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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三十,美芹说:“昨天还有点饺子馅没包。你们这一会没事,包饺子。明天你和娟得回你爸、你妈那边去。”彩娟一会出去一会出去,美芹指责彩娟不是干活的衙役,又对银汉说:“不用擀那么快,包不及。汉一个人擀皮够四个人包的。俺大队那时候,逢年过节也包一回饺子。庄上的坏孩子,不干活光偷吃。坏孩子多着呢,汉不会。俺庄上的王大癞子有一回上城里,他家穷,借了一头驴,又借一双新鞋。骑驴不能磨鞋,磨鞋不能骑驴。他就喇叭开腿,骑着驴两脚蹭着地走,这法还能骑驴,还能磨鞋。”银汉听得恶心:“什么人呢。”美芹包容地说:“农村的谁家不是这样。”彩娟说:“你摸摸,肚里又动了。”银汉连忙轻轻拍拍彩娟的肚子说:“宝宝,爸爸在这呢。”美芹笑了:“汉有耐功夫。”

    又一阵阵痛,彩娟哼唷起来。杜主任笑着说:“没事,喊吧,我们当医生的不害怕。”银汉确实紧张,额上已经冒汗。阵痛又开始了,银汉缓慢捻针。“真神,产道通畅多了。”杜主任检查了一下对彩娟说,“使劲,使劲。接着使劲,哎,看见孩子了。再使劲。”银汉继续捻针,“呼”一声,新生儿大哭起来。杜主任把新生儿放在襁褓上:“定海神针名不虚传,你看生得多顺当。银汉早就说是儿子,确实。按脉能分出来男女,这是绝活。银汉脸色都变了,坐下休息一会。”银汉跌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汗。“银汉吃点巧克力。”碧喜拿出巧克力先递给杜主任:“麻烦您了。”杜主任说:“这就是平常工作。银汉要安心,看汗出的,别感冒了。”

    彩娟快生了,惠慈问银汉:“彩娟生孩子在她们家坐月子能行吗?”银汉说:“我支持亲妈伺候月子的理论。婆婆伺候月子,要想照顾好产妇,需要道德高尚。付出不情愿,又怕儿媳妇出问题。人不是个个都经得起考验,最好不要处在这个环境中。亲妈则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关怀。”惠慈点头:“缺什么这边给送。”

    自打生了孩子,银汉和彩娟就有了玩具。婴儿软得抱不起来,彩娟不敢碰,都是银汉给孩子换尿布、喂水,彩娟日子过得真舒心。

    不知怎么的,晓风还是哭闹。“换个口令。”银汉轻轻说,“宝宝,爸爸亲亲你。亲亲小脑袋,亲亲小手。”扈美芹笑嗔:“亲!”银汉不好意思一笑:“宝宝,看我,看我。乖呀,可爱。”彩娟也逗弄一会,银汉说:“他困了,让他接着睡。”美芹高声说:“就是得让孩子睡,越睡越胖。”银汉轻轻摇手示意她别吭声。美芹“噫”一声:“娇得噢,大人说话怕啥。”却也走出去了。夜里换尿布,彩娟每次都比银汉晚半分钟醒。有时候搞不清晓风到底为什么哭,彩娟干脆装听不见。银汉也不明白,穿上衣服开灯看,彩娟心里暗乐。银汉又脱了衣服接着睡,晓风却不哭了。彩娟好奇,只见银汉把手伸到晓风脚下给晓风暖脚,彩娟笑了。

    晓风哭闹,换尿布以后还哭。银汉轻轻拍他小胳膊:“宝宝,爸爸在这呢。”晓风停止哭闹,睁开眼睛扭脸寻找银汉,认真地看了片刻,闭上眼睡了。银汉悄声对彩娟说:“你看,他记得我这句话,事实证明他能懂。”“真的。”彩娟喜出望外,“你跟他说话。”“他困了,让他睡,闹的时候再跟他说。”

    银汉买了货回来说:“我得值夜班,先下点面条吃。”彩娟说:“晚去会怕什么。”银汉说:“要是正赶上责任空间,担不起。”美芹问:“你咋还不放假?”银汉说:“没法,医院里忙,我又说了不算。”美芹不满:“忙那么狠干啥,又不多给钱。慌着得奖状?”“奖状少不了。”银汉上班去,美芹一直撇着嘴看着他走远才说:“他一说就跟真的样,奖状那是随便得的?蒙死人吧。你俭生哥都没得过奖状,谁能得上。小孩子都好说个瞎话,南地里说话北地里听。”彩娟微笑说:“他得奖状就是随便。你去看看,书架最上头那一沓红的。”美芹瞬间将脸一扭:“我不看!”彩娟得意:“那就是板上钉钉,都是奖状。”“真实话得奖状?我还以为他痛快嘴。”扈美芹大惊,呐呐说,“真实话得奖状,跟做梦一样。”

    银汉下午起床,扈美芹说:“没有小米了,还得买点五香粉。再捎个坐墩来,做红烧肉吃,年下少不了。”银汉说:“行,我马上去买。”彩娟说:“明天我捎来吧,我明天值班不大会就回来。”美芹说:“到明天干啥,今天就没有了。”“我买去。”银汉骑上自行车就出门,美芹说:“我给你关门。”看着银汉走远了,美芹关上大门对彩娟说:“他说要买,你让他买去呗,你说买干啥。先紧着他的钱花,他的花完了再花咱的。你不知道好歹,钱得咱放着。”

    彩娟饭后睡午觉,却没睡着,肚子胀痛一阵阵发动。杜主任对银汉说:“一会就可以进产房。你的针灸很好,给她催一下产。”惠慈三人带着饭盒来,俏月说:“你在病房里等着吧,我跟碧喜进去。”一个钟头没生出来,彩娟急得要哭。银汉给彩娟扎上针说:“别怕,杜主任是最好的大夫。”杜主任笑着说:“你家老公是最好的丈夫,你一定会母子平安。你们带来的饭盒有饭吗,现在就喂她吃,补充体力。”“我来吧。”银汉给彩娟喝小米饭,吃鸡肉。彩娟见喂就张口,非常熨帖。杜主任说:“彩娟不难伺候。”彩娟很得意。

    银汉下班回来买了菜。回到家,美芹劈头问:“菠菜、土豆啥价?”银汉说:“菠菜两块,土豆一块八。”“这俩土豆多少钱?”“一块。”银汉转身进卧室。美芹一直看着银汉走出厨房,这才拿出秤。一称,看着定盘星眉开眼笑,跟着进了卧室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汉真会买菜,挑的两个土豆重五两半多点、六两不够,整整好好一块。汉买菜手真准。碰见那孬心眼子的,光多收你钱,你得算清亮。”银汉说:“没大见过多算的,见过几个少算的。我说你亏了,再另算。”彩娟问:“蔬菜超市里的菜?”银汉说:“路边摆摊的,一个可怜的祥林嫂。”彩娟说:“可怜什么,你买了她的菜,她就发财了。”银汉说:“发什么财,这点菜没有成本全是利才值几块钱。”美芹嗤之以鼻加恨恨:“汉好心眼,心不狠!”银汉说:“不能把别人都看成害人的妖精,绝大部分人都非常淳朴。”美芹不以为然地说:“谁好哦!”“咱们句源人很豪爽,话说到投机处,往往一拍大腿说:可叫你说准了!”美芹撇嘴:“谁家这样!人家都是不言语。”

    惠慈他们走后,彩娟把礼物拿出来在床上看,高兴地叫起来:“这么多。还有奶粉和奶瓶,觉得什么都带齐了,还是没带齐。这下什么都有了。”银汉说:“杜主任说,吃了东西尽快睡,节省体力。睡吧,我在旁边守着。”彩娟美美地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睁眼,是银汉在推自己:“彩娟,坐起来,该吃午饭了。吃吧,抓紧时间补。”彩娟说:“你喂我。”“好。”银汉边吃边把肉都喂给彩娟,彩娟也夹一块放银汉嘴里。邻床妇女笑着说:“多恩爱。”彩娟说:“大嫂,你跟大哥也是这样吧。”“俺那口子才不会,三脚踹不出一个热屁。我得伺候他,他什么也不会干。”彩娟马上倒在银汉怀里。

    预产期前一天,银汉对彩娟说:“明天预产期,你跟单位请假休产假吧。咱爸把三轮车给推来了,随时可以上医院。”傍晚彩娟回来说:“我请好假了,明天在家睡懒觉。”要休息,彩娟上厕所,回来说:“我见红了。”银汉已经脱了外衣躺下,马上又穿上:“咱们上医院睡去,心里踏实。”

    一早银汉就去赶集,中午炖了鸡汤、猪蹄和海带,扈美芹会熬小米粥,时常供应。碧喜也一趟趟来给送吃的,乌鸡、甲鱼,蛋糕、面包……美芹女高音越发响亮:“给你爸、你妈说,他三个好着呢。”

    一大早,惠慈、俏月和碧喜都来到二一六医院,带来一堆东西。来俏月说:“这有东西,彩娟现在吃就行。水果,生完就不能吃凉的了。”惠慈问银汉:“情况怎么样?”银汉说:“刚开始阵痛,还不明显,恐怕得到下午了。你们不用陪在这,我在这里就可以。有情况随时给你们打电话。”

    孩子出生第三天,李惠慈给孩子起名叫李晓风。

    第三天下午,一行人坐着出租车回来了,把彩娟和孩子安置在屋里,一应用品都是新的。美芹乐得合不拢嘴:“大哥,大姐,在家吃饭。”惠慈说:“不了,车在外面等着。”送走惠慈三人回来,银汉轻轻在新生儿小枕头上拍了两下,轻轻说:“宝宝,爸爸在这呢。”新生儿睁开眼,扭头看了看银汉,又闭上眼睡着了。银汉惊喜地说:“彩娟,他听懂了。”彩娟欣喜,隔窗对要进来的美芹说:“银汉喊孩子,他听懂了,扭头看一眼。”“刚生下来总不懂。”美芹带着笑一松手,门巨响,婴儿吓得一哆嗦,哭闹起来。银汉说:“妈,关门的时候用手挡一下,别发出声音来,孩子吓得一哆嗦。稍微一注意就过来,不难。”“怕啥,都是这样过。乱惯了自完事。”美芹出门时一推,银汉忙捂住孩子的耳朵,果然又是一声巨响。

    邻居焦文锬的媳妇张宝缎来看望彩娟。她头发微黄、厚很粗,松松在脑后梳个马尾辫。她很胖,戴一个塑料绿花大围裙;黑色紧身裤,旅游鞋近乎分不出颜色来,白袜子快脏成黑袜子了。张宝缎说:“妹妹多有福,生多好个孩子。你怀孕得痔疮没有?”彩娟说:“我老早就有痔疮,可是结婚以后就轻了。”张宝缎说:“怀孕便秘不?”彩娟说:“一怀孕就不便秘,那时候什么病都没出。家里有医生反倒用不着。”张宝缎说:“妹妹你还傻呢,有医生才不用着急。你大哥也不知道怎么疼我,至多问一句:你喝水不?生秋莲的时候我落了毛病;生松松的时候才好了。”彩娟说:“文锬大哥人很好的。”张宝缎说:“你大哥人是不错,就是没文化,小时候家里穷,上不起学。”彩娟说:“那时候谁家都不富,一样。”“银汉弟瘦了。看着你没事,好像还胖了。”彩娟得意地说:“孩子都是银汉管,我很省心,月子过得不错。”张宝缎说:“我过月子就落了腰疼病,没福。你家晓风也省事,没听他哭过。小乐乐小时候睡颠倒了,他爸还在电线杆子上贴了一个告示,也不管用。”彩娟说:“银汉才不让孩子哭成那样。小孩哭都是怕黑,给晓风安个小夜灯,一哭就开灯。睡的时候托住晓风的小手,要不晓风不好好睡。”张宝缎说:“呀,你家老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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