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脱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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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穿着的白大褂更长、更厚，将整个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相比于其他楼层，16层的人很多。他们均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甚至没分给李禛一个眼神。

    李禛点点头：“是该休息一下。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明白什么？”

    “觉得我要死了？”李禛拍拍他肩膀，“不会的。”

    研究员们都觉得师雨楼走了狗屎运。毕竟，他并不受曲博士的重视，也从未表现出什么卓越的能力，看起来，只是个运气稍好一点儿的家伙罢了。

    “大师兄这话偏颇了，许是4号自己偷拿的。五师兄顶多是监管不力，罚一个月的薪水，就算了。况且现在复生者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不堪大用，除了4号，谁还能承受‘生命之轮’的威力？”

    侯百秀听见她的声音，当即定住了。半晌才苦笑着侧过头：“师兄让我休息两天。”

    新助手道：“进去吧。”他打开铁门。

    脚步声在第五实验室门口响起。师雨楼夹着文件夹，关了实验室的门，匆匆穿过寂静的长廊，又抬脚迈上电梯。

    所以师兄，为什么会任由4号踏入火海、毫无怨言？4号，又为什么就这样跟着何信源走了，全无留恋？

    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大大的口罩，口罩遮住大部分面容，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她是位衣着简朴、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形枯瘦，双臂由黑色的金属制造——用她的话来说，“机器总是比人要少犯错。”

    见她油盐不进，乔珠珠也无奈了：“算了，可能我下场还没你好。过几天，我们这些失败者，可能就要被分配到什么地方当苦役了。”

    最后，她停到了道路最末的那扇门前。

    厮杀、挣扎，获得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李禛垂下头，按照她的指示向前走去。在这条仿若没有尽头的走廊中，她有时能听到惨叫，有时能见到研究员扛着血淋淋的尸体离开，有时能窥探到铁门下流出的道道血迹。

    轻微的眩晕感一闪即逝。

    就在今日，他们的老师、世界知名的科学家、这家研究所的主要负责人曲博士要召开会议，来宣布“生命之轮”项目的归属。

    他自认为了解的两个人，却仿佛就这样在一日之间变得陌生。只留他茫然地站在中间，不知该去往何方。

    何信源不愉道：“是我做。你只需要当好你的小白鼠。”

    他收回视线，看向曲博士，大声道：“老师，师雨楼违规操作，理应失去资格！我申请接手4号，负责‘生命之轮’项目！”

    会议室中，高坐上首的曲博士收敛了唇边的笑意，看向师雨楼：“师雨楼，你有意见吗？”

    因此，不免有人说起酸话来。

    李禛被送回了鼠场。她要在鼠场，度过属于她的最后一个夜晚。

    他看向李禛，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何信源得意地眯起眼，臃肿的身体挡住灯光，投下一大片阴影。他扫视着在场众人，所有人都避开目光，不愿与他对视。

    当然，也有老鼠不甘于困锁囚笼，开始费尽心机，只想找出一个逃跑的机会。

    “怎么一个个都来找我？”李禛刷开门，“给我送葬？”

    23层的走廊上还带着战斗的痕迹。地板碎裂、灯光闪烁。倒是墙壁被重新粉刷了一遍，涂上了一层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的白。

    “这，是出自五师弟实验室里的东西吧？”何信源眯起眼，忽地扬声质问道，“五师弟给4号提供凶器，是否已经破坏了竞争的公平性？”

    何信源对她随意的态度很是不悦。不过想到生命之轮项目已经转交到他手上，心情又骤然转晴。

    师雨楼轻轻颔首，接入虚拟空间设备。

    研究所的所有研究员都会参加这次会议。师雨楼通往会议室的路上，碰到了无数同门，这些人无一不对他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门内很干净。没有李禛想象的那般血腥，只是普通的实验室。规模看上去比

    对于这个结局，她其实早有预料。

    “该不是用了什么违禁药品吧？五师弟别生气，我可没说你啊。”

    “也差不多了。”乔珠珠跟在她屁股后，“不是和你说了吗？何……他手段残忍。你怎么还落到他手里了？”

    曲博士曲起机械手指捂着嘴，似是在考虑着什么。半晌，她才抬起眼，又看向何信源：“你有什么要说的？”

    和其他楼层的雪白不同，16层一整层都被钢板包裹着，天花板、墙壁乃至地板，都是金属钢铁的深灰色，身处其中，会让人下意识地感到窒息，宛若进入了一间真正的牢笼。

    一整天都风平浪静。第二天晚上，李禛准时出了房间。在新助手的带领下，她乘上电梯，来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楼层。

    周围的环境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会议室似乎更大、更安静些。一串串数据构成这个空间，而他们，也被转写成一串串数据，在这个虚拟空间中正襟危坐。

    灯光乍明乍暗。

    师雨楼忽视了众人的议论，坦然从种种目光下走过，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寂静中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听完侯百秀的话，李禛大笑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好似利剑，齐齐射向师雨楼。

    李禛刚一出电梯，便听到一声惨叫。这声音凄厉如鬼，使人听之色变。

    鼠场就是这样。新的人进来，旧的人出局；失败者是彻彻底底的输家，而成功者，也只是别人的笼中之鼠。

    他随手将一包东西扔在桌上。众人都看清了，透明物证袋里装着的，是一些染血的破碎试管、针筒。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只装作不知道。沉默几秒后，反倒是坐在师雨楼对面的孙曼英开了口：

    公平？

    “向前走，不要四处张望。”新助手说道。

    李禛头也不抬：“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打官腔，说话很直接。

    再者就算有证据，研究员们也不会为了非亲非故的师雨楼出头。

    这下，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侯百秀就在格格不入的白墙下徘徊，似是在等她。李禛远远见到他，就扬起手跟他打了个招呼：“你没做实验吗？”

    “小猴子，快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虽说是助手，但侯百秀也有一些小实验要负责。

    反正她跟谁都是跟嘛。

    “没有意见。”

    曲博士视线也挪过去：“师雨楼？4号……是由你负责的。”

    何信源志得意满地站起身：“我们在4号身上找到了这些。”

    乔珠珠苦涩地笑了笑，也没说话。

    不明白什么？其实没什么不明白。世界一直是如此，从不会在某一刻突然改变。所谓的不明白，其实只是他最开始想错了。

    师兄待他极好，从不嫌弃他笨，也从不折磨使唤他。而4号，也对他不错，甚至还救了他一命。

    说罢，她也不解释，只对着新助手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进到崭新雪亮的机械门当中。

    侯百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明白……”

    她与师雨楼没什么交情，突然帮腔，倒是出乎众人意料了。www.ruixue.me连曲博士也分出心思，看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弟子一眼。

    曲博士坐在上首。

    “生命之轮，谁负责？”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要发笑。在场所有人都知道，1号的事猫腻不少。可惜1号尸骨无存，也没证据追究。

    “明天晚上。”

    不少人脑筋一转，想到实验室内甚嚣尘上的流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人渐渐来齐。当电子时钟上的数字跳跃，变换成10：00的时候，曲博士准时开口。

    侯百秀深吸一口气，忍着眼泪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16层。

    “哎呦，再怎么累死累活，也不如别人运气好啊。”

    李禛无意与他纠缠：“行行行。什么时候开始？”

    只是16层的隔音要更好些，这惨叫声隐隐约约的，很快就没了声息。

    可这和何信源有什么关系？

    而周围的研究员却仿佛司空见惯般，秩序井然地穿过长廊，进入一扇扇被封锁的铁门。

    4号是师雨楼手下的复生者，于情于理，都应该是师雨楼负责生命之轮的项目。众人虽然酸，但也知道事实如此，无从改变。

    七十二小时前。www.hailan.me

    “我瞧你不会死。”李禛道，“说不定改日还能再见。”

    “师妹说这话，自己信吗？”何信源阴冷地看了她一眼，忽又嗤笑一声：“再者，我也没说要换掉4号。”

    师雨楼站起身：“是的，老师。”

    侯百秀茫然地看着她。只见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而后慢慢直起身体，再一次拍了拍肩膀。

    谁能想到，一度被认为是“废品”的4号，会杀出重围，成为这场残酷竞赛中的最强黑马呢？

    李禛将衣角的褶皱抚平：“所以说，我要和你做生命之轮的实验？”

    孙曼英正好坐在他的对面，见他出来，对他礼貌地笑了一笑。

    灯光似乎骤然昏沉下去，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李禛抱胸靠在禁闭室的门上，直视何信源：“也就是说，我的负责人换成你了？”

    鼠场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只有乔珠珠站在4号门门口，见到她摆了下手：“你可算回来了。”

    师雨楼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