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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宁城之战中,北宁军队损失惨重,最后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的士兵。www.sichao.me

    “楚老爷身心俱死,现下已是奄奄一息,就让这绿芽随他入葬吧。”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沈随就又晕了过去,原本紧握在引月手上的力度也消失了。

    “又是这个铃铛,为什么……。”

    老管家摇了摇头,又落泪道:“姑娘有所不知,自从少爷死后,老爷就一病不起,右手一直握着少爷种出新芽,不肯松手。”

    “世子还是未醒吗?”

    引月将绷带放在床头的矮柜上,拿起药盒的中药瓶,细细地为沈随身上的伤口换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再过三日,他应该就能行动了。

    引月白日里往来于军营与城中替人医治,夜间便宿在沈随的帐中,照顾沈随。

    引月心头一颤,不禁在心中自问道,天上的神仙真的垂怜凡人了吗?

    “引月姑娘!引月姑娘!不好了,这里有人要不行了,您快来看看吧!”酒楼最里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引月小心放下手中的病人,然后连忙朝着酒楼最里面跑去,来人见引月,立刻上前道:“引月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吧!”

    引月没想到,这床榻上之人竟是楚行致,她这才想起,刚来这位老者,就是那日去楚府中见到的管家。

    引月放下药壶,又打开一旁木柜的抽屉,取出放在其中的药盒。

    引月自知,她只是沈随漫长人生中的过客,她不能一直留着沈随身边,今夜过后,她就该离开了。

    有着治疗瘟疫之事在前,军中之人皆知引月医术精湛,便让她为他们的世子诊治。

    “沈随,既然你是终结这乱世之人,那我便倾尽全力助你。”

    军中死伤惨重,再加上城中百姓也只有少数人存活了下来,林文景早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就连医术一般的周小六也被派出来救人。

    因着接连三日都在此照顾沈随,她索性直接将药盒留在了帐内,她将要用的药盒放在沈随床榻旁的矮柜上,从中拿出绷带,药粉。

    直至两日后,沈随醒来,都只觉得那夜被他握紧的手,只是自己的梦。

    “原来是引月姑娘,姑娘请进吧。”

    秦未溟如前几日一般替沈随擦拭着身体,他小心地不触碰沈随身上的伤口,可是沈随的身子却没有几处是安然无虞的,于是,他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

    放回楚行致的左手,引月又去探他的右手脉搏,却见楚行致右手紧握成拳,她尝试掰开,却怎么用力都掰不开。

    一切收拾妥当后,她便准备去城中救治百姓,临走之前,引月深深地看了眼床榻上的沈随,又回头将帐内的火盆新添了几块木炭。

    没有人知道那个医治了一城瘟疫的女子,是何时离去的,又去往了何处。

    已是第四日了,再过两日,沈随就该醒来了。

    隔着里衣,引月感受到了沈随急促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

    老者一边擦去泪水,一边站起来道:“姑娘快跟我来!”快步领着引月来到一间房前,他推开房门,床榻上躺着的人呼吸微弱,老者道:“姑娘,这就是我家老爷,求求您,一定要救活他!”

    再睁眼,她只是从被褥中抽出楚行致的右手,她的手在楚行致紧握成拳的右手上轻轻抚过,原本紧握的拳便松开了,一片早已被揉碎的绿芽安然躺在他的手中。

    引月手中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她问道:“楚玉,死了?”

    引月向着城中而去,不再做她想,她只是一个过客,一个他人漫长人生中的过客。

    他每每回想起黄昭的话,想起北宁城中的尸横遍野,就多一份想杀了奸臣的心。

    沈随被秦未溟轻放回床上,他本想替世子盖好被褥,可又想到引月要替世子换药,便又没有动作,只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又肯定道:“世子会醒来的,我相信他。”

    话音刚落,秦未溟就离开了帐中。

    无论引月如何在沈随身上动作,沈随都没有丝毫反应,若不是他还有呼吸,怕是旁人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死人。

    “谁!”

    说到这里,老管家不禁抬头望了望天,可有这酒楼房屋的遮挡,哪里又能看到天,他仰着头道:“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垂怜,可怜少爷等了这么多年,让他在临死之前,终于让他看到了沙土里长出绿芽。”

    听到引月的话,老管家半边身子都软了,他扑在楚行致的床前止不住地抽泣,引月出了房屋,便听到楚行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老爷见少爷死了,什么也不顾便要冲出地窖,我们一群人拼尽全力才拉住老爷,景国大败后,老爷收敛好少爷的尸体,为少爷下葬后,便一病不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引月曾探过一次沈随的识海,他只是陷入了梦境,所以没有醒来。

    引月将沈随方才伸出漏在被褥外的手放回,又盖好被褥,然后施术,瞬间消失在了帐中。

    替沈随换好药后,引月又替他穿衣,系好最后一根腰带后,她又替沈随盖好了被褥,转头又开始收拾药盒。

    沈随睁眼看着自己抓住的那只手,也看到了腰间缎带上的四象铃,他盯着四象铃,气息微弱道:“为什么要在平兰宫救我?”

    她眸中的眼光暗淡了下去,就这样安静地看着沈随,这是她第一次希望人间的乱世能够终结。

    北宁城,再也没了引月的消息。

    城内所有受伤的人都被聚集在了一个酒楼之中,这家酒楼原是北宁最金碧辉煌的建筑,如今却变成了收容病人之所。

    引月心头一震,他竟然真的记得,记得五年前的事情。

    自北宁之役后,引月便不再佩戴面纱,秦未溟起初见到时倒是一愣,以为自己见到了出尘的仙女,只觉引月周身都不似凡尘的气息。

    说到这里,老管家又朝着引月跪了下来,磕头道:“我知道姑娘曾来过府上,也与我们少爷相识,求求姑娘,救救老爷吧。”

    风雪袭来,引月被冷得一抖,她记得昨夜也是如此,她也如现在一般出帐,那时沈随还告诫她,兵荒马乱,请她自求平安。

    她研墨写好后续的药方,放置在沈随的床头,然后便起身离开,刚起身手却被突然抓住。

    引月回首看着床榻上的楚行致,沉默半响,她拿起腰间缎带上的四象铃,闭眼。

    若不是宣城的那位与景国勾结,将这座城池拱手送人,这里的百姓又如何会家破人亡。

    她立刻侧坐在床榻前,从被褥中拿出楚行致的左手,探着他的脉搏,脉搏微弱,已是奄奄一息了。

    “父亲,为何要扔下我?为什么……。”

    秦未溟替沈随擦完身体,随即答道:“是,世子仍是未醒,姑娘可有办法?”

    时至傍晚,引月回到军营,略作休息后,便依照惯例来到沈随的帐中,沈随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

    早晚各换一次药,引月给沈随换好药后,又替他穿衣,正在替他穿外衣时,引月突然被人猛地抱住。

    引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方锦盒,她将揉碎的绿芽收在盒中,又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老管家,将锦盒递给他,随后道:“准备后事吧。”

    眼前的人甚是眼熟,引月没来及细思,先是扶起地上的老者,安慰道:“您先别急,先带我去看看病人。”

    经过前三日,引月已经医治了这酒楼内大半的病人,今日应当能诊治完所有病人,至少能为每人都开一方药,先保住性命。

    沈随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未醒,秦未溟每日都会来帐内看望沈随,他只希望世子能够早点醒过来。

    “景国的士兵杀入了楚府,少爷拼死护着后院的沙田,被景国的士兵一刀刺中,倒在了他日夜悉心照料的沙田上,少爷刚倒下,沙田里便冒出了新芽。”

    他人在宣城内金樽千酒,玉盘珍羞,而驻守边关的将士却护不住自己的妻女,边城的百姓只能为亲人垒起孤坟。

    引月拿起绷带,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沈随,慢慢摇了摇头,“我已经替他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性命暂无危险,何时醒来,全看他自己的意愿了。www.hanmeng.me”

    四象铃告诉她,楚行致此生命数已尽,她不能做出改变。

    原来是做梦,引月挣脱出沈随的怀抱,继续替他穿衣,盖好被褥后,引月看着紧簇眉头的沈随,就如一个可怜的病美人一般。

    宣国已是决疣溃痈、朽烂入骨,秦未溟想,世子不应该为这样的国家所累。

    “引月姑娘不用试了,掰不开的,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边擦眼泪边道:“景国的军队杀进北宁城中,冲进家家户户,楚府也难以避免,少爷死活不愿意藏入地窖,他说他种下的种子马上就要发芽了,他要看着它们长出新芽。”

    帐前传来脚步声,秦未溟厉声问道,随之向帐前看去,看到来人之后,他原本紧张的神情又放松了下来。

    经此一役后,秦未溟决心势必要帮着沈随铲除宣城的那位的贼子野心。

    引月仍旧在酒楼内救治病人,在众人看来,今日的引月与昨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变得更沉默了。

    引月莫名就想到了楚玉,那个心性纯真的明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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