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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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柿把握不好力，一锄头下去经常把红薯挖坏，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是坐在小板凳上理红薯装筐的那个。

    “你爷爷奶奶在西坡子挖红苕。”

    夏柿还没说话，久等不见贺余霄上车的司机下了车，低声在他耳边道：

    “只要闹闹肯读，砸锅卖铁咱们都得供。”

    贺余霄来了兴趣：“你买什么？我陪你一起，等买完我送你回去？”

    “同学，坐不坐车？”

    好在这两天没下雨，泥不会黏在锄头上，红薯比较好挖。

    夏奶奶并不信任自己老伴，没好气回：

    糕点太贵，夏柿放周假就会买几块钱的馒头带回来。

    老贺毫不留情补刀：

    夏柿从不舍得花钱坐车，每次都是步行。

    夏柿在夏奶奶身边蹲下，一边捋袖子一边道：

    贺余霄：“……？”

    “小少爷。”

    一口气吨完一瓶饮料，才吃过午饭没多久的贺余霄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水饱。

    ***

    “不过——”夏爷爷话锋一转：

    他们两人也没异想天开，妄想自家崽一转学成绩就突飞猛进，一路考上重点高中‘985’。

    师傅们吆喝得很热情，但真正坐车的学生很少——

    最后再一筐一筐往家里背或者挑。

    说完后，老贺用‘我和老婆都这么聪明绝对生不出这样笨的孩子崽你快否认啊’的眼神瞅贺余霄。

    “又买这些做什么，外面的馒头捏起来就一小团，浪费钱，家里面粉那么多，想吃馒头可以自己做。”

    那双有些开胶的帆布鞋是夏柿上学穿的鞋，他舍不得穿着它在松软的泥巴里踩。

    “书包这么鼓，这周作业很多吗？”

    “还不是你。”夏奶奶没好气白他一眼：

    主要是看贺奶奶。

    夏爷爷心疼钱，每次都免不了说两句。

    “你每次都这样说。”

    而贺大少爷在家和爸妈斗智斗勇。

    给你，瓶子都是你的！

    夏爷爷点头，是这个道理，他们没出息，赚不到什么大钱，只有在花销上省点。

    “这两天冷，脱鞋干嘛。”

    好在最后理智的夏柿阻止了贺余霄的意气用事，让他的肚子逃过‘身体一动就咕悠水响’的一劫。

    只要贺余霄能远离原本那乌烟

    在众多摩托车中，贺家司机开来的黑色小车，低调却显眼，一出校门就能看见。

    “就你一天叨叨闹闹乱花钱，弄得孩子连个肉包都舍不得吃。”

    不过看着夏柿微弯的眉眼，父母师长眼里的混世魔王，目光缓慢却坚定的落在另一瓶未开封的水上——

    最后贺余霄臭着脸上了车，隔着车窗跟夏柿挥手：

    “就你话多。”夏奶奶瞪了夏爷爷一眼：

    路女士看破一切，语气温和：

    “后面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咱们闹闹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这里近，我就没回家换鞋。”

    我想要你手中的空瓶子。m.gudengge.com

    夏柿家所在的半星村离镇上有快十里路，其中半程都是崎岖泥土路，小车开不进去，摩托能过，但要多收钱。

    夏柿伸长脖子看了眼：“爷爷你下坡慢点。”

    厨房内亮着暖黄色的灯，祖孙三人各司其职——

    贺余霄家就在镇上，他更不急着回去。

    食堂的馒头又白又软，是自家做不出来的味道。

    等吃完了，夏爷爷才发现只有自己和夏奶奶吃的是肉包，愣了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赶紧走，闹闹是买给我吃的。”

    双重暴击！

    夏柿暗自吐舌，缩了缩脖子低头当鸵鸟，假装没听见夏爷爷的话。

    攒了一周的废品卖了七块八，收购站的老板和夏柿很熟了，给他凑了个整。

    说话的同时夏柿小心翼翼地瞧了夏爷爷一眼，后者眉头果然皱起：

    “闹闹马上就念高中了，我这还不是想着多存点钱。”

    贺余霄：“……”

    贺余霄念念不忘自己原来的学校：

    夏柿吃了个包子喝了一碗稀饭说饱了，洗漱完拎着书包回房间继续做作业。

    “闹闹那么瘦，该多吃点，下次我不说他了。”

    夏奶奶烧火煮稀饭热馒头，夏爷爷把从中间剪开的麻袋铺在地上，开始砍猪草，夏柿在饭桌上写作业。

    贺余霄：“……”

    “我们刚还在说你该到家了。”

    贺余霄：“你不急着回家？”

    夏柿家是L型的平瓦房，一边是堂屋和两个睡觉的房间，另一边是厨房、猪圈以及关鸡鸭的地方。

    ……

    “摩托走不走……”

    “这里的老师讲课方式我不喜欢，我听不进去。”

    夏爷爷应了声，路过夏柿挂在树上的书包时，抬手取了下来：

    “我先挑回去。”

    “你什么时候听进去过？我怎么不知道？”

    贺大少爷一个豪气的仰头，把剩下半瓶水全部吨吨吨了。

    “刚刚到。”

    “夏柿柿你家在哪儿，我送你。”贺余霄叫住夏柿。

    “不多。”夏柿有点心虚：“我买了馒头。”

    “下周见。”

    夏爷爷叹了口气，心里也不好受：

    每次都反思，下次还是会忍不住叨叨。

    但也只有两句。

    夏柿把书包取下来挂路边的桑树上，脱了鞋往土里走：

    镇上没有出租公交，主要交通工具是摩托车、小型客车和七座面包车。

    “这孩子……”

    “闹闹。”正挥锄头的夏爷爷听见声音转头，看着一周没见的孙子，笑容满面：

    “下周见。”夏柿站在原地乖乖跟他拜拜，末了还不忘软声提醒：

    再、再吨一瓶也不是不行！

    夏柿道谢后，背着书包先去了西坡子。

    夏柿摇头说不用：“我还有事。”

    天色渐晚，山间聚起了薄雾，夏柿背着挑拣出来、还算鲜嫩的红薯藤回家。

    “秦家坝三块钱，顺路就带你回去了。”

    周六一早，贺余霄的父母终于得空，从京市回来看身体太好的贺奶奶和自家儿子——

    贺余霄的妈妈——路女士用‘我崽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看他：

    说这话时夏爷爷神情骄傲又忧愁：

    真正的交通靠走，通讯靠吼。

    夏奶奶看他光脚丫往土里踩，嗔道：

    老贺人虽然不在南溪镇，但贺奶奶还是亲自下厨，准备一家人电话隔空庆祝。

    ***

    贺大少爷脸瞬间更臭了！

    村子里的一日三餐单调又重复，夏奶奶牙齿掉得差不多了，喜欢吃松软又带点甜味的东西。

    两个人速度快，夏爷爷见两筐都装得差不多了，放下锄头：

    “霄崽你这意思，是你之前那闻者伤心见者泪的成绩单，是你上课认真学习过的成果？”

    他爷爷奶奶果然在。

    “承认吧崽，不管是在哪个学校，都不影响你上课睡觉。”

    住校生一周生活费就那么点，大多都在周一周二花完了，后面全靠咸菜过日子，根本没钱坐车回去。

    贺余霄：“？？？”

    “贺余霄，记得做作业。”

    “爷爷，奶奶。”夏柿语气轻快：“我回来了。”

    夏爷爷担着红薯回家，扁担上下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中间断开，就这样一直‘咯吱’到家。

    一个多小时后，夏柿到了村子，还没到家，在小路边弯腰劳作的人见着他，笑着打招呼：

    每到饭点，都能听见村子里的人大声喊不知道在哪块土里干活的家里人吃饭。

    握着刚到手的八块钱，夏柿转身进了文具店，买了心心念念好久的钢笔。

    夏柿认真道：“我得去买点东西。”

    眼前的一幕和贺余霄最开始见到夏柿时的景象重叠，第一次见面贺大少爷就能心软为看着清冷又乖巧的人驻足，如今更甚。

    “今天是贺总生日，特意交待让您放学后早些回家……”

    把剩下的钱仔细放好，夏柿没在街上瞎逛，径直往家走。

    半星村不大，每家分到的田地不算分散，白天在自家田地干活时，经常能看见认识的人在旁边干活，关系若是亲近，隔半个山头都能大声聊天。

    “那不行。”夏奶奶毫不犹豫道：

    挖红薯是个枯燥又费力的活，要先割掉老掉的红薯藤，用锄头挖出红薯，把上面黏着的泥和老藤弄掉装筐。

    一家人时不时聊两句，气氛融洽。

    高中不再是九年义务，每年学杂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有每个月的生活费。

    “到时候我们都七老八十了，不趁现在多攒点，以后怎么办？不让闹闹读啦？”

    周末两天，夏柿在家挖了两天红薯，双手被红薯浆染得又黏又黑乎乎，刷子把手刷红了都洗不掉。

    “夏柿放假了啊。”

    每到周五，学校门口就停着许多拉客的摩托车，摩的师傅对着鱼贯而出的学生招呼：

    …

    要不是他爸妈不放心他，怕他一不留神就出去鬼混，根本用不着司机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