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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这两样东西,其他人便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说罢就牵着锄云往茅草丛走去了。

    舟子见这怪人实在劝不动,也就转过了脸来,看向船舱里另一位客人,这小公子身上罩件靛蓝披风,脖颈一圈毛绒绒的围领,瞳眸剪水,冰雪人儿一般,此时正拖着腮看过来,目光对上,笑道:“大叔您不用劝,我这兄长最是个一意孤行的性子,最爱行舟江上赏些别人理解不了的景,别管了,等他受不了冷了自己会进来的。”

    程鹤见了,并没有施礼,只是道:“怕事先说了,你不肯见。”

    程鹤拽过锄云,抬手用灵光化去利刃,持剑在手,下一秒,更大的寒风拔地而起,所有细茅草仿佛瞬间有了意识,不约而同朝二人包围而来,每一根茅草尖都成了锋利的剑刃,锄云与程鹤后背相抵,手中汇聚一团黑气,在一根草尖即将刺到他的眼睛时,抬手正要抵挡,却被程鹤一把拉到了身侧,那草尖就贴着他的眼角擦过去,程鹤两指“啪”打出一张灵符,周围瞬间灵光大炽,拂过所有剑拔弩张的草丛,耳边风声渐渐小了下去。

    舟子便挨在船篷边,边划船朝他望过来:“还是这位小公子懂事儿,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左右今天第一桩生意,拒绝了意头不好,你们给的船钱也不少,我不吃亏。”

    那舟子见江水划出了道道波纹,风势向前,也就放下木浆让小船自己漂流一会儿,笼着袖子冲锄云问道:“这江心小岛不大,远看全是些雾森森的树,从不曾听说上面有人,不知道二位公子要找的是什么世外高人,值得这样特意前去拜访。”

    在这荒芜的小岛上,肆虐生长的草木只是遮掩,原来深处坐落着一间白墙红瓦的小院,只是以法术隐蔽了,浓重的雾气被老者拂去,那小院才显出了清晰的轮廓。

    然后他转过身:“进来罢。”

    此处距离望仙山不过千余里,夜里经常能够看到一些飘渺的影子,所以人们对于神鬼一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寡妇弯腰拿起那包裹,如捧珍宝一般护在怀里,低声道:“是他回来了,他回来看我来了……”

    雪下了半夜,第二日天晴,东墙上一轮灿白的太阳。www.qingcui.me

    卖炊饼的老妇人指着他道:“掌柜的,你也收到你亡妻托给你的什么物什了?”

    不得了,矜贵高华的大师兄下了个凡都会面无表情威胁人了。

    锄云跟着他们走了一路,逐渐明白程鹤为什么不让那舟子在岸边等待,还冷淡地催他走,面前这位老人脾气看起来非常不好,更不喜欢有人打扰,对待外来者全都无差别攻击,那舟子如果没走,恐怕船都被掀翻了。

    那人还没来到跟前,声音便已先至:“怎么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老头子还以为是什么不长眼的东西闯进来了。”

    各处街巷相继响起人声,吆喝的、贩浆的、牵马出马厩赶鞭的,一时都混入清晨凛冽的空气里,仿佛一匹平滑绷直的锦缎被绣上繁复的花纹,突然不知哪里一声尖呵,周围的人纷纷围上去,却原来是一个久居的孀妇,看着门槛上的一只包裹呆愣,问是什么,寡妇只顾惊恸说不出话,邻居拿一长杆伸过去轻轻一挑,里面的东西便现出了形貌,竟是个铜镜,旁边一支褪了色的金钗。

    镇上百姓出来各扫门前雪,地势不平,这里雪薄那里雪深,邻里之间握着扫帚笑语几句,这是年前最后一场大雪,开春便是新气象了。有那动作快的清出一片空地,便开始支摊搭棚往外搬东西,门口架上一口大锅,热水滚沸,第一把挂面下进去之后,小镇热闹的早晨就开始了。

    “既是烧了的东西,怎么又能回来?”

    走了一段路,锄云回头望望,远远的岸边水波涌起,已经不见小船的影子,他转脸去看身边的人,只看到一道棱角分明的下颏:“师兄,你生气了吗?”

    程鹤持剑立在船头,衣衫在风里翻飞不止,划船的舟子抹了把脸上的水迹,劝他道:“这位公子还是往里站站吧,江上风大,一会儿身上溅得全是水。”

    油坊老板拈着两撇小胡子道:“莫不是什么老爷看上了娘子,这是来下聘的?”

    程鹤还是没出声,锄云爬出去伸手拽了下他的袍子角:“你哑巴了吗……”

    众人回头去看,客栈老板也举着一物出来,笃定道:“我可以作证!”

    舟子将船停在岛旁,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忍不住道:“公子,这上面真不像有人的样子,不然我在这等一会儿,您二位上去转一圈,找不见人我再载您回去。”

    穿过花木扶疏的院落,接近屋门时,突然听见里面一声细细的叫唤,像某种小动物,锄云心里雀跃,正要进去,感觉胳膊被人拦了一下,一抬头,

    程鹤道:“没有。”

    程鹤却好像浑然不觉,看着面前波荡的水面,道:“无妨。”原地立成了一桩肃然的神像。

    他这边想着,外面掠过一阵刺骨的寒风,舟子裹紧棉袍,出去看桅杆指向,听见程鹤在船头道:“又下雪了。”

    话刚落,草丛分开,里面走出一个皂衣灰袍的老人,手执拂尘,一脸攻击性非常强的沉肃。

    程鹤一脚踏出去,踩在小岛湿润的土地上,回过身道:“不必。眼见雪又要下大了,你回去吧。”

    锄云:“……”

    一支利箭猝然擦着他的面颊划了过去。

    老者鼻孔里哼了一声,视线落到他身后的少年身上:“这还有个小人儿。”

    锄云站在原地,抹了眼角下一抹血迹,看见前面一片倒伏的长草中走出一个人。

    小镇开始忙碌的一天时,人们口中的两位贵客正乘船漂在寒风猎猎的江面上。

    那笑变成了响亮的,又有人问:“若说下聘这聘礼未免寒酸,瞧那金钗,不知几个娘们儿用过。”

    说着拿出一枚玉玦,仙鹤式样,莹润非常,不似俗物,老板道:“此乃家里祖传之物,是先祖上山砍柴偶遇一耄耋老者所赠,世间更无第二枚。祖父逝世后此物便与其他遗物一道在坟前烧了,今早它竟出现在一间客房中,那两位没贵客早已退房离去,也问不出什么缘由了。”

    锄云笑笑不说话,心想你搭两个仙人上船,不仅不吃亏,福气还在后头呢。

    其实关于这位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是男是女,是美是丑,程鹤本不愿多说,但是禁不住锄云一晚上软磨硬泡,才告诉他那人脾气古怪,不与世人来往,独自住在江心上的一个孤岛上,擅长卜卦,能够预知未来三天发生之事,他与秋华真人早年下凡游历时,曾随手救过他,也就结下了一点仙缘。

    邻居们纷纷摇头,笑他们神道道,都被望仙山迷住了,只是块玉玦而已,难道人家不能仿作?但是为何又特意送来客栈,却没人说得通,天光越发亮了,有客人来逛早市,人们笑语几句,不再多言,各自忙去了。www.cuidie.me

    锄云:“那你刚刚那么凶干什么。”

    这时,有一人站出来惊道:“她没看错,真是仙人下凡了!”

    程鹤刚要说话,前方陡然一阵风声呜咽,草丛中似有异声,锄云转过脸:“什么动静……”

    锄云道:“兄长很早以前的一位故人而已。”

    锄云探出头,看到浩荡江面上雪雾茫茫,两岸芦苇在风里弯下了腰,远处参差一些黑点若隐若现,抬头朝程鹤的背影道:“师……兄长,待会儿到了岛上,如果那个故人没有饭招待我么们,那怎么办?”

    锄云闭着眼都能想象到大师兄那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麻木脸,心里乐不可支,又对舟子道:“还要谢过您肯为我们行船,这天江上风大浪急,又有雾,只有大叔您答应载我们过江。”

    锄云便从程鹤身后走出来,觉得大师兄倨傲,自己却不能没有礼貌,于是端端正正鞠了个躬:“锄云见过老先生。”

    老妇人听了喃喃道:“那两位贵客怕不是下凡的仙人?此次前来是特意将这玉玦带给你,说不准你爷爷在那边过得挺好。”

    寡妇怔怔的,两行清泪流下来:“他曾与我托过梦,说自己其实是飞升成仙,这镜钗是我烧给他的。”

    “什么?”

    锄云半个身子还趴在船舱外:“……”

    大约一刻钟后,小船渐渐划进了江水中心,眼前几座零星小洲,白雾笼罩,最大的一座也不过能盛下三四户人家,可一眼望过去,别说人了,洲上遍布枯草树木,连座茅屋也没有。

    老者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程鹤,对方也颇有些怔愣地看着这孩子,他便没有多问,晃了晃拂尘道:“不必多礼,要细算的话,老身还要算你们的晚辈,按理该叫你们一声祖爷爷。”

    恰好此时风势增强,前面一个浪头打过来,带起船身一阵摇晃,程鹤本来站得极稳当,突然被他拽了一下,右腿微移,又要保持小船平衡,趔趄两下,差点栽进水里,重新站稳之后,回头看了锄云一眼:“再说话,就把你丢在这里。”

    程鹤没理他,可能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幼稚,回答了有损他仙人的形象。锄云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孤岛,周围都是些细长的白茅草,实在不像有什么东西能吃的样子,忧愁地叹气,开口又问:“你不让大叔在小岛旁等我们,送到就走,那我们怎么回去?”

    众人看她伤心流泪,以为是独居多年思念过重神智混乱了,没有戳破,只是嘀咕道:“可怜,真是魔怔了。”

    听得一字不落的程鹤:“……”

    其他人哈哈大笑,客栈老板梗着脖子:“老妪莫要取笑,你们来看这物。”

    舟子是个善人,到底不放心,想到那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要跟着这个木头一起去岛上送死,心里就觉得揪得慌,还要再劝,程鹤便把瘫在船舷边的小公子拽上岸,道:“我们要在岛上住两日,你若等得起,便在这等罢。”

    寡妇面色发白,好像没听见众人的调笑,嗫嚅道:“……这是我那早逝的夫君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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