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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剑穿过稀疏的枝叶,打照在少女紧蹙的眉间。

    “我想要爹爹带我一同去江南游玩!”蒋离站在蒋府大门前,挽着王念语的手臂撅着嘴不满道,“往常都会带着我和娘亲去的,怎得这次就反悔了?”

    强撑着身体缓慢挪动至树干倚靠,蒋离忍着欲裂的疼痛缓缓起身。

    小心翼翼地挪开脚,她弯腰将一块木牌拾了起来。

    分明是明媚的六月天,她的心却如坠冰窟,脑海里反复倒映爹爹和娘亲离开的背影。

    于是,往日欣欣的蒋家一夜虚无,九族男子皆被株连,妇孺儿童尽数流放。

    ——

    “不行!”蒋离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娘亲。

    后面的话她没敢问出口,只是化成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没入湿透的泥地里。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娘亲,还有蒋家上下数个下人,所以必须打起精神来。

    所以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子的死又跟这些事有什么关系?左丞相又为什么要对蒋家赶尽杀绝?

    但杀手并不打算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加快速度解决完所有人后,循着蒋离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她想起半年前,爹爹南下江南前的场景。

    此时天际已微微泛白,杀手潜伏在周围好一会,确定附近不再有活口之后便尽数离去。

    树上的小鸟好奇地盯着地上的外来客,飞下枝桠落在她散开的发间,前喙试探地点着她眉间隆起的纹缝。

    “请不要随意走动。”一旁轮班的侍卫轻声提醒。

    蒋离在京城的名声可谓响亮,幼时精通诗书,长大后更是因为才貌双全而被称为“馨艺小姐”,侍卫以前远远看过一眼,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般场景。

    忽然,凌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深夜,侍卫驻守的地方突然有人尖叫了起来。

    王念语心疼地拥着女儿,心道蒋家树大招风,一时不察被人陷害。

    林中鸟鸣此起彼伏,梅雨隐去踪迹,大地终是迎来了无情的烈阳。

    身后有草丛翻动的声音,蒋离没有在意,将手伸入溪水之中,感受凉意流动指尖。

    王念语只想带着自己单纯无辜的女儿,远离人鬼不分的是非之地。

    抬眼望去,一路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蒋离照着记忆中娘亲离开的方向缓步移动,心里报着浅浅的期盼。

    六月中旬,梅雨应时而来,空气混杂湿泥的气味,本是闷热的天更是蒸笼一般窒息。www.qingye.me

    仅是看了一眼,少女周身便泛起了强烈的恨意。

    蒋离倚靠着树桩,任由雨滴砸在染了些污泥的华裳上,抬眼看上方黑云压城,心下茫然无措。

    蒋离道了谢,小心穿过灌木,蹲在小河边细细清洗着被蚊虫咬起的红包。

    只剩下娘亲还有下人与她一起流放边塞。

    听见有人唤自己的乳名,蒋离收回目光,看向妇人的眼睛里载满了悲伤,她欲开口,却是承着悲凉:“娘亲,爹爹他……”

    月光凉凉,她仅能看见娘亲眼底里的晶莹。

    是了,一番折腾下来,她倒是忘了那日马夫偶然提起的人。

    蒋离一直在优渥安全的环境下长大,从未像今晚一般直面月光下的肮脏。

    她定定看着手里的木牌,上面只印了一个字。

    两人一路滚下了坡底,缓了好一会,蒋离欲要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脚踝和手臂传来阵阵痛意。

    ——

    “矜矜。”一旁面色苍白的妇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衣裳撑在蒋离的上方,尽量让自己的明珠不受沾染,“莫要淋雨着凉了。”

    王念语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逐渐缓了脚步,她闭着眼睛,细细回忆着蒋离和蒋时的面容,最后纵身跳入小河之中。

    蒋离将头埋在娘亲的脖颈间,捂着自己喘不过气的胸口,不再言语。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蒋离快步跑向声源处,就见几个侍卫和家仆将王念语围在中间,抵挡杀手的刀剑。

    清澈的小河里没有游鱼,蒋离站在边上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做了决定。

    这其中必然有人做手脚,但如今都不重要了。

    蒋时闻言,匆匆交代几句话便乘着马车离开了,走时还不忘承诺自己的掌心肉:“这次爹爹是有要事在身,下次一定独独你去江南玩个遍!”

    那条小河不算远,抬眼便能看见,于是侍卫便同意了。

    “你们快离开!”侍卫显然察觉到,这伙杀手是冲着蒋家人来的。

    “爹爹此番去江南办事,矜矜可有要带的玩意儿?”

    火光猛然在少女墨色的眼眸中燃起,黑色的身影在光亮间飞速移动,手起刀落,鲜血似喷溅的墨汁,尖叫声戛然而止,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要找到蒋府冤案的真相,为蒋家洗清冤屈,为爹爹和娘亲报仇。

    蒋时站在马车前,对着蒋离溺爱地笑着。

    “旁的不要再问了,矜矜,往后娘亲会伴着你。”

    “矜矜,你只要知道我们蒋家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们是清白的。”

    “保护小姐!”

    但她不能说,她希望借这次流放,带着自己的宝贝远离京城,远离朝堂,母女俩相依为命,安稳度过一生。

    蒋离动弹不得,在惊吓与极度的悲伤中昏了过去。

    她从小记忆力便好,记一个突兀的人物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那人还是唯一一个陪同爹爹南下的同伴。

    蒋时有些无奈,欲要解释,一旁的马夫开口催着时间:“大人,左丞相怕是要等急了。”

    这里的动静不大,却还是引起了杀手的注意,只见一抹纤细的背影跌跌撞撞地沿着小河边逃亡,身影一闪便追了过去。

    下人们循着声音,更快一步冲过来。

    这盆脏水泼得整个蒋家始料未及,还未等蒋时找出幕后凶手,朝堂上的权臣似乎一夜之间统一战线,认定蒋府人赃俱获,必是陷害太子的真凶。

    “矜,矜矜。”王念语看着前面拉着自己的女儿,将泪水忍了回去,“这样下去不行,你我分开跑!”

    这一切对于一个从不涉及朝政的女子来说未免过于庞大无措,但蒋离不是笨蛋,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回京。

    是不是被处死了。

    夜半,蚊虫攀上蒋离的手臂,她忍着难受将它们拍落,转眼看着娘亲就睡在自己的身旁。www.feiwu.me

    “矜矜以后会安稳度过一生的,对吧?”

    安庆十四年,京城接连发生世家子女惨死事件,皇帝下令彻查无果,后来事件稍停,案件便同黄纸一同压至箱底;

    蒋离从未学过武功,侥幸躲过几招后快速拉着王念语的手腕就要逃离。

    直到她在混乱中听见娘亲的呼喊。

    细细簌簌——

    少女心性的蒋离一下就被哄好了,她大声同远去的马车道别,却不知再次相见竟是物是人非了。

    还未等蒋离回答,她便转身冲进黑暗中,仅留下一个瘦弱又决绝的背影。

    但这并不意味凶手悔过自新,反而更是嚣张,将主意打在了皇室子弟身上。

    王念语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无尽的黑暗,用尽所有力气将蒋离抱住,滚进一旁高耸的灌木丛里。

    蒋离被细微的触碰唤醒,她欲睁眼,却被阳光刺得泛出泪水,待思绪渐拢,泪水却是源源不断了。

    ——

    “左。”

    双腿灌了铅似的难以挪步,耳鸣声在脑海中响起。

    他看着蒋离苍白的面容,声音放轻:“快到边塞,四处未知凶险较多,蒋小姐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蒋离似是明白了这一吻的用意,她眼中皆是不可置信:“娘亲……”

    凄厉的叫喊声将蒋离吓了一跳,她匆忙收回自己的手,猛地起身,就着月光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娘亲!”蒋离从灌木中跑出,没成想叫声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

    “矜矜——!”

    只是她眼下她无权无势,身无分文,况且还背着罪臣之女的身份。

    她手里还捧着一块石头,用尽了全力,让自己在小河底下死去……

    她将身上唯一一件朱色的长袍轻轻盖在娘亲的身上,起身想活动一下自己的四肢。

    走了好一会,她脚底突然踩到了某样东西,差点再次摔在灌木丛里。

    “此处不及京城,若是害了病……”

    当时蒋时正从江南归来,尚未回府便被皇帝邀请同行,没成想最后竟真在蒋府搜出太子令牌,以及尚未销毁完毕的、蒋时与邻国暗中勾结的信件。

    王念语没有接话,她将衣裳虚盖在蒋离头上,伸手轻抚着少女的脸颊:

    是扭伤了。

    蒋离尚有良好家教,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只道在旁边灌木后的小河处清洗四肢。

    上方传来熟悉的细簌声,王念语将身上的朱色长袍披在蒋离身上,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

    唯一可行的回京方式,便是以书生的名义潜入近日的乡试之中,依靠科举层层往上回京,最后考取官职潜入大理寺,翻出当年世家子女失踪案件

    “那为何要抓走爹爹和叔父?”蒋离红着眼睛,她从小就被细心呵护,无忧无虑长至芳华,竟是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安庆十六年,太子于江南离奇死亡,皇帝震怒,亲自下场领大理寺搜查朝臣抵府。身为陛下左膀右臂的蒋家自在其中。

    身上每一处都似针扎,不过比起昨夜不能动弹,现下她倒是可以起身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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