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乘风行过（10）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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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当时到底是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才上了这条有白湮昼在的贼船啊！

    我不是医神死了，确实是被她亲手害死的。阿曼达见到她喝下毒药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同意了自己的计划，只不过心中依然没底，医神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使用“自起”，重新回归游戏。

    鹤然拥有最多的资产便是时间，在生命倒计时耗尽后，身处于副本中的玩家不会立即死亡，他们仍有通关副本获取时间奖励从而延续生命的机会。

    “我不是专业人士，拿到了数据也没有办法像我的同学那样去计算。”

    《在邪神游戏里开商城[无限]》

    她笑得几乎前仰后合，眼角渗出一点晶莹：“我弟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抱怨，管那群游戏NPC干嘛，照顾好自己都这么艰难了。”

    白湮昼的表情就像是路上碰到了熟悉的邻居，恰到好处的微笑。他勾了勾手指，掉在地上的瓶罐自动跳到了掌心上，又被他精准地扔进阿曼达的塑料袋中。

    夜烬燃先前有过一个猜测，参与这场无限游戏的玩家，不只有人类。

    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无论玩家是否获得这场游戏的胜利，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存亡。居住在副本里的人更是跟他没有关系，下次再进来，一切又会回到起点。

    这种临时中介行为倒是夜烬燃自愿的，他权衡再三，认为让鹤然获知正确的灾难来临情况，可能会使副本走向更符合主神的喜好。于是，他请示了顶头上司，获得了这次交易的机会。

    然后，她看见了，在裹挟着冰霜的极寒风暴中，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人形缓慢地在空中行走，姿态伴随着云层滚动变化无穷，祂低下了头，那张恶魔般的面孔上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投来凶恶的视线，相隔遥远的距离与她对视。

    “谢谢你，布莱克。先失陪了，我要把它们交给我的同伴。”鹤然朝着教室门口走去，在离开的前一刻看了眼手中的报告，“真快啊，没想到，就是明天……”

    进之前，她从未想过将无辜之人卷入自己和白湮昼的恩怨之中，但和她有关的人却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跟了过来。先是两名心爱的学生，又是学生的朋友，她不想让他们受伤，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去守护。

    只要鹤然下定决心躺平，无所谓这场游戏的成败，她仍可以保留那过于悠长的剩余时间。

    主神有时下手没轻没重的，夜烬燃深刻体会过这点，同情地摇了摇头。

    她的死亡倒计时太长了，以至于缺乏了对无限游戏的恐惧和一点敬畏，主神不满意她这样没有危机感的样子，决定把她往悬崖边缘推一把。

    “这位女士，需要我帮你捡起来吗？”

    阿曼达不顾地上散落的食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迎面走来的银发男子。

    不管是阿曼达出事，还是白湮昼的计划受阻，行动失败，都不是他现在想看到的情况。夜烬燃没有犹豫，顺手用了几个加移速的道具，起身向那边赶去。

    用一个俗语来形容她现在的状况的话，那就是“鬼上身”，夜烬燃看了眼被主神转移到教室里的这些仪器，它们基本不属于人类科技，也不知从哪颗星球上搬来的，正常情况下，人类玩家是无法使用的。

    被主神选中作为玩具的生物，除了地球上的人类，可能还有其他发展出了文明的智慧种族。在遥远的宇宙某处，相似的事情可能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发生。

    主神放任他管理系统商店，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安全感，等候着给予他致命一击的那天。到时候，夜烬燃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应对，人类是如此脆弱。

    最大的可能性是，医神放弃这次游戏，等到副本通关后再使用复活机会，这样可以直接安然无恙地回归现实。

    进入这个社区后，她以穷游旅客的身份租了间房，因为给房东塞了很多钱，没有被仔细查验身份，蒙混过关了。

    他在接触到主神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可以被如何轻易地碾碎，之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全性命，在此基础上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

    鹤然抬起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站在那里的黑发青年，露出一个没有比哭好看多少的笑容。

    “好吧，”鹤然认命地垂下脑袋，“我给，我全都给。”

    这并非夜烬燃的请求，而是主神的意愿。

    “我希望你……交出所有的剩余时间。”

    夜烬燃面无表情，同为人类，就算他共情能力再差，此刻也无法抱着嘲笑寻乐的心态看待经历完那些后依然颤颤巍巍站起来的鹤然。

    “我……哪怕我们只是外乡人……哪怕总有人教我们要尊重他人命运……”

    冰风暴明天下午就会抵达A国，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她匆忙地走了，不敢再耽误一秒钟时间，原本就空荡的教室此时更加安静，夜烬燃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也未离去。

    鹤然眼中精光一闪，抓住了关键词：“我们？正在和我进行交易的，并不只是布莱克，对吗？”

    周围的仪器在完成使命后的下一刻消失不见，她手中抱着一叠白纸，上面印刷了刚才取得的成果。

    脱离了意识游离状态后，鹤然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转身扑向了突然出在在教室中的各种奇怪仪器，发疯地点击那些不同颜色的发光按钮，输入刚才接收到的复杂信息流。

    埋头苦干十几分钟后，鹤然完成了计算，瘫软在地上。

    况且他现在确实一边联络主神一边和作为玩家的鹤然交流，交易内容是经过他和主神商榷的，所以不算是撒谎。

    先假意敌对，跟着副本安排的剧情走，再亲手将对方送入坟墓，至少，这样能让白湮昼不将他们列入猎杀名单中。

    做出决定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我也不想放任这么多人死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一点当然在我们的考虑之内，届时你会获得适配的公式程序和计算仪器，成果可以用你的同学能看懂的形式打印出来。”

    夜烬燃淡淡道：“系统商店并非我一人所有，站在你面前的我，其实能力十分有限。”

    夜烬燃理解了她的意思，嘴角上扬道：“只有你能够知道的方式。”

    他的系统商店里并没有此刻出现在周围的这些道具，因为哪怕它们在货架上，人类玩家也无法使用，更不会购买。

    那边是阿曼达的藏身地，她看上去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逼近，也可能是有把握不会被发现，那个写着“阿曼达”的光点没有移动。

    阿曼达别无选择，这里人少，比起喧闹的市区和鱼龙混杂的贫民窟来说更适合躲藏。

    这个决定真的是对的吗……阿曼达从未怀疑过那位店主，只是在怀疑自己能否坚持走下去。

    总有哪一天，悬在头顶上的巨剑会落在他的头上。

    夜烬燃凝视着面前少女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无数纠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庞大的思潮灌入大脑，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异常的扭曲变动，不知是大脑应激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变化，附近的座椅，墙壁上的挂画装饰，天花板的吊灯，一切都在变形，光怪陆离的色彩充斥着这间教室。

    全球连锁店只有他一个人在工作的牛马真相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假装出人多势众的样子说不定能让玩家下次打算进攻系统商店时多犹豫几分。

    只是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哀。

    夜烬燃打开了地图界面，看见鹤然停在某处不动了，估计在跟同学分享自己新得到的计算结果，而白湮昼离开了校园，在往郊区前进。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成为了无限游戏的玩家还有机会摆烂吧？

    阿曼达努力克制自己撒腿就跑的冲动，强装镇定地问：

    她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这是刚从附近超市采购来的物资，一时恍惚，袋子的一边被手松开，几瓶水果罐头滑落出来。

    许久后，她轻叹道：“关于那场灾难的情报，会以什么方式给到我？”

    平原上，居民住宅十分稀疏，道路通畅，没有行人经过。太阳炙烤着大地，打个鸡蛋在路面上甚至有可能煎熟，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人会外出，除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玩家尚且可以得到来自于他的帮助，当他被主神逼入绝境时，又有谁能伸出援手呢？

    她拼尽全力地，用苍白的手扶着身旁的桌子站了起来。

    她已经不在乎自己能活多长了，事到如今她只想赢下这一把游戏。

    游走于各大副本中的夜烬燃，何尝不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被主神放置在舞台上的演员之一。

    ……………

    通缉令发出后，各大交通要道关口都被安排了警察把守，她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只能就近寻找藏身点。

    夜烬燃不知道鹤然看到了些什么，不过看她脸色的精彩变化和突然脱力跪在地上的身体，应该是目睹了很有意思的场面吧。

    她用所剩无几的积分购买了乔装用的道具，改变了五官和身高，单从外貌上看甚至像换了一个民族。

    同时，主神展露了对人类来说极少，但在祂眼中有点过多的仁慈——这是一场自由的交易，她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拒绝接受帮助。

    她的视野被无穷的力量引导着跨越了城市与洋流，来到那片覆盖着白茫茫冰雪的大地上，群山绵延，投下的阴影像是蛰伏的巨兽。天穹之上，厚重翻涌的乌云遮盖了浩瀚星河，空气碰撞出来自亘古的咆哮。

    现在懊悔没有任何作用，鹤然眼睁睁看着系统界面上代表剩余生命时间的数字以极快的速度减少，最后归为零。

    他短暂地作为桥梁让玩家和主神进行交易，提供帮助的并不是他，所以收取利益的也不是他。

    他最后也只能寄希望于人类口中虚无缥缈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