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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怀晟先去自己的房间洗去满身疲惫,又换了便服才往后院走去。

    初晨,天色朦胧,泄入偌大的书房内便带了些微清浅的冷意。

    太后闻言微微一笑:“那林思瑶便是蔚怀晟藏在府上的女子?哀家倒也好奇她何德何能让蔚怀晟违命也要护住。”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旁侍立的登喜将头伏得极低,大气也不敢喘。

    一向办事妥帖不出疏漏的蔚怀晟却顿住,摇了摇头道:“各种酷刑连番上阵,却始终未能撬开杨睿的嘴,兵符下落,现今未可知……”

    怎能接受忽然泼来的一盆冷水?

    近期朝堂上的氛围愈加压抑,敢直言上书的大臣寥寥无几,而这两个舌头的主人,蔚怀晟虽不熟识,但却知晓这二人性子纯良到有些蠢钝,多半是被其他大臣强行哄骗,天真地相信这位少年天子能接受自己直言不讳的谏言。www.cuirong.me

    几人态度从容,好似堂堂太后居然躲在屏风后偷听君臣对话是极为寻常的事。

    登喜谄媚地上前搀扶这名气度不凡的雍容妇人,皇帝见她走出,也立即站起,恭敬地唤她母后。

    只是很快,理智压倒了情感。

    “皇帝太过仁慈,就论那两位敢为奸臣余孽求情的臣子,皇帝到底还是心软了,竟没讨了他们性命,只赐了拔舌之刑,这样下去,其余臣子岂不轻视了君威?”

    就在皇帝要喊人将登喜拉出去受罚时,太后却轻声阻拦了他,“哀家倒觉得这奴才说得有几分道理。”

    蔚怀晟抬手让那些见了自己欲张口行礼的下人噤声,然后缓步走进了寝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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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苏醒后,软轿早就静静地停了下来。

    要不然,这得来不易的皇位岂能久坐?

    只是圣旨已达,焉有撤回的道理?

    太后怜爱地望着这个多年流落在外,甫一认祖归宗就挑起重担的皇儿,柔声劝诫道:“哀家知道那蔚怀晟与你有恩,只是人心易变,那十几万的杨氏精锐只认兵符,你可知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吗?”

    蔚怀晟轻轻挑起床帐,见里面的人对周遭的动静一无所知,兀自睡得香甜,细瘦白皙的手攥作拳头抵在面前,半遮住了安然清丽的睡颜。

    接近巳时二刻,恰逢天晴日朗,蔚怀晟很快抵达来时的软轿旁,拜别宫人后,他踏上了回府的路。

    坐在地上的轿夫连忙跃起,小声回道:“但是方才小的问您时,您说的是来别院啊……那小的们再转向回府?”

    他没忍住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没

    得了免罪金言,登喜将头上的汗囫囵擦过,谄笑道:“那奴才就大胆陈词,奴才方才听蔚大人说已对杨睿用刑审问,这其中似乎有诈,酷刑之下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况且杨睿在蔚大人手中扣留了这么久,谁又知那兵符有没有为他所获……”

    皇帝沉吟片刻,立即唤来宫人吩咐道:“传朕旨意,便说朕与林思瑶良久未见,唤她前来皇宫叙旧。”

    “提起杨开肃,朕倒想起一个人。”皇帝缓声道:“杨开肃的嫡子杨睿交由你审讯已有些时日,那兵符的下落必定已知晓了吧?”

    “呵……”太后慵懒地靠后,不急于反驳,倒是将头转向那奴才登喜,笑问:“登喜,你在宫中伺候的时间最长,若你说呢?”

    “那杨睿本人呢,可还活着?”皇帝嗓音尚且平稳,可紧压在书案上的手掌似乎泄露了他的不愉。

    蔚怀晟的身影甫一消失在门外,屋内那螭龙纹的石面座屏后便立即绕出了一个人影,这妇人珠翠环绕,衣着华丽而典雅,纵使保养得当,面上肌肤平滑而白皙,但眼角处依然蓄了细纹,能辨出已近中年。

    幽暗的轿内沉默了片刻,轿夫正兀自忐忑,又听到里面说道:“罢了,你们去歇息吧。”

    皇帝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一声声真挚温柔的“棣儿”霎时回荡在耳边,种种情形仿佛还发生在昨日。

    “母后……”

    太后在登喜的搀扶下慢慢坐下,眉眼低垂,观那茶水上空的热气袅袅攀升,意有所指道:“皇帝可信他方才所言?”

    皇帝冠冕上的垂旒晃了一晃,阴郁苍白的面庞露出了满意的浅笑,他伸手示意小太监将木碟端了下去。

    蔚怀晟撩起轿帘,瞥见院墙的一角,沉声问道:“不是说回府,怎么来了这?”

    “你直言便是,哀家恕你无罪。”

    蔚怀晟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臣告退。”

    皇帝深呼一口气,母后说得对极,他不能再这般优柔寡断了。

    “兵符关系重大,臣只好先留了他性命。www.yunhua.me”

    登喜急忙跪在两位主子面前,将头压得极低,颤声道:“奴才怎敢妄议大臣,还请太后您不要调笑奴才。”

    皇帝摸了摸冠冕上的垂旒,轻笑道:“罢了,既然如此那劳烦蔚先生加紧审讯,早日能得到兵符才好,朕也有些疲累了,蔚先生就先回去吧。”

    皇帝本就已微微动摇的信念在太后的挑拨下,终于轰然倒塌,他也觉出不妥,想到兵符的效用,后背即刻出了一层冷汗,开始后悔将杨睿交托给蔚怀晟处置了。

    皇帝到底年少,咬唇思忖片刻,回道:“朕相信蔚先生此言不假,若他得了兵符定然会呈上来,不会私留。”

    “大胆!”骤然的龙颜大怒吓得登喜五体伏地,簌簌发抖,皇帝抚案厉声道:“你可知这是僭越之罪,一介奴才竟敢挑拨君臣关系!”

    登喜小心地望了望皇帝脸色,“也许蔚大人借着与陛下当年的情谊,欺骗陛下呢?”

    屋内昏暗而暖和,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日上三竿的时间,那些仆从路过寝室时仍放轻了脚步,不敢吵到里面人好梦。

    只是软轿内空气凝滞沉闷,蔚怀晟本就泛着疲倦,靠坐在垫子上,随着轿子微微摇晃,竟然睡了过去。

    蔚怀晟轻轻地将视线移开,并未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同情,肃声道:“为臣者,当以君为首,他们竟以劝谏为借口,实为杨开肃的余党求情,其心可诛。”

    然而蔚怀晟心中依然紧绷着一根弦,他知晓,帝王若生了怀疑,仅凭三言两语是无法洗脱的。

    君威难测,遑论刚刚即位的天子,正亟不可待地一展拳脚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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