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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素瑶道,“那可不,那样吵,我听得头疼。”

    “也很快了。”

    卫素瑶向她伸手,“我来缝。”

    那姑娘睁着清澈杏眼,很是温柔地绽出笑,仿佛水中莲盛开,默默又往卫素瑶身边挪了挪,两人便坐得十分靠近。

    “我姓乌雅,名沫兰。”

    卫素瑶身旁的小宫女长叹了口气。

    天边遥遥地悬了一枚月,像一张饼被人咬掉了一口。

    她再瞧瞧,沫兰坐得像一株小松树似的,身板笔直,五官秀巧,跟其他艳丽端方的旗人女子大不一样,加上她那有些耳熟的姓氏,只怕未来有造化的。

    “咱们进宫也不是这么当牛马的,每个人做六双鞋,一晚上要做将近两百双鞋,真被那老婆子说得出口的!”

    “早知道进宫是这样的光景,我还起个什么劲,给姑姑送点好处叫她放了我才是呢!”

    卫素瑶笑道,“不是做的,那是哪里来的?”

    卫素瑶觉着这姑娘很漂亮,有怡人的气质。

    接着,她后面也有人叹气,更显凄楚。

    她不悦道,“梨落,你要偷懒便自个儿去,没的乱说话带坏了旁人。”

    卫素瑶拿起笸箩里的鞋晃了晃,“才一只。”

    梨落嘟起嘴,“说两句也不行,可真霸道。”

    沫兰闻言有些不悦,但只在脸上一闪而过,闷在心里不发作。

    那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这个道理,若非你哄住了苏嬷嬷,按照往常,只怕她这会还在对我们挑刺训话呢,吟莲她们实在有些不懂事。”

    陡闻有人进屋,暑热之中带进些许夜风的凉爽,都是一惊,还以为苏嬷嬷抽查来了。

    沫兰不是圣母滥好人,卫素瑶就放心了,从自己薄被里伸出手握住沫兰的手,“这样就对了,既然帮不了,就别去乱想给自己添烦恼。”

    卫素瑶知道,白日告终,夜幕即将降临。

    “做吧,做吧,还想不想睡了。”有人烦躁地劝。

    梨落几乎是惊叫,“这...不可能。”她低头看自己的笸箩,只做完一双,“你们不会找了人帮忙吧?”

    卫素瑶噗嗤一笑,“明儿她们受罚,你就转过脸闭上眼,不看就是,”说罢翻了个身过去,“你还管这个,

    察觉到卫素瑶在看她,那宫女转过脸,微微颔首,投来一个温静清浅的笑。

    这新朋友她是越看越欢喜。

    后来是另一侧有人叹气,紧接着又有两声响起,到后来哀叹声是此起彼伏。

    沫兰的声音就在卫素瑶耳畔,“阿瑶,我有点担心。”

    那姑娘手上并不停,嘴里说,“我不用熏香,应该是头油的味道,你若喜欢,我明儿分你一些用。”

    仅剩一点的霞光沿着她精致的侧脸搽出烟粉色的轮廓线。

    对方“嗯”了一声。

    吟莲本就被卫素瑶惹得烦闷,这下更是炸了,放下针线骂道,“不想干活就趁早滚回家去,在这嚷嚷什么,又不是主子,谁听你的话!”

    罢了,猪队友太多的时候,只能走明哲保身路线了。

    卫素瑶将新鞋拿在手里,很有成就感。

    卫素瑶爽朗一笑,“为了你的头油,帮忙做点力气活也值了,再说,你包边又好又快,说到底还是我蹭了你的光。”

    “没关系,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卫素瑶指着耳朵,爽朗一笑。

    沫兰很听话地嗯嗯两声,眉宇间仍是微蹙,“只是依苏嬷嬷那个脾气,明儿指定要弄狠了,可怎么是好?”

    那姑娘转过脸来,怔愣之间,卫素瑶已将两人手中的物事调换,“你帮我包边,我帮你纳鞋底,可好?”

    于是两人更细致商定,费力气的步骤由卫素瑶做,需巧劲的由那姑娘做,如此可大大提高速度。

    又道,“咱们这会子算是交上朋友了?”

    卫素瑶试探道,“那么多人呢,你难不成想帮她们?”

    她一向觉得自己与旁的宫女不同,她姐姐是寿常在,她比她姐姐那个木头机灵,出落得也好一些。姐姐可以的事情,她自然更可以。于是从进宫伊始,她就存了做后宫主子的心思。

    其实这完全可以通过流水线生产的方式提高效率完成任务,但她看这群人心不齐的姑娘们,合作的可能性不大,反而还会对她提出的建议冷嘲热讽。

    于是众人都看见两人端着的笸箩里,竟是放满了新鞋,实在是不可置信。

    她很大方,卫素瑶受宠若惊,“好啊!”

    沫兰赞同,两人便起身一同进屋。

    卫素瑶试着缝了几针,手还有些肌肉记忆,慢慢上手。www.chunyin.me

    “三头六臂才能在子时堪堪做完,今晚无论如何都睡不了!”

    熏风送爽,卫素瑶闻见对方身上飘来的淡淡花香。

    梨落想想也是,为自己一时的冲动之言感到后悔,闷声不吭,只看着自己的笸箩发愁。

    果然,两相打配合,一只新鞋合作完,花的时间比原先少很多。

    对方眼睛明亮,“那,这样子也好!”

    两人洗漱完毕,散发熄灯,相对而眠。

    忧虑的气氛一时间笼罩在屋内,一张张垂头丧气的脸上绘尽压抑之色。

    卫素瑶被咬了蚊子包,不住抓挠手臂和脖子,看见两人的笸箩里多了好一些鞋子,数了数,提议道,“天黑看不清楚,蚊虫也多,剩下几只咱们进屋去做,你看如何?”

    顿了片刻,她想起对方的名字还不太记得,便问,“对了,你是叫卫素瑶,我没记错吧?”

    对方先开口,“我嫌里边吵,就自个出来了,没想到你比我先。”

    那姑娘看卫素瑶高兴,唇角尖尖细细往上一勾,像那细叶尖儿在风中一翘,很有清淡静美的风致,“咱们争取早点回去睡觉。”

    那姑娘眼睛一弯,抿嘴笑笑,些微往卫素瑶身边挪了挪,“我做完了一双,你呢?”

    夕阳越来越红,天边云霞如绣了青蓝色花纹的红绸锦缎,袅袅地挂在远树上。后来那红里透了冷光,有些青灰的调子。www.chunquan.me

    眼睑下一颗褐色的小痣随着笑眼一弯,被挤得往上动了动。

    看来她不仅会写程序,女红活也可以的嘛。

    吟莲太阳穴一跳,这话触及她心事。

    可以用古代温柔小姐姐同款头油叻,真正的古法头油。

    卫素瑶解释,“我不是存心拍马,那老太婆是心理变态,她在外头受尽委屈,就拿我们磋磨立威,我只有装作特别服她,才能满足她的自尊。”

    可倘若进了宫就是一直受老婆子们磋磨,不分昼夜地干活,连天子的面都见不到,那还有什么意思?真不如当初使些银子落选嫁个好人家。

    卫素瑶一向擅于在职场察言观色,自然将沫兰的神情收入眼底,牵起沫兰的手,找了一处角落坐下,悠悠道,“也太看得起咱俩了,要能找着人相帮,怎还会坐在这里?”

    卫素瑶搜肠刮肚,乌雅这姓她有些耳熟,不知是在哪里听见过,一时也想不起,只说,“你的名字很像你。”

    不料屋子里竟然百态丛生,有的宫女已经困得睡去,有的还在灯下眼皮打架,有的咬牙缝鞋,还有的打量别人膝盖上笸箩,神色甚是焦虑。

    “这是你们做的鞋?”梨落惊诧。

    她朝对方偷偷一瞥,只见那姑娘手上功夫极快,熟极而流,不到片刻功夫,便把鞋面包边缝好了,针脚疏密一致,看着十分齐整漂亮。只是缝鞋底的时候,咬牙用顶针推着针线穿进鞋底,似乎吃力。

    卫素瑶笑说是,依稀想到对方是叫什么兰的,也不大认识,“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默坐着干了一会子活,逐渐有人失掉干劲,开始不耐烦。

    卫素瑶疑惑,“怎样?”她立即反应过来,笑道,“她们说我拍马屁、狗腿子么?”

    卫素瑶听了只觉吵闹,带了笸箩、针线、顶针、鞋底、绢布等物事,推开门,一个人在外面找了个干净台阶,就着夏日红彤彤的夕阳余晖,靠在树下缝着。

    “你用的什么熏香,好像兰花的味道。”

    那梨落也有些小来头,家里有人在僖嫔宫里的小厨房当差,平时也自视甚高,这下和吟莲是针尖对上了麦芒,两个人立刻闹得不可开交。

    顿了顿,那姑娘酝酿片刻说,“其实我觉得,你今天帮到大家了,他们不应该那样说你。”

    “怎么了?”卫素瑶在被窝中轻轻扭动手腕,只觉得浑身都是又僵又酸,眼睛也是疲劳至极。

    身边隔了三尺的距离,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宫女,也同她一样,穿藕荷色薄衫,坐在台阶上,膝盖放了笸箩,抬起瘦白的胳膊默默地做鞋。

    沫兰道,“那倒也没有。”

    “纳鞋底费手,你不嫌累吗?”

    疲惫的眼睛纷纷向门口张望去,原来是卫素瑶和乌雅沫兰,两人竟不知何时出去的。

    卫素瑶眉梢一扬,原来大家互相不熟悉,整日闷头挨训,并没有自我介绍的机会。

    但她们俩倒这样有缘地认识了。

    人声混在蚊虫声里,嗡嗡的,又有蝉嘶蛙鸣,相互附和,一切声响都显得很遥远。

    入夜渐深,卫素瑶揉了揉眼,吁出一口气,用犄角布料盖在笸箩上。

    两人一直坐到天黑下来,远山的影子灰蒙蒙的,天空亦是发灰的蓝。

    沫兰掩口一笑,“这叫什么话。”

    出于谨慎考虑,她让沫兰回去休息时候不要忘了带上笸箩。

    沫兰道,“我们两个是回来睡了,可她们怕是都要熬到很晚,还有压根做不完的,明天准挨嬷嬷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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