭上神留下的阵法!血雾便过来了!快回神殿通知大家!”

    强光刺激得折枝清醒了些许,勉力睁开眼,却抬不起头,入目只有那一双不染纤尘的白靴。

    下一秒,血肉迸溅,肉沫和鲜血霎时糊了折枝满脸。

    左右她的手拿不起剑了,不如趁着还没忘记以前学过的那丁点琴谱,试试乐修制敌之法。

    折枝瞪大了眼,温热的血便从眼皮滑进眼球,一片猩红。

    他们的神明是假的,信仰是错的,但他们的性命和心脏是真的。

    折枝渐渐感觉不到痛觉,外界的一切也像隔着一层膜,她逐渐淹没在巨大的无力感中。

    挥出、击退、前进。

    且让她离近点看看,这个邪神究竟如何。

    引日立马解释:“血雾要过来了,地震震碎了沉昭上神留下的阵法。”

    当真是,英雄末路。

    折枝双手举起剑,奋力一刺,角度刁钻地挑开第一个亡灵的头颅,不待它消散便冲进汹涌鬼潮之中。

    随后她手臂发力,撑起身坐了起来,将琴捞到了腿上,两手舒展,满是鲜血的手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抚。

    邪神控制着血雾乘胜追击,化作结实的一股,直冲被埋在石块下的折枝而去。

    血雾与金光相撞,轰然迸开,四溢的血雾向众人袭来。

    那一刻,折枝脑中忽的响起一个声音,那声来自千年之前,却狠狠刻在折枝心头的血肉上——

    后颈的余痛渐渐感觉不到,折枝叹了口气,捡起地上不知道哪位义士的剑,走上前。

    黑色鬼影重重叠叠堆垒起,遮住了本就不透亮的灰暗天幕,排山倒海地向折枝扑去,磨牙吮血,森森白骨嘎吱作响。

    她脚下借力一踏,凭地跃起,直直刺向血雾中的亡灵,手腕一挑,亡灵的头颅便从血雾中飞了出来,撞上城墙,轰然散开。

    众人也哗然,惊惶无措。

    在被吞没前,折枝奋力伸出手,在嶙峋的石块上奋力一划,数道伤口出现在她的手臂,深可见骨,致死量的血液从她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汩汩流下,流入裹着她们的血雾,一丝丝掺入其中,剥离邪神意志。

    而后她伸手探入血雾之中,血雾亲昵地缠了过来,她斩钉截铁地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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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已经不是那个一剑破天下的折枝了。

    “怎么了?”维持秩序的一名中神殿弟子走过来。

    “退回去。”

    说着,那人就带着其余中神殿弟子往外赶。

    “铮——”

    血肉迸溅。

    “铮——”

    中神殿的弟子比下神殿多学了些针对血雾的功法,折枝立于半毁的城墙之上,看着下面的神殿弟子挥剑,掐诀,淡淡的金光浮现,凝结一起,随着剑风挥出,狠狠劈向血雾。

    折枝灵力被封,猛然正面对上,一时不敌,倒飞了出去,城墙轰然倒塌,而后是洇开的一滩血蔓在地面。

    有人躲闪不及——

    有人倒下,有人尸骨无存,他们以自己的性命和心脏为身后的人争取时间,将神殿的初衷贯彻到底。

    金属的铮鸣和恶鬼的嘶嚎交互响彻。

    鬼群之中,剑如游龙,行霜踏雪,纵横触破。剑面折射着缝隙中透下来的细微天光,银                                                光凛凛,在黯淡寰宇中出现又被吞没。

    “引日!血雾!”折枝叫住引日。

    说着,一把拽起折枝的手,拉着她往回狂奔。

    “砰”

    灰黑眼眸涣散片刻,又重新聚起了一些神采,像在生死间翻越,四仰八叉倒在石堆里的折枝蓄起些力气,动了动手,指尖碰到剑柄,握住,撑着剑缓缓起身。

    琴弦被崩断,折枝的手指也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但她丝毫不敢停下。

    “大家!快走!”跑得太急,引日还在大喘气。

    略偏灰的眼眸映着平铺开的血雾,缓缓涣散开来,像被黏稠死水浸没的草木灰,显出沉沉暗色,了无生机。

    折枝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飞,琴弦勒进肉里,血肉便也跟着翻飞。

    折枝落在最后,看了一眼安抚人心忙得不可开交的引日,悄悄脱离了队伍,慢悠悠往血雾来的那个城门踱去。

    弦也断了,铮铮琴鸣短促地惨叫一声便匆匆收尾,深陷在指尖的血肉中,没了生息。

    剑也折了,孤零零地斜插在焦土之上,很快被黑影湮没。

    在场神殿弟子只剩最后一名,见状立马调转身形向毫无修为波动的折枝扑去,长剑一丢,她整个人扑到折枝身上,用身躯将折枝护住,试图用这种方法帮折枝躲过血雾侵蚀。

    鬼群停滞一瞬,又逐渐变得暴躁。

    琴音尖锐凄厉,呕哑嘲哳,折枝却越弹越快,快到控制不住力道。

    “她说得对,现在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既入了神殿,那就要把天下苍生的性命时刻担在肩上,现在,快组织大家走。”

    “什么?!”那人惊诧,下意识抬头往外看,天边的血色愈来愈近愈来愈浓。

    直到剑被腐蚀成废铁,直到她被啃食得鲜血淋漓。

    “我和你们一起!”引日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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