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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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她微微笑起来，“嗯。”

    这回轮到郁落愣住了。

    但她曾为这份在意和动容心惊——总觉得隔着祁颂的躯体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情感,并对那个人付出温暖,是一件不应当的事。如果祁颂知道,大概会伤心。

    “我不是给你安排了住处么？”郁落哑声问，“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等包厢里再度只剩下两人，阿冉轻咳一声，故作难为情：“我们都这么大了，还吃儿童套餐啊？”

    这家商场临江，她们一起吃完儿童套餐，在江畔散步消食。

    那么阿冉肯定是她们未来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人，再如何亲近都不为过。

    不知为何，郁落觉得鼻尖酸了一瞬，就像是要落泪的前兆。

    郁落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没入哆啦A梦玩偶环在她颈间的绒毛上。

    ——她在撒谎。

    这家商场客流量少，又已经过了饭点，自助餐厅里没什么人。

    这句话消解了她心中的全部桎梏和犹疑。

    她早就猜到阿冉应该不是她和祁颂的同龄人，否则某人肯定会吃醋，哪还会提醒她抱抱阿冉。

    碍于公众人物的身份，郁落带阿冉到包厢入座。

    “

    “那小孩儿黏人得很。”说着，她轻哼一声。

    张姨在陪她。”郁落说，“我带你吃顿晚饭，然后送你回家吧。”

    可是祁颂今天临走前,用尽力气强调：“不要讨厌阿冉。如果可以的话，认真抱抱她吧。”

    一米三的小孩儿大概也就八九岁，以阿冉心智的成熟度，绝对不可能那么稚嫩。

    说完，她顿了一下，欲盖弥彰：“虽然亲子主题和我们的关系不符，但是这里的装饰布置特别可爱，所以别的也无所谓，对吧？”

    她眼里显而易见泛滥起来的欢喜灼痛了郁落。

    郁落侧身，看向夜里如浓墨般沉郁的江水。

    -

    郁落抿了下唇。

    实际上眼睛里的欣喜和期待掩藏不住半分。

    郁落的手上动作一顿。

    所以那天阿冉才会说“你离祁颂越近，就离我越远”。

    不曾想阿冉竟空着那套房子，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

    珍惜地看着。

    服务员说：“需要点儿童套餐。”

    -

    阿冉仿佛没听见这个问题。

    阿冉也在喝水，闻言忽然

    短短一日之间，关系忽然打破疏远，转变得突兀却莫名顺畅。

    有那么一个瞬间，郁落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你如果想，我们还可以吃很多顿饭。”她轻声说，“不必特意记住今晚。”

    她看着眼前破旧狭小的出租屋，一时没能说出话。

    余光里某人的眼神已经变得晶亮，郁落的唇角几不可见地轻扬，点点头：“那来两份吧。”

    “谢谢你今晚和我吃饭。”她认真地说着，眼里的笑意很清澈，“我会好好记住今晚。”

    “你知道吗。”郁落慢条斯理地说，“你一点都不会撒谎。”

    她对郁落的所有态度都接受得毫不迟疑。

    “我其实并不算是人。”

    阿冉眨了下眼，似是对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

    郁落又问：“儿童套餐有哪些餐品？”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第一次敢问出来。

    良久，她低低地说：“祁颂回来后，你会消失，是不是？”

    阿冉说：“别忘了，我现在占据着祁颂的身体，就是一个失去财富和事业、穷困潦倒负债累累的人，我得大致按照当前境况生活。”

    她顿时有些慌，急急忙忙地坐起,到嘴的“妈咪”两个字堪堪憋回去，卡了一下壳才问：

    阿冉讷讷。

    更何况,她怎么能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个分明言谈举止都很成熟的阿冉是小孩儿？

    她以前不愿接近阿冉,一方面在于阿冉占据了祁颂的身体,将祁颂的事业尽数销毁；另一方面，童年经历让她对祁颂以外的所有人都疏离警惕，而阿冉突如其来，从不肯告知身份。

    心中那层枷锁破裂消弭后，郁落竟对阿冉感到一种理所应当的亲昵，就仿佛她这两年其实也一直这般在意阿冉，只不过被表面那层迷蒙的雾短暂遮蔽了，不曾正视那份心情。

    “......所以我不打算回答你。”

    深呼吸一口，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小心地递给郁落，“你说我不擅长撒谎，一眼就能看穿。”

    “咳，那我好像是一米七的样子。”阿冉接道。

    郁落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是不是？”她哽咽着倔强重复。

    呛到，捂唇咳得面红耳赤。

    点餐时，郁落似是顺口向服务员问道：“请问橱柜里的玩偶怎么卖？”

    郁落顺着她回答：“一米六八。”

    “好点儿了么？”

    阿冉微微怔住，有些讶异地望向她。

    服务员介绍了一番，总结道：“就是一些甜甜的、可爱的食物，估计不太适合二位......”

    “......怎么哭了？”

    以前的疏离，今天的忽然靠近，她都一声不吭地配合着，仿佛郁落怎样对她，她都会以满腔真挚回报。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反问：“你多高？”

    手指伸出，想用触碰确认对方,下一秒又意识到郁落可能会反感,便讪讪地收回了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冉这般自我介绍过，被当时陷入惶恐的她匆匆忽略了。

    她给阿冉租了一套不错的房子用来暂住，装潢家具精致，地理位置也方便。此外，还定期给阿冉打了生活费。

    但她不是迟钝的人。哪怕隔着天然的抗拒,她也在这两年间逐渐感受出来——阿冉很爱她、也很尊重她。

    郁落将她的所有动作细节看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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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郁落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垂眸，轻声问：“分化完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就像一个小孩儿敬慕着母亲一般。

    喝水呛到应该只是惊讶，不是心虚。

    顿了顿，她笑道：“毕竟我这两年有认真照顾这具身体呢。等祁颂回来，她会发现身体比以前还健康。”

    郁落把阿冉送回了家。

    “祁颂回来后，你会去哪里？”她有些小心地问，“回到未来么？”

    阿冉眉眼弯弯：“也是哦。”

    “你自己的身体多高啊？”郁落忽然问。

    女人眼尾绯红，似是刚哭过不久。

    “况且我对物质本就没什么需求，所以住哪里都一样。”

    心里发皱起来。郁落唇瓣翕合，最终说不出话。

    而阿冉就乖顺如一条尾巴，缀在她身后。

    “......”郁落心中对阿冉年龄的估计又减少几岁。

    因为世界上没有比祁颂更了解她的人，也没有比祁颂更心疼她的人。

    赠送的玩偶被阿冉当做宝贝捧在怀里，她偏头看着郁落，目光轻盈地落在女人被夜风吹得飞舞的发丝间，流转到那张清泠出尘的面容上。

    “谢谢你今天赶来医院陪我。”阿冉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现在都晚上了，你快回家陪桃桃吧。”

    她又摸了摸耳朵，唇瓣嗫喏了一下，没能说出话。

    阿冉的脸颊瞬间烧红了。

    喉咙哽塞一瞬，郁落捏住她的衣袖，带着人往病房外走。

    她关心着，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句话——

    阿冉仰头朝她望来，轻笑道：“没事，我已经好了。”

    阿冉一时无言，沉默的眼眸里全部装着郁落。

    服务员怔了一瞬，很快应下。

    郁落抬眸看向阿冉，捕捉到了阿冉眸中来不及遮掩的那份心虚。

    她很清楚，阿冉不可能透露更多了。

    “我想吃这家店。”阿冉指着面前的亲子主题连锁自助餐厅，眸光发亮，“你们带我吃过。”

    心里翻涌起涩意。

    这间包厢是哆啦A梦的主题，墙面和桌布都印着相关的卡通形象。阿冉很喜欢，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一旁玻璃橱柜里的玩偶。

    阿冉说：“没什么感觉。”

    她将手里的哆啦A梦玩偶从后扣抱在郁落的脖颈，兴冲冲地说：“你看，这只哆啦A梦还可以用作围脖诶。”

    郁落轻勾起唇，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糖水，继续漫不经心地玩笑道：“不会其实连一米三都没有吧。”

    在一种难为情和自责里，郁落甚至一时都不太敢和阿冉对上视线。

    阿冉醒来时,看见郁落正坐在病床边望着她出神。www.modaoge.com

    祁颂会这般说，肯定是猜到了她和阿冉现在的关系状况,并且希望她能好好对待阿冉，别留下后悔和遗憾。

    边想着，郁落边起身走到阿冉旁边帮忙拍背顺气。

    郁落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这人的表演，“嗯”了一声，“我想尝尝，你陪我吧。”

    她并非不在意、不动容。

    她驻足，阿冉便乖巧跟着停下，静静站在她身旁等她。

    郁落忽然有些走不动路。

    面对这番“先斩后奏”，阿冉乖巧地点头，像是真做了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