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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崔琤这时分明早已对他动情,李澹默默地思索着,兴许是因为前些天他们生了龌龊,她还在闹脾气?

    他反复地回忆着,自己前世这个时候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才惹恼了崔琤。

    两人同是体弱多病,与太子聊天简直比和端宁公主一道时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但今日崔琤却仿佛没听见她的后半句话般,只是笑着说道:“我想念姐姐,便过来了。”

    不过现在还早,他们来日方长。

    崔琤和她说得高兴,两人聊着聊着便从席上离开走到了水榭边。

    偏生崔琤的礼数和面上功夫都极尽周全,叫人挑不出半分的毛病,只是那份疏离几乎是无法掩饰的。

    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小姑娘也没有不好意思,笑着谢过太子便走出了内室。

    端宁公主方才去了崔皇后身旁,两名宫女过来陪着崔琤到内室休息。

    堂堂崔氏嫡长女、章懿太子妃若是给庶妹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该多么怪异。

    崔琤一向是小孩子脾气,入宫以后才收敛了性子,也如他一样变得缄默、沉稳起来。

    当李澹打算端起杯盏轻饮些茶水时,太子却制住了他

    崔琤长舒了一口气,太子打娘胎里就带着病,久病成医,一瞧见她的面色就知道是什么情况,紧忙吩咐人将崔琤迎进来。

    马车行得极快,加之天色已晚,崔琤只能看清些浮光掠影的景致,但她的心情极是舒快。

    他想要加入他们的谈话,崔琤却好像失了兴致,她从榻上站了起来,柔声向太子说道:“公主也快要回来了,令令就先不打扰两位殿下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崔琤就要不胜体力,她们这一桌坐的都是年纪尚轻的贵女,并不掺和到太子妃的人选里,因此兴致格外的高。

    端宁公主是太子的胞妹,与崔琤年纪相仿,又是表姐妹,因此很是亲近。

    进入暖阁以后,崔琤才发现太子的脸色也没好看到那儿去,他的面庞苍白失血,身上还带着些药气,大抵是刚刚服过药。

    端宁公主看出氛围实在不对,干脆随意找了个借口带着崔琤回到席间。

    李澹再一次看着崔琤从他的眼前离开,他无法抑制地生出些烦躁之感来,她怎么连多看他一眼也不肯?

    他就像个盘踞在高处的黑龙,时刻守着自己的猎物。

    她嫡姐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她年岁尚小,还未及笄,于情于理也不合适。

    但瞧太子的目光,似是在指责李澹的到来不是时候。

    崔琤此番虽也是来参加选妃宴,却只是来凑个热闹。

    他艰难地捱过没有她的那十年,却没想到再见她时她竟这般冷漠。

    崔琤的身体微微地紧绷起来,她知道自己是躲不开李澹的,但她也没想到他会来得这样快。

    因是背着光,崔琤也没能看清楚他的容貌,只听那个瘦削的身影迟疑地问道:“是令令吗?”

    他顺手将桌案上的团扇递给了崔琤,那团扇的材质极难得,扇骨都透着贵气。

    皇都统共有两处宫殿群,一是早先营建的太极宫,二是这主要用来举办盛宴的南宫。

    崔琤拉着长兄的手,不着痕迹地赏看着南宫的盛景。

    崔珏轻笑了下:“自然。整日闷在府里,就算身体康健也要困得郁结了。”

    这目光她太熟悉,以至于不用回头看她就能感知到那人的到来。

    这边都是女眷,端宁公主一瞧见她的身影便露了笑颜。

    崔琤捧着杯盏小口地喝了些热茶,脸颊很快又变得红润起来,她脑中转得飞快,面上却依旧平静:“是用了一味药。

    那时崔琤天真地以为李澹是爱她至深,为了让她更加自在才如此,太后虽是她姑母,到底是长辈,现在想来,他是想让她嫡姐更加自在吧。

    她开朗大度,虽身份高贵却并不过分骄矜,还未等崔琤起身就主动走了过来。

    行过礼后她就没再看李澹一眼,仿佛只当他是个陌生人,还是个不那么喜欢的陌生人,连在他跟前虚与委蛇都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不止李澹,端宁公主也愣了愣。

    太子哑然失笑,他轻咳了两声:“听说前几日你落水了,母后担心得夜里睡不着,这次好得竟这样快。”

    崔琤漫不经心地想着,当看见踏进来的是李澹时,她的笑容短暂地凝滞了一下。

    “是发生什么了吗?”太子边温声问道,边令宫人扶着崔琤坐到软榻上。

    “好多了,殿下。”崔琤的回答礼貌简短。

    李澹深知这束花盛开时是怎样的艳绝,他静默地观察着太子的神情,却见兄长扬唇轻笑,他挑眉道:“怎么?嫌哥哥这里无趣?”

    春日的牡丹开得正好,姚黄魏紫,争奇斗艳,或浓烈、或清冷的香气浮动在崔琤的鼻间,生生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倒希望崔琤在他跟前能任性、恣意些,这一世他定要好好待她。

    当李澹走近时,崔琤能清晰地闻嗅到他惯常使用的香料气息,凛冽又冰冷,偏生像燃着火一般要涌进她的肺腑里。

    崔珏为她挡下旁人的目光,直到将她送到席上方才离开。

    若是平日她调侃起崔琤,小姑娘的面庞铁定要变得绯红。

    前世太子薨逝后,端宁公主便遁入佛道离开京城,从此再也没有归来。www.shiqin.me

    “二妹妹,你今日怎么来了?身子可还好些了?”她温声问道,旋即又掩上了唇,“你不知道我哥哥多么紧张……”

    她的相貌太出挑,明明还只是个花骨朵,便已经将旁人的目光全都夺去了。

    见太子的神情微动,崔琤也没再往下说,她并不急着即刻就将那味药献给太子,只要在他心里留个印象就足够了。

    果不其然,端宁公主扬起手惊喜地唤道:“皇兄,这里。”

    他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可心中却早已掀起了骇浪。

    崔琤是投壶的高手,小姑娘们总是要看她投一次、再投一次。不过她现今的确有些累了,连发簪都有些乱。

    崔琤却并未在意,她只是走在兄长的身旁。

    正当崔琤笑得欢畅时,她倏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

    她的脸色有些微红,小声地说道:“只是方才玩得有些累了。”

    她看得入迷,待到眼睛都看花时才将帘子放下,她拉过长兄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您自己说的,以后可得常带我出来玩。”

    不过李澹仍是浅笑着,就像个真正关心妹妹的兄长,轻声问道:“听说二妹妹这些天生了病,现今身子可还好些了?”

    当中定然是发生过些什么,但前世的她却无从知晓答案,正如她到最后方才知晓自己不过一介替身。

    她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年轻的李澹俊美清隽,还未同日后那般严苛冷厉得过头。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裙子,走动起来时裙摆翩然翻飞,单那摇曳的姿态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正当宫女打算唤人过来开门时,尽头的那扇门忽然打开。

    *

    小姑娘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她生了一张芙蓉面,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后浓丽秀艳,也不知会便宜了哪家的儿郎。

    长长的廊道中许多间暖阁都是封着的,得找专门负责的内侍才能打开。

    她这话半真半假,因家里有这样一位柔弱多病的姑娘,御医、府医、游医都时常出入,太子也清楚此事。

    崔琤的性子又活泼开朗,太子也频频被她逗笑,然而正在两人聊得开心时,门被从外边打开了。

    真是奇怪,前世她想法设法与他相见,却总是不能如愿,现今她不想见他,他怎么频频往她身边撞?

    “伊始都是宫里的御医看的,常用的那些药已经抵不住了。”她弯起眼睛,细细地说道:“后来是有位游医,刚巧是我们清河人,曾蒙崔氏恩惠,听说我落水昏迷后便主动为我开了新的方子,果然见效极快。见我好转他便离开了,连应允给他的赏也没要。”

    李澹瞧见崔琤也方才明白刚刚他要进来时内侍为何迟疑了片刻,但眼见他们兄妹相谈甚欢的情景,他却并未感到宽慰。

    李澹倚在栏边,静静地凝望着崔琤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澹的心中闪过一丝警惕,须臾他又觉得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对崔琤的思念刻在他的骨髓里,那十年里一瞧见她用过的物什他的心口就开始阵阵地悸痛。

    这冷香是极淡的,只是崔琤与他朝夕相处才会这样熟悉。

    崔琤温声和端宁公主说着些闲话,她努力睁大眼睛,才没让眼泪溢出来,她的确是想念她的。

    他面上带着笑,真真是温文尔雅、君子端方,那正是前世崔琤最喜欢他时的模样。

    原是太子殿下。

    选妃宴设在晚上,傍晚时就已热闹非凡。www.zhiruo.me

    李澹性子冷淡肃穆,不喜游宴,即位后便一直居在北宫,并将前朝的旧人全都迁去了南宫,逢年过节也见不着几回,减省繁琐的宫廷礼节。

    崔琤在太子面前才是真正的放松,她的眉目生辉,神采飞扬,比和端宁公主一起时还要快活。

    她进来后原本在暖阁里侍候的内侍便到了门外守着,此时能这样轻易进来的必是太子亲近之人。

    崔琤坐在马车里,探出纤白的小手悄悄拉开一道细细的缝隙,她的眼睛亮亮的,近乎是贪婪地看向外面的风光。

    她的声音也不似平常那般柔软,就像掺了冷香的清冽,无声息地将人推拒至千里之外。

    但现今的崔琤已经待他无半分的情谊了,她客气地行礼,问候道:“见过郇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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