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鬼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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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镜并不意外。

    在庄镜本人的记忆里，她被在办公室围追堵截了很久之后，慌不择路再去拉门的时候，门自己打开了。或许是什么人听到了动静，在两个霸凌者行恶之前，先一步将之前被反锁的办公室门从外边打开了。

    很多尸体。

    “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不该关门的！”

    “咔哒咔哒咔哒！”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到窗口。

    庄镜也往外看了一眼。

    即使不是她本人，但一遍遍被迫温习一个高二女孩死前最痛苦的几个月的回忆这件事，也足以让她产生共情，但共情太深不是好事，记忆越痛苦，就越难以拔足，按照系统在她刚来到这本书的说法，一旦彻底被拉入附身亡魂的世界，她就很难再自称为“人”。

    在她隔壁窗口的宋爵不明所以，探头也往下方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瞳孔收缩，手指死死捏住了窗框边缘，悬在半空的腿颤抖着缓慢地往回缩起。

    “我不清楚...但是那个瞬间，我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身体自己做出反应了。”宋爵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不是傻子，虽然搞不清到底是什么袭击了自己，但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手拉着手向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眼睁睁看着其中一鬼抄起手里的书包，往下冲着宋爵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站在玩家的角度，他们甚至看不见自己被什么东西袭击，也不知道下一波会从哪个方向来，逃离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门打不开。

    这里的窗户没有玻璃，空荡荡开着口，大小能容纳一人钻出，反而利于他们逃离。幸亏办公室只在二层，两人慌张地爬上窗台，稍显笨拙地横跨出去，作势就要往外跳——

    相反的，他因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反作用力下连连后退摔倒在地，擦破了手肘和掌心，模样狼狈至极。

    庄镜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发现虽然自己现在不具备呼吸功能，但这种人类世界的安抚情绪的姿态动作还是能给她带来短暂的慰藉，至少那股令她窒息的不适感和变得明显的刺痛被缓解了。

    主角不愧是主角，在那书包快要砸中自己的瞬间，拉着白蕊原地一滚，避开了袭击。

    系统：【我这里来看的话，它们应该是并列出现的，只有进入资料室，才能看到啊。】

    她现在懒得去管主角们的处境：【所以触发了水面和大量尸体的条件是什么？到底是进出学校资料室，还是看到手册和寄语？】

    幸亏无论是原著还是现实，宋爵都在遇鬼的第一时间觉醒了未来称得上最牛的金手指“预知”，也因为这个金手指的含金量，在异能排行榜上力克群雄，排到了前三的位置。

    【还好。】

    “让一下。”他提高了声音说。

    墙面被劈开了裂口，墙皮剥落而下。

    庄镜：【...也是。】

    她倏地收回视线。幸亏没血，还能忍耐。

    这画面不是没有。小说里出现过相关的描述，但不应该在这个副本伊始就突兀冒出来，在她的记忆里，这起码是过半之后的景象。

    书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重逾千金，那一砸之下轰然落地，地毯连带其下瞬间塌陷下一块，地面不平，导致两侧摆放的稍轻的物品“噼里啪啦”往那个方向滑落。

    它们在平静的湖面上缓慢荡漾和起伏，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是不是随着水波行进，和其他的尸体相碰，再缓慢地移动向另外的方向，就像是在水面肆意飘荡的小舟，要不是模样太过恐怖，渟膏湛碧得甚至有些意境。

    “砰——”

    宋爵没能将门踹开。

    ——刚才他们来的时候，绕着教师楼转了一圈，小楼伫立在夜色里，周围明明都是普普通通的水泥地面，而现在，不知他们触发了什么条件，下方转瞬成了一片汪洋。

    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肺部因长时间奔跑火辣辣得灼烧着。在冬日的夜晚，踩着满地的积雪，向着校门口的方向一路狂奔、拼命逃离，却没想到这样的刁难只是她离世前短短几个月内遭遇到的最微不足道的伤害。

    宋爵和白蕊二人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正用背抵着墙壁缓慢移动着，警惕地在黑暗中四处查看，而刚刚将练习册从墙壁里拔出来的高中生鬼魂二人组，行动显然稍显迟缓，两方之间的距离比想象中大。因此以她的角度来看，玩家们可怜极了，又有些蠢蠢的。

    女孩夺门而逃。

    一本练习册被凌空丢了过去。

    女孩不疑有他，兀自前往。

    月光下，庄镜能够看见他们脸上薄薄的一层充斥着恶意的微笑，那是霸凌者将弱者玩弄于鼓掌的成竹在胸，看着他们徒劳地试图逃离、挣扎，到最后绝望的步骤，他们只需要一步步逼近，就能看见被恐惧攥住心脏的对方表现出自己想看的模样。

    宋爵背后长眼般原地向前伏倒，那书擦着他的头皮而过，纸页仿佛是削铁如泥的刀刃，重重凿入前方墙壁。

    白蕊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茫然地跟着宋爵一起摔倒在更远的地方，神色惊愕地压低了声音，一叠声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系统：【呃...一起学习？】

    白蕊无意中往下一看，再次忍不住尖叫起来。紧接着她原地仰倒，狼狈地从窗口又重新回到了室内，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色发白。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庄镜：【......】

    在成长为真正的主角之前，他们完完全全是被丢尽了恐怖副本的普通人，有些能力、勇气都是需要时间和契机来激发的，这其中难免包括运气。

    女高中生庄镜本人因为找不到书包和试卷的焦灼而到处搜寻，眼看着天色逐渐沉暗却一无所获时，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短信告诉她，似乎看见她的书包和试卷出现在教师办公楼二楼的高二教师办公室。

    系统：【不是，我怕我说太多等会儿我们就被封禁了。】

    尸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舌尖伸出，皮肤颜色诡异难堪，浑身上下完全膨胀，就像是被吹胀了的巨人，看不出性别和生前容貌。

    她无语地说：【你说没人进出过资料室，难道不就等于有玩家在没有去那里的条件下看到该看的东西，掌握了更多剧情了吗？这难道不是告诉我们，关键点不是那个资料室，是学生和班主任

    系统：【......】

    如果只是普通的水面也就罢了，清澈的水波荡漾，在月色下波光粼粼，一派澄净，水面上却浮着尸体。

    “哗啦啦啦...”

    系统：【不可能，我这里显示没有任何人在这之间进出过学校资料室。】

    可能是因为刚才孔权给她带来的窒息感太沉重，太痛苦了，现在这两个男生的程度根本算不上什么，姑且在忍耐范围内。庄镜靠着墙面一动不动，看着那两个男孩在宋爵和白蕊身后站定，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本练习册模样的书本，另一个则提着个书包，书包拉链没拉严实，半敞开着，露出内里的书本和文具。

    庄镜扭头看了一眼。

    他们相比于成人还稍显稚嫩的脸上，眼神空洞，但表情却狰狞扭曲，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混在在饶有兴致的恶意中，是教科书般居高临下，时刻准备玩弄弱者的霸凌者。

    他伸出脚的时候，足间堪堪悬在水上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差一点就要被打湿鞋子。难以想象如果他们在一层，现在的处境如何。

    这片漂浮着尸体的水面，是在那之后才出现的困境。

    白蕊徒劳地晃动着门把，在他身后，宋爵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腕，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身材高大的高中男生，从黑暗里走了出来。www.chunming.me

    “门打不开！”

    庄镜：【那你还挺纯真可爱的。www.sichao.me】

    “砰——哐——”

    系统之前交代过她，在玩家查清线索关键点，也就是出现在学校资料室翻阅信息——在那之后，玩家彻底确定“庄镜”的死亡不仅仅和学生相关，教师在其中甚至是更恶劣的一环，任务进展终于过半。而起码三波玩家会在这其中折损。

    窗户外面的画面，是他即使在梦中都不会遇上的。

    庄镜闭上了眼睛，不能再回忆起下了，现在的内容已经令她头痛如绞。

    【系统，你说，两个撕毁庄镜的教材和练习册，把她的书包拿走丢进河里的男生，在冬日的晚上趁她来教师办公室找书包的空隙反锁上门，是打算对她做什么呢？】

    如果不是宋爵避得快，恐怕现在被砸烂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你还好吗？】系统还算贴心地问。

    背后，两个男高中生刚刚从地上捡起书包，此时正转动身体，冲着两个人的方向缓慢走来。

    “窗户！！！”白蕊尖叫着说。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了一把折叠伞握在手里，权当临时武器，一边往后退去，一边大声地招呼宋爵爬起来。

    塞进一个人都费力的办公桌下方，被同时挤进两个人高马大的青少年，无怪乎身形扭曲成那样。更别提，他们的死法和门卫室的门卫，以及男厕所里的孔权一致，都被横切成了两截，内脏混杂着血液，红红白白地流淌出来，触目惊心。

    【这么快？】她质问系统。

    庄镜往外看时正巧和一具漂浮过来的尸体对上了视线。

    这个行为短暂地拯救了庄镜，甚至延迟了她死亡的时间。

    “啪啪啪！”

    【系统，有玩家看到学生手册和班主任寄语了？】庄镜难以置信地说。

    早在两个男生出现的时候，她就搞清了这两个男生在“庄镜”的人生里起到了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