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谁赞成，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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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孙世瑞来说，现在还不是考虑如何应付李自成的时候，他还没那个资本。

    孙世瑞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听父亲接着道：

    俗话说，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当然，出于维护大明统治的角度分析，贺人龙必须死。但孙世瑞从没想过要挽救大明，更没有为煤山战神陪葬的高尚觉悟，所以，他决定保住这位军头。

    西北风卷着黄沙掠过连绵的大营，劲风摧折大纛，拍打旗杆，发出令人不安的哗啦声，刚刚聚集起来的战马被风沙扑打，在荒地上来回打着响鼻。

    圆嘟嘟说五年平辽，结果把皇太极平到了北京城下，李邦华坚持整顿京营，虽然袁崇焕和李邦华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也没啥关系，不过，既然威胁到了李守錡的利益，那就必须死。

    因此，孙传庭自始至终都没有造反。

    中军大营门前竖着一杆一丈二尺，缨头雉尾珠络的金鼓旗，旗面方七尺，素黄色，正面黑字书写“孙”字，反面画着二十八星宿尾火虎和道教符文。（注释1）

    亲自训练一支核心军队，哪怕只有三五百人，关键时候，也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当然，现在穿越者来了，历史也要发生改变了，首先不能再让老爹继续当大明忠臣了。

    举号炮朝天鸣放一声，周围军营发出一阵骚动，接着，中军大营方向吹起了难听至极的唢呐号，如同耗子尾巴被踩住一般，直响到半炷香光景，各营军官才稀稀疏疏朝中军大营方向走去。

    虽说京营号称总数十万，听起来很是唬人，其实真实兵力恐怕不到五万，而且相当部分是游民、小贩乃至青皮无赖，军官多为勋贵子弟，这些人平日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让他们打仗，实在是勉为其难。

    想必襄城伯已经得知孙世瑞担任百户的消息，不知道这位纯爱战士，会暗地里使什么绊子呢。

    据孙世瑞所知，李国桢的爹李守錡，在己巳之变前后，至少坑了两个大臣，分别是袁崇焕和李邦华。

    德胜门北郊，大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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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之下，同样是总兵官衔、同样立下“赫赫战功”、同样因不受节制被诛杀的贺人龙，就没有毛帅的待遇了——可能是后者知名度不能与前者同日而语吧。

    崇祯十五年正月二十八日。

    见父亲不说话，孙世瑞接着道：“戚少保治军，何其严苛，当年在蓟镇操练，令行禁止，军士站在雨中两个时辰，一动不敢动·····哎，父亲若能有这样的强军，何愁闯贼不灭！”

    平行而论，孙世瑞的前世，说他是人渣也不为过。在他看来，杀良冒功，不战自溃，这些罪行在晚明军身上，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说白了，贺人龙犯下的罪行，毛文龙犯过，左良玉犯过。

    京营吃空饷已是公开秘密，至于什么占役、虚冒更是家常便饭。

    值得一提的是崇祯殉国后，京城百万臣民，唯一一个跑到朱由检尸体旁边恸哭的，就只有襄城伯李国桢，堪称大明纯爱战士。

    依照大明军制，孙督师手上，除了几个家丁，再无其他兵将调遣，连标兵营都不是他孙传庭的人，这些标兵只听命朝廷。更别说下面还有巡抚、总兵、御史，只要孙督师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周围拿他人头邀功的同僚，可以从潼关排队到开封。

    这些时日孙世瑞重金打点各路神仙，但仅仅靠钱是远远不够的。说白了，想要在陕西苟全，除了胡萝卜，还要有大棒。

    平心而论，无论是毛文龙还是贺人龙，在当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什么杀良冒功，克扣军饷，走私贸易，大明军头们爱做的事，他们两个一样都没少做。

    “爹，唢呐都吹两遍了，这群狗东西还不来。”

    历史上，孙传庭之所以选择冒死出潼关李自成死磕，而不是割据关中徐徐图之，只因他的身份是督师，是进士出身的文官。

    “你可知此为何地？”

    关于毛文龙到底该不该死，后世存有不少疑问。

    孙世瑞身披红色蟒纹布面甲，头戴红笠军帽，手执一把锋利雁翎刀，立在父亲旁边。孙传庭一身戎装，眉宇之间，尽显督师风采，不威自怒。乐文小说网

    煤山战神死后，明代文贵武贱的生态完全调转过来，武将开始飞扬跋扈，完全不把文官放在眼里。到了弘光朝，江北四镇拥兵自重，根本不把弘光皇帝放在眼里·····明末武将的逐渐失控，就是从孙传庭以诡计诛杀贺人龙开始。

    他认为自己距离成为戚继光岳武穆一样的，只差一个机会，一个与士卒同甘共苦从而取得军队底层认可的机会。

    据说贺人龙和李自成是同乡，而且关系有那么一点点暧昧，孙世瑞从此人身上，看到了入秦之后的无限可能。

    孙世瑞瞅着眼前这群东倒西歪的兵士，再看他们身上的铠甲，看起来都已经上了年龄，有些甚至是纸糊的。

    “不容易啊！”孙世瑞由衷感叹，历史上他爹孙传庭就是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跑到陕西，跑到开封，和李自成大军打得你来我往，不得不说他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孙传庭诛杀贺人龙，很自然会让人联想起袁崇焕杀毛文龙的故事。

    现在，机会来了。

    孙世瑞自恃身强力壮，弓马娴熟，认为自己具备成为良将的潜质。穿越过来后，他每天除了和京师绝色女子“办正事”，便是刻苦钻研《纪效新书》《孙子兵法》《徐霞客游记》等专业书籍。

    有些人手中的刀枪已经朽坏，周围其他营伍的京营兵或立或坐，都在休息，只有孙世瑞麾下一百二十人勉强站成一排，不过一个个吊儿郎当，分明不把这位新上任的百户放在眼里。

    孙世瑞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以他和他爹现在的实力，问了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后人对孙传庭出潼关的解释往往出于道德层面——毕竟道德评判最简单——将他说成是大明的忠臣，什么“传庭死而明亡”。

    “隆庆二年，张居正上疏皇帝：“祖宗时有大阅礼，乞亲临校阅。”兵部引宣宗、英宗故事，请行之’。阅礼当日，各院、部、司、道、府、寺、科官悉数抵达，穆宗皇帝登检阅台，检阅三军，鼓舞人心。自此“边境得无事。”

    注：

    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京营百户官，名义上统率120个京营兵。这120人中间，究竟有多少人能收归己用，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这才是穿越者应该关注的问题。

    1、二十八星宿军旗：五行、八卦和一些中国传统佛道风水民俗信仰、意识形态和理论不断发展，在明朝达到顶峰，明朝崇尚道教的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军事战争，并借助军旗这一载体体现出来。其中较为有代表的便是二十八星宿真形旗。二十八宿真形军旗按照道教二十八宿理论创建，在用色上极为考究，其中，东方七宿军旗蓝色黑边，象征五行水生木；北方七宿军旗黑色白边，象征五行金生水；西方七宿军旗白色黄边，象征五行土生金；南方七宿军旗红色蓝边，象征木生火。每一种旗帜都绘制二十八宿真形动物图案，并且配有对应的道教符文。

    孙传庭与朱由检合谋诛杀贺人龙的行为，孙世瑞打心底里就不赞同。www.linghunshuxuan.com在他看来，诛杀贺人龙，而且用这种鸿门宴的方式，虽不说是自毁长城，用后世天朝的政治话语来说，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终究是得不偿失。

    所谓占役就是士兵为诸将服劳役，一个小营中这样的士兵能达到四五百人，并且还有卖闲、包操等弊端。虚冒就是将官及勋戚、宦官、豪强以自己家的仆人冒充军队中的壮丁，每个月支取一份厚饷。

    朱由检给孙传庭的这八千人，中间有多少青皮无赖，有多少人只存在于花名册中？

    孙世瑞对袁毛之争不感兴趣，管他什么龙，杀了就杀了吧。

    崇祯朝后期，伴随皇权不断衰落，各地军头陆续开始不听调令，渐渐走向军阀化。

    当然，两条龙唯一的区别是，毛文龙在皮岛渐渐已有军阀化的倾向，而位于西北的贺人龙，还没进化到这一阶段。

    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油盐不进，不仅不收孙世瑞的银子，而且处处和孙家作对。

    如果朱由检愿意，随便派两个缇骑或一个太监来陕西，一道圣旨，也能要了孙督师的小命。

    抛开道德层面不谈，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孙世瑞觉得他老爹不是没想过造反，实在做不到，所以最后索性壮烈殉国，这样死后也能博个忠烈之名。

    在孙世瑞前世，各路历史民科“大神”受到某部历史小说影响，旁征博引，生生将毛文龙刻画成岳飞苏武式的悲情人物，而诛杀毛文龙的袁崇焕则成了连秦桧都不如的民族罪人。对这些人的脑回路，孙士瑞一直不能理解。

    此时大校场上挤满了京营兵，皇帝派给孙督师的京营兵都来了。至于究竟有没有八千人，谁也不晓得，孙督师前天派人清点了一遍，八千零二十，昨天再点，变成了七千三百。

    孙传庭目光落在帐外，沉吟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