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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经过一周的忙碌,回到家里应该是放松的。可是,今年五月份之后,言秋家中的空气就总是沉甸甸的,和父亲一起时,两人都好似被压得说不出话。

    言秋默然,她知道自己又让朋友们如履薄冰了。

    出来晾头发的时候,她打开电脑上了会儿网。

    Ning:洗这么早[吃惊]有的人开始夜生活了,有的人还在饿肚子。

    Ning:但是我感觉秋喜欢双眼皮的,看润城这深邃的大眼睛,这惊人的立体度,还有这厚实的肩膀和胸肌~

    言秋难受地轻拍沉闷的胸口,想,自己或许也要被冲一冲、淋一淋。

    但是有一天,他们这么好的小家塌了。

    确实相对单眼皮,言秋更喜欢双眼皮一些,不过她觉得男生的眼睛也不用太大……为了不引起争端,言秋问了另一部剧的评价,话题就此发散开来,她们就广大中、外适龄知名男演员的颜值进行了大探讨。

    言秋出门时也没什么目的性,主要是为安全考虑,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来到了这儿。平时和朋友们出去玩多是看电影、逛书店,这里来的次数不多,言秋只记得宁馨带她们买过一家鸡爪味道不错,她晚餐又没吃多少,这会儿觉得胃里有些空了,就去那家店买了点蒜香辣鸡爪。

    言秋的父亲言正丰经营一家小百货店,地方离家挺近,地理位置还不错,临近一个流量不小的公交车站,收入在个体户中尚算稳定。但也仅是稳定,言秋知道如今家里经济并不宽裕,尤其现在只有父亲一个人供着新房的房贷。

    这么贫瘠的小石榴树都奇迹般地结果了,为什么妈妈却不能留下?

    她转身去厨房接了点水,把小石榴和其他几株绿叶都浇了。一片片叶子濯去灰尘,好像重新获得了呼吸,在昏暗中也焕发润泽的微光。

    Ning:[微笑][微笑][微笑]

    言秋知道父亲在用自己的方式关爱她。

    言秋顿了片刻,这种不时袭来的窒息感她还没能很好地适应。她想了想,准备问麦以莎要酱料配方,就见宁馨一下子发了好多个“流口水”的表情包刷屏。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有丰足的含义,言秋的名字也来源于此。

    像被关进一个小房间里到处打转,怎么走也只有这么点大。

    SS:可怜怜~

    Ning:[微笑]我还没吃,还要等叔婶家一起吃。

    SS:哇哦!我们家今天也吃猪蹄!

    他停了一会儿暗自叹气,看言秋低着头,又缓了语气:“要努力啊,不要像我这样,不要让爸爸失望,也不要让——”

    言正丰放下筷子:“那一百二呢?不能进一百二就是差!你在普通班待一个学期,就要比别人落后多少了?本来都好好的……”

    “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不然将来怎么能有好的工作,好的收入。”

    做完这些已经一身黏腻,在学校晚自习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回了家就觉得有点脏,言秋早早洗了澡。

    她捏着夹子挑了六瓣,老板一称说是十一块,她想了想,夹出来一瓣大的放归玻璃罐,最终花了八块钱。

    言秋将这种感觉压下去,关掉了电脑和风扇,进房间书桌前坐下,空调开了27度,又从书包里拿出巴掌大的线圈本,按照学习计划安排,她抽出一本英语试卷集,用手机计时,提笔,专注力瞬间凝紧。

    SS:清炖芸豆!母上调的一手好酱料~

    即便一说起来,失去的遗憾和痛苦会叠加成双倍,她也还是希望偶尔能和父亲谈一谈妈妈,父亲每每三缄其口,可越是避免感受沉重,怀念就越是沉重。

    普通家长最平常的期许。

    言秋有条不紊地收拾餐桌。红烧猪蹄、腊肉蒜薹和干锅花菜,这个分量对于两个人来说过多了,只有花菜吃完了,言秋洗完碗擦干净桌子,确认剩下的菜都已经变凉,分别套上保鲜袋放冰箱。

    一个干瘦的小子在玩娃娃机,他穿着一件洗旧的夏城高中统一校服,背上挎着个更为破旧的斜挎包,包型扁长,拉链被撑得大开,一个个毛茸茸的公仔头暴露在外,笑眯眯的、惊恐瞪大眼的、眼睛被长毛遮住的,有些还被挤变形

    言秋的目光暗沉下来:“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爬也要爬回去。”

    言秋没有参加课外补习班,周末就在家自己学习,休息时间看一会儿电视或者上一会儿网。

    朋友们像两只快乐的小鸟,但她是被斩断的泉水,停止了流动。

    YQ:猪蹄、蒜薹。

    各个角度、多种神态的大特写一一奉上,言秋看得眼花缭乱。

    好想妈妈啊。

    YQ:我们是红烧的,你呢?

    大滴的汗珠从后颈沁出,言秋歪头将湿发甩到另一侧,用干发巾还没沾湿的角落擦了擦汗,便将毛巾挂在椅背,自己则起身去把立扇挪近了些,摁开开关、固定风向对着自己吹。刚才父亲出去后,言秋就把大厅的空调关了,这会儿凉气散得差不多,靠风扇纳凉,能比空调省点电。

    有些不敢相信,言秋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碰,光滑的、圆鼓鼓的,一点就垂着脑袋轻轻晃悠。

    天空深蓝,城市灯光遮住了夜幕本来的模样,夜色被笼上一层失真的光晕。阳台一侧的几盆绿植之中,不知何时探出了几个橘红色的小灯笼。

    菜肴的色泽比食堂的不知新鲜多少,言秋却有点食不知味。

    对答案纠错、做笔记花了十几分钟,按照她听力和作文的平均水平,上140还是有点难。

    笔帽盖上,笔记本压着卷子,言秋站起身,漫无目的地踱步。

    多说一句,空气又更重了,肩膀又塌了一点。

    言秋抿嘴笑了笑,点击光标打字。

    种种压力,种种心绪。

    外面不如想象中闷热,是了,已经过了立秋,夏城的暑季进入末尾了,他们不久就会迎来足够长的秋天。

    言秋说:“有几科老师还没给答案,估算了一下总分应该不算差,但是也到不了前一百。”

    这种情况在言秋成绩断崖式下降,确定被分去普通班之后更甚。

    从家里出去往学校方向步行二十分钟左右,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商业街。这里离学校比较近,周末学生来得多,小摊贩们也纷纷支起了夜市小档,各种小商品和小食五花八门。

    “这次考试怎么样,能排进前一百吗,下学期能回到3班吗。”

    言秋一筷子菜一筷子米饭嚼着,安静地点点头。

    麦以莎马上接上几个“嘿嘿”。

    和麦以莎、宁馨的三人□□群头像一直在跳动,她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SS:阿秋阿秋吃的啥?

    嘴里有了点味道,抽丝般拔去一缕聚集在胸腔的压力。

    言秋看向父亲。

    一瞬间,言秋的心脏好像急剧膨胀到疼痛。

    言正丰平日里自己吃饭都是简单对付,煮一碗面,或者两个包子就是一顿,只有周末言秋回来了,他才会抽空买菜回家做饭,不在店里的时间就请隔壁烧烤店的人帮看一会儿,按小时给钱。

    SS:啊,吃得好饱啊。

    他们住的房子是言正丰以前单位分配的两室一厅,有些旧了,但南北通透,房屋整洁,还算舒服。

    她们果然滔滔不绝起来,近几个月她俩一起迷上了韩剧,却各花入各眼,分别爱上了两个风格迥异的男演员。给言秋推荐了几部这两年的热门剧,宁馨和麦以莎便开始大力推举自己的心头爱,都想争得第三方的赞美和优先观看,以证明自己的眼光举世无双。

    YQ:对了,好久没看剧,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吗?

    YQ:我也吃完了,还洗了澡。

    言正丰停了话头:“吃饭吃饭,考场如战场,营养充足才能打胜仗。”

    言正丰长相周正俊秀,年轻时就是远近闻名的帅哥,年过不惑,除了身形粗壮了些,外貌变化不大,言秋从小到大没少听别人夸他们家基因好。但如今一遭,言秋发现爸爸眼角纹路横生,衰老好像发生在一夕之间。

    台式电脑就放在大厅,两间房门之间,大家要用都方便些,也可以监管言秋的娱乐内容和时间。不过言秋一向自律,不需要大人操心;性格也算开朗,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会主动跟父母分享,也经常能得到积极的反馈,这是再健康舒适不过的家庭氛围了。邻里都道他们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精神放空,目光自然而然被近旁围作一圈的人们吸引,言秋走近外圈,找了个台阶站上去,勉强看见焦点的中心。

    言秋快要被屋顶压得透不过气。

    近七点钟,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藏进云里,正值各家各户的饭点,邻居们的炒菜声、交谈声和上下楼梯的响动不时涌进阒静的屋内,仿佛在言秋空荡的心中发出回响。

    言秋凑近蹲下去看,是瘦弱的小石榴树结果了。

    SS:修夏肤白貌美,少年感满满![爱心][爱心]

    房间里有丝丝凉风在对抗暑气,但她很想去室外,便开了阳台门出去待一会儿。

    没做听力,67分钟写完。

    这是妈妈几年前用吃剩的石榴籽种出来的,养得随意,能活就成,所以一连几年都只有花无果。今年是第一次结出果子。

    点开最新的消息就是麦以莎发了个拍肚皮的表情包。

    饭后,言正丰很快出去看店。

    言秋围观了一会儿,发了几个表情包作为反馈,就默默下线了。

    开学第一周,前三天基本是用来讲各科上期末的试卷的,新学期的课程将将开了个头,后面两天又安排全科开学考。五天就这么紧锣密鼓地过去了。

    明明到处都是妈妈留下的痕迹,但是妈妈却哪里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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