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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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刚订婚，叫什么黄脸婆”

    一开始还是生疏的，渐渐就熟悉起来，零碎的音符汇成熟悉的乐曲，从指尖流淌出去。

    一步，两步

    大厅非常空旷，四周用罗马柱和拱形窗户支撑，窗外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光柱根根分明，灰尘在空中漫舞。

    其实就是顺口一问。

    沈蔷“6。”

    “你不是也要订婚了吗你家里没意见”

    沈家小辈都怕老爷子，沈蔷可不敢让老爷子知道她找沈栖衣打听这种事。

    轻轻划过，琴音流水一样倾泻出来。

    他没了聊天的心情，抬手打断他，问道“沈栖衣人呢”

    只是沈蔷

    这地是他先来的，沈栖衣也没什么非礼勿听的自觉，稍微往后一靠，确保顾沢看不到他，便低下头，继续聊天。

    顾沢到处找人，遍寻不着，抱着怀疑的态度找下楼时，立刻被大厅里回荡的琴音吸引。

    顾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知，他的茫然，挣扎，不解，一丝不漏，落在了不远处一双染着笑意弯弯的桃花眼里。

    其实一直都想，只是以前不愿意承认。

    顾沢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大厅正中央摆着一架钢琴。

    沈蔷“他死了，傻逼。”

    沈栖衣纤长眼睫垂下，落下一片阴影，遮住眼底的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突然就很想见他。

    难怪顾沢今天态度这么奇怪。

    彼时他正在郊外一座度假山庄里，这次聚会不是顾沢发起，但顾沢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都在，只是没了上次那个。

    他顺着声音找回去，

    她爹现在在堂爷爷那边。

    这群富二代习惯了在欢场里厮混，被人百般讨好奉承，久而久之，就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对谁都挑挑拣拣，订个婚，只觉得自己受尽委屈，也没想过对方愿不愿意。

    理由都有了，不走留着干嘛

    是顾沢和马上订婚的那个富二代。

    他们一家子，小辈加起来，林林总总二十多个，沈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沈栖衣。

    “诶，烦，订婚可就没现在这么自由了，到时候哥几个出来玩，各种逍遥快活，就剩我一个人在家面对黄脸婆，想想都烦。”

    甚至因此而生出痛苦。

    大约是为了附庸风雅。

    四周没有人

    谁在弹钢琴

    明明是沈栖衣喜欢他，他想见沈栖衣的时候，比沈栖衣想见他的时候，要多这么多

    这群人在这里庆祝一个常年带小爱豆出来玩的富二代订婚。

    顾沢沉默得更久了，低头碾灭烟头，声音溢散在风声里，有些模糊。

    晦暗不清。

    截图上还有李少桉的配字。

    沈蔷不是傻子，看得出顾沢对她的态度连热络都称不上，虽说是旁支，但也是沈家的旁支，顾沢高贵，她也是娇生惯养起来的千金小姐，心中立刻就多了几分反感。

    “那你不分留着他干嘛”

    沈栖衣看着那句撤回，摇头失笑。

    “不分”富二代夸张地做出震惊的表情，“不是吧顾哥，你动真感情啦”

    正打算再找个表情包，转角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们家的人好像都这样，心里骂出的脏话能装满马里亚纳海沟，脸上也还是端庄从容的，死都不肯丢了体面。

    富二代被他盯得发毛，忙摆手，“我哪知道，哥你别这样看我，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盯着他干嘛，你说是吧。”

    从见到沈蔷就下意识反感，打从心底抗拒家里的安排，但是又找不出理由。

    他站在拐角处，一盆巨大的室内绿植挡住他的身影，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但声音是无法阻止的。

    对，就是这样，顾沢说服了自己，不然怎么解释他越来越关注沈栖衣

    顾沢随意地把手搭在栏杆边，手腕上的腕表能抵二线城市一套房，指尖干净，透着隐约的清爽木香。

    在一堆国服阴阳师里，沈鹿安不受干扰，倔强地长成了一个泰剧女二，兼祖安选手。

    管的最严的，也是沈栖衣。

    这座山庄是仿古罗马式建筑，一楼整层打通，修得和什么旅游景点一样。

    眉心也打了死结，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担忧。

    莫非还是因为谢倾

    沈家传承上百年，有名的世家大族，对子女的教育严格到苛刻的地步，她当然不会在顾家当面闹翻，心里不虞，表面却丝毫不显。

    “不然我还能跟一个男人结婚吗他家要是有钱倒好说，关键是没钱没势，我娶他干嘛大不了多给他点钱，他这么喜欢我，不会舍得离开我的。”

    时间也差不多。

    指尖触碰到黑白琴键。

    富二代一看就“懂”了。

    沈蔷“那就是有问题咯，什么类型的，在外面乱搞还是怎么哎呀哥你就说嘛，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啊，查很麻烦的。”

    他也不懂，顾沢为什么觉得他很“乖”。

    富二代说“也是，怪他自己命不好吧，要是生个好人家，说不定就和你修成正果了。”

    “哥，我三天后到京市，记得来接我啊”

    沈栖衣久久望着那架淹没在阳光和浮尘中的钢琴，耳边海浪涛声阵阵，如雷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了，脚下生根迈不动步，手指不自觉攥紧，脸上笑容跟画上去一样，完美得像个假人。

    顾沢嗤笑“怎么可能”

    顾沢心里莫名不舒服起来。

    沈栖衣第二天才看到这条消息。

    沈栖衣如梦初醒。

    不过现在似乎已经足够了。

    沈蔷“谢谢哥，回头找你蹭饭，我先跟我爹说一声去，放心不会提你的。”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谢倾弄回来，但是没用任何作用，谢倾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假辞色，还又一次拒绝了他的示好，所以他急切地需要沈栖衣来调节

    偏头时，清隽眉眼都漾着一层光，漫不经心地说“他挺乖的。”

    沈蔷撤回了一条消息。

    说着，富二代挤眉弄眼地打趣“说起来，你现在这个也挺久了吧，不是不留人过两个月吗打算什么时候分”

    “看开点吧，谁搁家里被催婚是自己愿意的，都那样。”

    顾沢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只是这座山庄今天包场，除了楼上那群浪荡子再没别人，这里自然空了下来。

    沈栖衣眼睫低垂，唇角弯弯，黑眸里却半丝笑意也没有，瞳孔浓墨一样透不进光。

    那富二代很快也离开，他不紧不慢下楼，找到大门口，打算打个车回去。

    沈栖衣笑了，这人是一天都待不住，家也不回了，就计划着往他这边跑。

    老实说，就跟他不懂顾沢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认为他很穷一样。

    沈栖衣把李少桉发在朋友圈那张、他和顾沢接吻的照片，从相册找出来给她发去。

    沈栖衣知道这件事比他们更早。

    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抬起脚步。

    除了沈鹿安。

    回了句不接，自己滚过来。

    他缓缓坐下来，没看曲谱，随手弹了一首很久以前弹过的曲子。

    主动叫他出来，来了又一直故意忽视他，等他真的走开，视线又若有似无地黏上来，走到哪跟到哪，搞得他不得不出来透气。

    他想拿开手，但这架普普通通的钢琴上仿佛有黏性，摸上去就再也移不开。

    富二代嬉笑“跟年龄无关，阿沢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看一个女人第二眼，现在要娶一个回家，还要天天对着她一个，短期内都不能再出来玩，可不就是黄脸婆吗”

    对这帮人来说算乐子，但是不知为何，顾沢的情绪一直不高，做什么都恹恹的，几个朋友来搭话也爱搭不理。

    沈栖衣站在几步开外的视觉盲区，略显疑惑地抬了下头。

    顾沢不甚愉快地偏了下头，点了支烟，没抽，夹在指尖任凭它燃烧。

    荒郊野岭，沈栖衣等半天等不到车，干脆从软件叫。

    刚想到他，沈鹿安就给他发消息了。

    常和顾沢一起玩的那群人很快知道了顾沢家里在给他相看未婚妻。www.wanshushi.com

    要不是为了给陈深那二货打圆场，他现在就应该坐在名砚三楼，看着书喝着茶，享受暑假。

    原来是这样。

    事关别人终生大事，他一个堂哥，不好越俎代庖替人做决定，只是提醒了一句，让她自己去查。

    他左右看看，打算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他人在哪”

    “不分。”

    富二代联想到自己，唏嘘不已，很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沧桑萧瑟。

    沈栖衣笑意稍稍收敛，抬起头。

    软件匹配速度倒快，很快显示司机正开车来这接他，只是要等半个小时。

    沈栖衣的手机长期开着静音，他任凭电话响了一会儿，自动挂断，最后回了句，“到了提前给我打电话，有时间就来。”。

    话是这么说，但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只觉得凭什么。

    出了顾家大门后，沈蔷想起自家还有个堂哥和顾沢同校，便给沈栖衣发了条消息，向他打听顾沢的消息。

    他知情识趣，绕过这个话题，突然又想起什么，“诶”了一声，笑道“那沈栖衣要是知道你订婚了，不会跟你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