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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俯视她,像是要把她整个儿看穿,负手闲庭信步,悠哉来到她侧面,对着她的左耳轻声道:“于不出来了?看来没记住。”

    看他这副样子,分明是狠狠记着自己那晚放他鸽子的仇。

    总导演惠嫔察觉演员在自由发挥,心里发紧,拼命向卫素瑶使眼色。

    惠嫔很担心,刚才的一切都在她预料内,可从这一刻起,康熙的反应好像不受她控制了,他在疑惑什么?她回味卫素瑶的回答,扣题标准,口齿清晰,眼神到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许是皇帝忽然想到什么别的事情了吧。

    惠嫔在康熙身后,并未看见康熙的神态,觉得皇上今日反常,可能是朝中有事令他心情不快,便抓着卫素瑶使劲为难。这个理由牵强得她自己都不信服。

    惠嫔是颜控,延禧宫的下人在宫中算颜值姣好的,可是他走来的时候,卫素瑶觉得其他人都和他有壁,他仿佛自带滤镜和光环,但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是手握权力气自华,他越闲适泰然,越显得整座宫殿紧绷自卑。

    她一脸惊喜地俯首弄花,喜爱至极。

    惠嫔亦是不解,但解围道:“亲自走过是不可能,但想来她们的教引嬷嬷应该介绍过一二。”

    离了她左耳,非常正经地教她:“是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记住了。”

    康熙不经意又问卫素瑶:“朕以前没看见过你,是几时来的延禧宫?”

    卫素瑶朱唇微张,手脚冰凉,几乎忘了呼吸,傻看着康熙。

    二人一同走至廊下,屋檐将光的边缘裁剪成长条的锯齿,康熙踩着锯齿,光便攀爬上他的浅青色云锦缎的袍裾。

    康熙瞧她懵在当场,全忘了装娇羞唯美,大约是目的得逞,胜利地抬起下颌,饶有兴味而又作不经意地观察起卫素瑶。

    “臣妾叫素瑶给皇上挑拣些香气淡的花,做清新空气之用,也能安神助眠,素瑶选花看主人,也看时节,皇上大可放心的。www.nianhua.me”

    她害怕得打个颤,抿了嘴唇,不再说下去,放弃。

    卫素瑶切回到正轨,假作羞怯地站起,后退两步,手抓几支芙蓉花,屈膝行礼,她从前没见过皇帝,所以只是行个默礼。www.qingxi.me

    “这丫头也就有些小聪明,连书都没念过几本...”

    惠嫔道:“今夏天气没有往年悍热,想来芙蓉花因此便开得早了,臣妾昨日吩咐花匠送新鲜品种来,他们竟送了芙蓉,开得这样灿烂。”

    康熙打量两眼,对脚边的芙蓉花更感兴趣,“这时节芙蓉花已经开了。”

    卫素瑶心想,苏玲芬那老太婆会教这个倒好了,她当然是没教,冯姑姑是后来接班教礼仪的,自然也不教这个。所以才有的她迷路认错宫门那回。

    仿佛是直觉快于思维,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穿衣服忘了扣纽扣,但想不起是哪件衣服的纽扣,突然不安起来。

    卫素瑶化着心机素颜妆,白皙通透的双颊微红,在盛放的芙蓉花间嫣然一笑,她看清了,不是麻子,也不是肾虚脸,和这样的康熙邀宠,倒不算脏活累活。

    好烦,怎么是他。

    康熙作寻常问:“听说你选花看主人,也看时节,那今日为什么选了芙蓉?”

    此刻,恍然抬眸,一个清隽矜贵的男人徐徐走近,热辣的光泼洒在他肩头,又溅了点滴在他眉骨、鼻梁和上唇珠上,显得他眉眼深邃。

    惠嫔目光随着康熙往前边的廊下一送,笑道:“哎哟,说曹操曹操到,那丫头又在给臣妾选花了,不知道今日选的是什么?”

    她是真不知道,只能老实地承认不知。

    小子道貌岸然,心眼不大。

    康熙见花盆里斜放着一把大剪刀,目光便符合逻辑地移到卫素瑶怀中捧着的芙蓉花枝上,“你就是素瑶?”他真是过耳不忘,听一次就记住。

    正说着,另一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抖动着传来:“麟之趾,振...振振..振振公子,于...于...”

    康熙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在卫素瑶脸上流连,像是陷入什么疑惑中,兀自琢磨着。

    卫素瑶答:“奴才来此仅有三日。”

    惠嫔从康熙身后走了过来,这二人一个出题诡异,一个死活答不上,空气中充斥着大咧咧的、不着寸缕的尴尬,惠嫔觉得自己必须参与进来了,“皇上怎么想到问这个?说实话,臣妾在这儿住了多年,都不一定想得起来呢,哎,叫什么呢,”她揉着太阳穴思考,脆亮地从唇齿间蹦出答案:“麟趾门,是麟趾门!臣妾想起来了!”

    卫素瑶恨自己,她就应该对宫里出现的所有身份不明的男性一律恭敬谦顺啊,怎么那时候没这觉悟?悔之晚矣。

    卫素瑶愕然抬眼,摸不着头脑。

    “朕考考你,东二长街南端那扇门,叫什么?”

    她强笑道:“皇上在这儿选拔大学士呢!这种问题素瑶哪里会知道?”自个儿干笑几声,只有她附和自己。

    卫素瑶偷偷看过来,惊异惠嫔原来是个老戏骨。

    卫素瑶起先是被阳光刺眼得低下头去,继而想看看康熙脸上到底有没有麻子、眼睛下方究竟有没有黑眼圈,于是昂然猛视。

    卫素瑶娇羞点了两下头。

    片刻后,似乎觉得她的脸部表情还不够精彩,负手上前一步,用极温柔的语调问:“麟趾门,可知道为何起这名字?”

    惠嫔忐忑之余感到欢欣,他问素瑶来历,有戏,有戏了。

    她不由呼吸一滞,知道是主角来了。

    康熙双眸一眯,猛提起一口气,轻轻呼出,斜眼向卫素瑶一瞥,忽道:“嗯,原来是新进的宫女,宫里你都熟悉么?”

    康熙抬手,“或许她知道呢,朕看她像是聪明伶俐的人。”

    “哦。”卫素瑶忍着耳朵的痒,斜眼一觑,正对上康熙捉弄的目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于是非常摆烂地接受了他的古文教诲。

    卫素瑶昨晚早就做了彩排,代替康熙走位的是瘦唧唧的小太监小铁棍,那时她在惠嫔指导下搔首弄姿尚不觉有异。

    康熙没什么表情,也可能起一点兴趣。

    卫素瑶惶惑不安,偷看康熙,竟发现他唇边隐有笑意,不多,很浅,但足以令她察觉,她以为是自己紧张产生了错觉。

    卫素瑶舌头打结,嘴唇撅着一直“于”,“于”不出下一个字,后面的她实在记不得了。

    这道题惠嫔已给她提前演练过,卫素瑶惊佩的同时,稍作思考道:“奴才想,娘娘乍见皇上定然欣喜,皇上赏光延禧宫,对延禧宫的所有人来说也是特别的一天,那便得用表示欣喜的花做点缀,又要足够特别。恰芙蓉花粉妆玉琢,又难得早于时节而盛放,喜庆却不过分浓烈,新鲜又特别,奴才觉得合适。”说完和面试官进行眼神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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