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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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正好，身边是我最信赖的幼驯染。我调整轮椅的靠背，懒洋洋的躺下，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有人不带任何暧昧色彩的撩开了我的袖口——只是想看清手臂上的一切，于是那些被指甲不自觉挠出的痕迹在阳光下暴露无遗。

    这次好像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僵持的时间久。

    “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说不清她这句话是赞扬还是嘲讽，绘理眼中似乎闪过什么，“我真没想到，及川同学他……”

    “小美，怎么了……”他的话戛然而止。

    我也抬起头，而此时，门口的岩泉一正看着我们。

    说着说着，我没注意到岩泉一反手扣住了我的手指，原本抚慰的状态，现在像是保护和照顾般强压着我，让我完全动弹不得。

    但似乎不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我在她身后盯着她起伏不定的肩膀，视线又转向岩泉一。我原以为小岩不会理会的，顶多客气的说声谢谢。

    我不知道那个称谓代表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却猛地停止了。

    “岩泉同学，我是北川第一出身的铃木绘理，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吧，但是我从初中时期就有为你们应援哦，我听说了前阵子的比赛，从高年级手中能拿到分真是了不起啊……从今往后我会继续支持你们的！”

    而走出天台，我们没想到会碰到两天没见的及川彻。

    天台太安静，我扒拉了两口小岩的饭，但又很快没了胃口。于是我把他的饭盒推到一边，然后小心的觑着他的神色，但岩泉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平时那样摸了摸我的头，“不再多吃一点了么。”

    小岩听进去了。于是我也放下心来。

    我们甚至没有好好的握过手，因为每次及川彻都会若无其事的打断，然后岩泉一的注意力和怒火就完全放在及川彻身上了。

    “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对方就站在天台的楼梯下，似乎在那里等了好久，那个位置可以把天台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没想到岩泉一真的带我来到天台。

    我只想去找我的两个幼驯染。

    怕不是出现了就要被小岩你揍哦。我抿了抿嘴巴。

    “没吵架，”岩泉一言简意赅道，“但是他犯了错误，现在正在反省，没反省好之前，他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我撇了撇嘴，但岩泉一却很认真的看了眼绘理，那视线说不上来什么意味。我却看见绘理原本挺直的背不再挺直了，她语气中有些艰涩，又像是强装出来的激动。

    “小岩？”他拖长了音，“或者是……共犯同学？”

    “就这么不喜欢和那些人接触吗。”

    我微微长大了嘴巴。小岩好像是第一次对女生说这么多话吧。

    我本以为小岩会拒绝的，或是他再去买一份。总之委曲求全这种事不是他的作风，但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张脸上，写满了凝重和压力。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那身影稀松平常，像是课间的青城任何一个学生的身影。但绘理偏偏像被扼住脖子一样，她半天都没有说出话。

    岩泉一看了我两眼，似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把自己的那份饭推向我，而他则拿起我打的饭——然后看着饭盒里的白花花米饭和上面铺着的几块海苔愣了一下。

    一般他们吵架，隔半天基本就能和好。但现在……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已经两天没看到小及了。

    原来小岩的体温要稍微高一点啊。我暗想。

    怎么被井上强硬的捂住嘴，怎么被粗鲁的抱起，然后被强迫看一些我并不在意的表白阵仗……我似乎哭了，又似乎没有。但岩泉一只是沉默的听着，他肩膀越来越僵硬，似乎正随着我的讲述而逐渐紧绷。

    抠挠手臂的动作一僵，我低下头，用衣袖挡住手臂上的痕迹……但等到中午，绘理却强硬的拿着饭盒坐到了我身前，饭盒底部撞击我的桌面，发出“咣当”一声。

    “嗯，就像现在买完饭就没胃口了。”我随口道，瞥了眼小岩打开的盒饭——里面是丰盛的饭菜，米饭上铺着可口的煎蛋，火腿肠削成了章鱼的形状，叉烧混合浓郁的酱汁，我舔了舔嘴巴，小声撒娇道。

    “喂，看你的表情，你难道不知道吗，”绘理却意外的执着起来，“那天是我给……”

    岩泉一止住了。他猛地放下饭盒，拧开塑料水瓶就往嘴里灌水，我呆住了，他几乎灌了一瓶水进去，最后他猛地丢开矿泉水瓶，就这么用手擦了擦嘴。

    像是被那安定而熟悉的温度驱散了所有的不舒服，我慢慢感觉放松下来，被噩梦侵袭的神经逐渐放松，我几乎是放肆的靠在岩泉一肩膀上——因为我发现自那晚起，小岩无论怎样都不会拒绝了。

    等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胳膊上时，我只感觉无比畅快。

    “……小岩，好舒服。”我低声说，幼驯染身上熟悉而干净的甘草香像是把梦里那些烟臭味都驱散了，但岩泉一却往后退了一下，不算强硬的制住了我的动作。

    我做了个噩梦。

    井上终究被退学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擦着微红的眼睛，但及川彻却只眯起眼睛盯着岩泉一，他嘴角挂着笑容。

    周围同学议论纷纷的猜测着他被退学的原因，官方说法是“是因为严重的校园欺凌事件”。

    但岩泉一反而先对她说话了。

    我只好安静的，任由及川彻牵住我的手。

    但我只是奋力把手伸到岩泉一面前，我撩开了衣袖，我不顾那些，我只是把胳膊拼命往前伸着，几乎碰到了他的鼻间。

    “绘理同学，我记得你，”岩泉一居然罕见的冲她露出了笑容，“她刚来学校一些事情还不太懂，作为小美的同班同学，多谢你照顾她了。”

    说起来，自那天之后小岩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我要吃小岩的这份，我们交换。”

    这是我第一次开口对幼驯染讲述那晚我都经历了什么。

    但我侧头望去时，岩泉一表情却僵住了，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所以身体更加僵硬了。

    “没有胃口，”我如实回答，“自从那天之后，就这样了，我吃不下东西。”

    我放下买好的饭，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脸上终于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轻柔的合拢我的衣袖，对方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而绘理像是也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小岩带我往食堂的方向走，我才好奇的回头。

    “所以我可以加入你们了么？”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么憧憬着小及和小岩的绘理，脸上应该会露出欣喜吧。

    手掌贴合着我的皮肤，此刻对方手心烫的像是要烧起来，我从没有和小岩这么近过。

    我看着他的嘴唇颤抖，我以为他想要说什么。

    而此刻岩泉一就在我的身旁，他帮我挡着阳光，就那么用一只手撑着下颌睡着了。我挣扎着起身，我攥着他的肩膀，我看见他神色一下从迷茫转化为清醒，那有些黝黑的眼眸定在我的脸上，我看见他神色中闪过焦急。

    于是我宽慰般的看着他，主动道：“不用担心我，井上今天已经被退学了不是吗，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会努力忘掉的，我也会尽量调整的……”

    和小及完全不一样。

    “哈？井上那家伙最怂了，平时也只会口嗨，遇到打架都躲的远远的，”有男生疑惑道，“说是那种怂蛋敢欺负别人，太扯了吧。”

    我低头看向袖口，似乎还残留着被触碰的感觉。

    像是永无止境的七岁那年，我被粗暴的塞进后备箱，鼻间是潮湿的皮革味混合着浓烈作呕的烟味……我几乎是用力挣扎着醒来，天空中的阳光刺的我瑟缩了一下。

    “小岩……”我犹豫着道，“小及呢。”

    小岩捧着我那份饭，他吃的津津有味，不如说，用那种在球场上的认真表情往嘴里狂塞着米饭……倒像是借助米饭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一样。

    我不清楚这句话岩泉一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低下头，良久良久，才嗯了一声。

    “因为我想赶快离开食堂嘛。”

    “关键是你和小及，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啊，”我佯装生气的挥拳，又慌忙捂住袖口。我抿了抿唇，才嘀咕道：“不要在这种时候还让我担心啊！”

    “没有配菜啊。”我似乎听见他的低声疑问，我心虚的移开视线，下意识又抠起了手臂。

    我发现前排的绘理默不作声的回头看了我一眼。

    小岩就是这样的人，不该多说的时候一句都不会多说。

    我记得以前在排球班上，他因为要教我扣球的姿势，曾经无意中触碰过几次手。但那滚烫的温度总是稍纵即逝。

    不知不觉，及川彻已经来到我的身边，我才发现他真的很高，身影落下时几乎把我完全笼罩。他的手指比岩泉一的要凉一些，所以握住我手腕时，我稍微瑟缩了一下。但却被他敏感的察觉，于是他稍微用了些力气。

    “走吧。”奇怪的是，小及明明在笑，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小岩，我其实，很生气，我想要报复那个人，我想要对他做很坏的事情……虽然我知道他可能并没有恶意。”我小声说。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大概又是威胁吧。让我远离小及和小岩他们的威胁。我低下头，双手已经灵活的操控着轮椅，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的表情应该传达了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