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以疏间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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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贾继续扮演者知心谋士的角色，猜测道：“贾听闻春申君收到上次当日，王上曾经召见过一个绸缎商人，还收下了他进献的锦缎。能被王上召见的商人，想必他手里的布料非常出色，夜袭王上就是将那个商人进献的绸缎赏给了春申君。”

    姚贾摇头：“如是如何，还应请商人意义辨识过才好下结论。”

    李园：“当初先生说要最上品的绸缎，送给贵国长公子当满月礼，我曾夸下海口，一定会为先生寻来。”

    “那好。”李园问他，“里面可有一匹天青色的料子。”

    “今日我去赴宴，见春申君也穿了一件新的绸衣，是极难染制的天青色，取雨过天晴之意，春申君穿上那件衣服，气质犹如雨后竹林。”

    于是随意猜测道：“也许是宫人传错了话，赏赐给李园兄这五匹，只是王后宫中所出，并非王上赐下？”

    “是，正是卑人献给王上的。”

    李园郁闷地跪坐下，像喝酒一样干了一碗甜浆，郁郁道：“我有愧于先生。www.yunshu.me”

    遂命自己的仆从去将锦缎取来。

    “若李园兄说明是自用，想必王上一定会将最好的赏赐给你，毕竟王后是您的妹妹，太子又是您的外甥，您与楚王才是一家人呢，楚王与春申君不过是君臣罢了，到底亲疏有别，因此李园兄不必着恼，相信对楚王来说，李园兄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胡思乱想的，怒气倒是消下去不少，姚贾也就顺势告辞了。

    说完他就发现看见贵人面色愈发不虞，眼看着就要爆发，最后不知怎的还是克制住了，用力地一挥手，再次让仆从带商人下去，这次是真的可以走了。

    锦缎都是他献上去的，只要他来看一眼不就什么都弄清楚了吗。李园欣然同意。

    就像他与春申君，对楚王来说也是尊卑有别。

    李园一言不发，但申请绝对谈不上和善，显然正在积攒怒气，商人惊慌不已。

    姚贾清楚，要不是李园现在被愤怒占据了头脑，以及没有把他当自己人，这种不利于王后名声的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若是，太子外甥成了楚王，一定不会这么敷衍吧。

    这次他跟上次一样，购置的都是颜色饱满图案精美的锦缎，可惜自春申君举办过宴会后，公卿士大夫阶层开始流行起了淡色锦缎，称这样恰到好处的留白最有意境。

    姚贾状似不解：“皆是宫中赐下，怎会出现如此纰漏？”

    这个想法一旦根植，就再难拔除了。

    听着姚贾的分析，李园逐渐平复了心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姚贾淡定反问：“李园兄想怎么看？”

    商人点头如捣蒜：“确有此事。”

    商人本想把第二批卖了之后，再购买一批拉到其他国家的都城去卖，结果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直到仆从们找到商人时，他还剩下大半的绸缎没有出手，想走都走不了，这倒是方便了李园。

    他控制不住往下想，若太子成了楚王，妹妹成了王太后，倒是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呢，再也不会有人敢轻慢于他，甚至他想成为第二个春申君也未尝不可！

    李园：“既然湖蓝色那匹是商人进献的，想必剩下的同样如此。”

    事实上别说商人了，听到吩咐的仆从都是第一时间低头，几欲先走，只有姚贾始终面色不变，淡定地自斟自饮。

    等商人离开，李园自嘲道：“看来先生真的猜错了，一个普通商人贩售的料子，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楚王的私藏呢？”

    因为得楚王召见，还被留下了一批锦缎做贡品，这让大家都觉得，他那里的锦缎一定是最好的，因此当他拉着几大车锦缎要离开时，还没出城门，就被消息灵通的士大夫们派遣仆从抢购一空，大赚了一笔。

    李园跽坐而起，脸色发黑：“你确定是湖蓝色？！”

    姚贾摆摆手，示意仆从将商人带下去，商人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姚贾一眼，然后赶紧垂头随仆从退下。

    虽然有向王上进献的名头在，可从他手里购买锦缎的人还是越来越少，而且多是底层士大夫，根本没资格参加春申君宴会的人。

    “天青色？那是什么颜色？卑人从未见过。”商人一脸迷惑。

    商人见他们沉默不语，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小人记得，献上去那五匹，唯一与青色相近的就只有一匹湖蓝色了。

    而那些原本还在恭维他的人，春申君一出现，立刻就围着盛赞天青色美了。

    姚贾迷惑：“李园兄何出此言？”

    他一路低着头，不敢看贵人现在什么脸色，却听贵人说：“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你进献到宫中的？”

    但商人不敢问，因为贵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商人第一次发现做生意这么容易。

    他战战兢兢地问：“不知阁下找卑人有何事？”

    李园皱了皱眉，想到天青色确实不太常见，可能在外面并不叫这个名字，就略微解释了下，是一种比竹子淡一点的青色。

    李园已经完全把甜浆当酒喝了，作为‘好朋友’，姚贾当然要主动为他排忧解难。

    不知过了多久，李园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但语气中仍然包含着怒气不悦。

    “况且李园兄早就言明，你需要上品锦缎只是为了帮我这个友人的忙，也许在楚王看来，商人进献的这些锦缎已属上品，足够我这等普通人使用了，毕竟楚王又无从得知，这是我为长公子准备的满月礼。”

    什么治宫甚严？恐怕是多行苛刑，宫人怨声载道吧。

    姚贾劝得真情实意，这番话似乎也很有道理，但又是什么“我这等普通人也足够用了”，什么“春申君到底是国之臂膀”，李园越听越上火。

    李园的反应太大，商人直觉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错在哪儿，难道湖蓝色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看贵人这个状态，他真是一刻不敢多待啊。

    除了湖蓝色被姚贾送给李园做衣裳之外，剩下的早就被姚贾收起来，打算送回秦国，为长公子贺礼，故而李园才这么说。

    是啊，他不过是一个当门客的王后的哥哥，哪有权倾楚国的春申君重要。

    李园是王后的哥哥，他评价王后的话都是带了亲人的滤镜，这话要翻倍来听。

    “不，我没有做到。”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商人僵硬地点头。

    姚贾点头：“可以。”

    “湖蓝色！”

    于是隔日李府就派了十几个仆从，在都城内地毯式搜索那个给楚王进献锦缎的绸缎商。

    李园立刻否定：“绝非如此，宫人自入宫起，日日都在学规矩，绝对不会现传错话的谬误。”

    李园暗恨春申君抢了他的风头，可他更恨楚王，为何偏要赏两批质量有差异的锦缎下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难堪。

    商人退下之后，以为就可以回住处去了，没想到却被安排到了偏厅，而且只过了一会儿就又被请回到了贵人面前，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他觉得不能错过这次良机，将咬咬牙将这次赚的所有黄金都掏出来，又新购入了一批锦缎。

    姚贾面带关心之色：“春申君到底是国之臂膀，楚王信重有加也是正常的，李园兄又何必自苦？”

    商人更加迷茫：“小人进献的锦缎里没有青色，也从没见过别人染制这个颜色。”

    姚贾：“李园兄，要不是为了帮我，你也不会与春申君生了嫌隙，我心中羞

    他们没见过什么天青色，觉得这竹青色草绿色就是最好看的，疯狂购买，甚至还暗自高兴这次来得早，不像上次抢都抢不到。

    前后脚赏赐两匹锦缎，偏偏质量还不一样，这不是明摆着上眼药吗？

    李园又问：“那你可还记得锦缎的样式？”

    湖蓝色有什么不对吗？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吐露了一点：“王后治宫甚严，没有人敢违背宫规。”

    “而没过多久，王后也请求王上赐下锦缎，可商人进献的绸缎就那么多，都赏赐给了春申君，王上只好开了府库，从自己的私藏中选出一些赐给了李园兄。”

    “这件事先生怎么看？”

    想到这里，李园心猛地一跳，但是莫名的火热。

    商人自信点头：“自然记得，每一匹都是卑人精心挑选出来的。”

    好在那个商人还没有离开。

    李园垂着眼皮问：“听说你曾进献给王上五匹锦缎？”

    李园又干了一碗甜浆，道。

    姚贾这‘纰漏’两个字绝对没说错。

    姚贾：“要想验证也很简单，只需要把那个绸缎商人找出来，一问便知。www.qinghuan.me”

    李园：“还请先生取出其余四匹锦缎，让商人辨别。”

    话语未尽，但李园自嘲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园与姚贾对视一眼，难道他们猜错了？

    姚贾点头：“事实上，李园兄的确做到了。”

    商人闻言抬头，发现这次多了四个仆从，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匹锦缎，很眼熟，就是自己进献的。

    “无论从染色上、意境上，春申君收到的那匹锦缎都远远超过我为先生寻来的，可见春申君那里的才是上品，而你我手中的……”

    所有人都知道，王宫先后上次了春申君和李园，春申君当日，更有人堂而皇之将两人得到的锦缎作比较，李园被比得一文不值。

    等商人被带到李府，见到虽然比不上王宫但同样气派的府邸，以及上首气势骇人的贵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腿又抖了起来。

    可这不是姚贾的错，他只是说出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