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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开车走吧。”轻轻拂开脸上的发丝,手插入牛仔外套侧面的包里,笑容无懈可击。

    无奈笑了一下,再次叫住他,喻枫没理,只能大声道:“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路上车少,再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一个人能走到哪里去?”

    “别闹了。”

    今天的乐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歌唱的难听极了,观众的注意力被吵架吸引,主唱不知道是因为没人听放开了还是想拉回观众注意力,唱得更卖力,粗糙的歌声像有一只手从喻枫耳朵穿进去,搅动他的脑浆。

    “醒了?”边月手肘搭在车窗上,右手握着方向盘,听见喻枫发出的动静,微微往他那边转头。

    大狗狗倔起来是这样的,一般人拉不住,还要担心被咬。喻枫快一米九的身高,即便现在状态不佳,健身的底子还是在的。边月不会自不量力强迫他做什么,又叫了他一声,把手中的钥匙抛出去。

    山路狭窄,似乎只要司机稍不专心就要粉身碎骨,偏生边月没有这个意识,在一个接一个的弯道里也毫不减速。

    还是小孩子脾气,边月叹了口气,赶上去抓住他。

    盘旋向上的山路看不进尽头,一个接一个的弯道后是一成不变的景色,喻枫只想靠在车窗上再睡会儿,边月机关枪吐枪子儿似的,一刻也不消停,基本全是问句,势必要喻枫加入聊天。

    最令喻枫想吐的,是她熟稔的语气。

    昨晚醉的不省人事,被边月搬上车后就失去意识,衣服还是昨晚的黑色卫衣和褐色皮衣外套,一股酒味,头发乱的像鸡窝,狼狈极了。

    前面有坑,车颠簸了一下,喻枫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打开窗户伸出头去,风涌进来的同时听见边月轻轻啧了一声。

    喻枫心情本来就不好,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听得他烦躁异常,他迫切的想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

    “傻狗。”轻轻吐出两个字,喻枫警觉回头,问她说什么,边月只叫他快走。

    山里?

    哄小孩儿的语气不知道触碰了喻枫哪根神经,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地上全是被踩碎的树叶,边月走过去,喻枫把围巾一头递到她手上,怕她会跑似的补充道:“马上就到了!”

    “喂,你干嘛?”

    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们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上学、吃饭、吵架,边月总是嫌弃他,他却偏要凑到她跟前惹她不快,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明明不爱吃麻辣烫,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成这样,倘若他有尾巴,估计已经转成了螺旋桨。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六年,他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样的边月。www.huanxue.me

    初见时10岁,分开时16岁,中途没有见过一次,现在喻枫已经二十五岁,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喻枫不知道边月怎么能如此熟稔,好像他们根本没有分开过。

    紧接着“啪”的一声,空酒瓶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喻枫什么也记不清了。

    刚过了三点,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了去,观景台下不知道是什么树林,树干笔直,还没来得及长出新芽,只有枯黑的树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观景台设的蹊跷,无甚景色可观,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栖息在树枝上的乌鸦。

    “后座有面包和水,你先垫垫。”

    喻枫沉默看了她几秒,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

    发动机的声音惊扰了树上的乌鸦,不知从哪里飞出来扑腾几下翅膀,再度飞回树上嚎叫。车消失在弯道上,不久之后连声音也没有。山里的温度比别处要低些,边月紧了紧衣领,也不着急想办法,继续趴回栏杆上听乌鸦吵架。

    “别管我。”

    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抓住。

    “撞傻了?怎么不说话?”语气里听不出来半分歉意,“真不是故意的,山里弯道多。”

    酒吧人多,又因喝了酒难免控制不住自己脾气,昨晚朋友与旁人起了冲突。说是朋友,其实也不过认识两三天,因为每晚同在一家酒吧喝酒,一开始只是脸熟,后来因为某个契机聊上了几句,每晚见面会打声招呼。没听见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等喻枫发现的时候,他的“朋友”俨然已成为风暴中心。

    “打了啊,打得那叫一个凶,要不你以为我们怎么在山里?”边月道,“我带着你亡命天涯呢。”

    边月在他身边很少说话,多是在做题或是背书,有时也会对着他笑,多半是在言语嘲讽过他以后。如果旁边有大人,那便是另一幅乖巧的模样,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哄得大人喜笑颜开。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喻枫的声音顿时提高,“你有病吧把我带到这儿,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我认识你吗?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抽出来的头发丝在空中摆动,边月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几缕滑稽的头发吸引。喻枫的愤怒一拳打在棉花上,脑子气清醒了不少,用眼睛剜边月一眼,继续往回走。

    她像是八百年没和人说过话,逮到一个点就叭叭叭说个不停,喻枫被晕车折磨得精神涣散,但也忍不住分出三分精力去打量她。

    头痛的要裂开,身体像被车碾过,脖颈因为长时间弯朝车窗的方向,酸痛难耐,一时间动弹不得,手无意识覆在额头上,莫名肿起来一块。www.mingyan.me

    倒也能让理解喻枫为什么愤怒,她的行为无异于绑架,喻枫没有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报警已经算仁至义尽。

    但也无所谓,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相遇,结局都指向分离。

    “那也和你没关系!”

    紧握瓶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他扬起手中的瓶子,先看见的是“朋友”惊恐的眼神,喻枫两个星期来第一次感到畅快,眼神一凛,对准与他“朋友”争执的那人——

    印象中那个人好像是长头发,一直扎高马尾。偶有一次中午打球回来,边月在玉兰树下洗头,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瓣落在她身上,头发上,水里,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搅动水面,喻枫听见一连串的水声。

    与树干一般黑,看不见在哪儿,树枝堆成团搭在枝桠中间,以为发现了乌鸦的踪迹,细看仍不清楚它们是否在巢中,只听见叫声嘹亮。

    等边月再抬头,喻枫已经在几十米外,挥舞着围巾让她快点跟上。

    边月考差了,那也是班里的前几名,和喻枫这个常年拖班级后腿的不是同一个意义上的差,出门前才被他爸关到书房里训过,现下又跟个没事人一样,眼睛再没有这般亮的。

    喻枫不理她,沿着来时的走,似乎想自己走回去。边月凌晨五点就带着他从市区里出发,一路在高速公路上狂飙,他想自个儿走回去无异于痴人说梦、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哟,小狗,还那么暴躁呢?”

    边月百无聊赖的趴在栏杆上搜索乌鸦的踪迹,喻枫拿着一瓶水蹲在路边干呕,因着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吐出几口酸水后就再无东西可吐。

    没事可干的顾客不顾店员劝阻围成一圈,害怕被波及又伸长脖子看热闹,两个人在中间从父母到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遍,夹杂着“你信不信……”“等会儿别走……”“我叫人……”等威胁,但两人的手始终没在对方身上停留过。

    “好。”赌气似的,再不看她一眼,回来开门上车,一气呵成扬长而去。

    喻枫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不过你也真是的,手机随便就从兜里滑出来了,你那还是在酒吧,鱼龙混杂,也就是运气好,不然……”

    脸色仍苍白如纸,好歹身体里好受了些,站起来时头脑发晕,边月好心扶住他,却被一把甩开,背过身就要往公路上走。

    喻枫头晕的更厉害了。

    “它自己掉,别赖我哈,我还好心帮你塞回兜里了。”

    桌上放着几个空酒瓶,酒吧里乱七八糟的灯光,骚动的人群,糟糕的音乐,不厌其烦重复的狠话……

    赶上饭点,店铺并不大,走到的时候不仅没有他们的

    没动也没说话,边月偏头看他,脸色泛白,眉头紧皱,像在忍耐着什么,视线落在他紧紧捏住的手机上,顿时警觉起来。

    边月月考没考好,心里想着成绩的事,心不在焉的跟在喻枫身后。喻枫考的极差,但他像没事人一样每一脚都踩在枯叶上,听见喀嚓的一声,心满意足的物色下一片无辜的树叶。

    下意识找手机,屏幕碎了一半,打不开,也许是坏了,也许是没电了。

    “我不管你你现在应该在局子里。”

    边月耸耸肩:“没有啊,你人生路不熟,昨晚也没睡好,我徒步比你安全。”

    二月末,山里仍是萧条光景,荒废的农田连杂草也不见,黢黑的树干上拐着破烂的红色塑料袋,阳光穿透污潮的白云没有贡献一点温度,反而令人有一种无所适从的压抑感。

    “我昨晚打人了?”

    喻枫都被气笑了,捏着车钥匙的手不断锁紧,指尖泛白,“你是不是就笃定我不会抛下你走掉?”

    两个星期前他随便买了一张机票,在一家连名字都没看清的酒吧浑浑噩噩虚度光阴。昨晚与旁人起了冲突,醒来发现自己在车上。

    她以前是很讨厌等待的,尤其是等待一件不确定或是没有意义的事。

    也是一个冬天,喻枫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附近有一家店的麻辣烫很好吃,兴致勃勃地要带边月去。

    喻枫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吐出来。

    顷刻间,所有嘈杂像潮水一般退去。

    一头齐肩短发,皮肤算不上白,穿着件洗的泛白的牛仔外套,脸上拐着混不吝的笑,把吊儿郎当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脸却是熟悉的。喻枫怔怔地望着,有些恍惚,不敢确认这是他以前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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