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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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虽有主母，实权却掌在老夫人手里。老国公还在世时，便对老夫人这位发妻极为敬重。如今的国公夫人又是嫡亲侄女，故而也是以老夫人马首是瞻。

    宋嬷嬷道：“二姑娘这几日做了不少衣裳首饰，想必是今日要用的，一早就开始梳妆了。三姑娘倒是淡定，早起用过饭便在屋子里练大字。二郎早起练了拳脚，便读书了。夫人和世子妃的院子都是如常，大姑娘住的秋水院前几日都已准备妥当。”

    宋氏闭目颔首，“你说得很是，趁她还不知道选妃的事，赶紧把亲事定下。哎，她的亲事也不好定，我是继母，嫁得不好，一来国公父子不会同意；二来对我名声有损，我担了半辈子的贤名，总不能临门一脚坏了事。”

    鹤寿堂。

    瑞王来府的消息，就像爆竹一样在镇国公府炸开了。

    老宋氏端着茶碗，耷拉着的眉眼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他是个有忠心又有孝心的。对了，今日大姑娘回府，府里准备得如何？”

    直到天光放亮，戚明婉终究是选了一套淡黄色的襦裙，穿戴整齐后，对着铜镜端详了一盏茶功夫，让玲珑给她换头面首饰，又对小丫鬟道，“去把前几日新买的花钿拿来，还有那把八角梨花宫扇。”

    宋氏柳眉倒立，她长得一张方脸，不怒自威，“你是国公府管事，何事让你慌成这个样子，说出去都丢国公府的脸面！”

    马嬷嬷正要吩咐丫鬟去取衣裳，二门外面管事求见，宋氏在正厅见了，那管事跑得慌里慌张，“夫人，大事，出大事了！”

    这时老夫人从禅室走出来，宋嬷嬷忙让丫鬟端来铜盆手巾等盥洗之物，之后又服侍她用早膳。

    宋氏满意一笑，“就依你。”

    屋外头只留宋嬷嬷一人伺候，她是当年老夫人的陪嫁丫头，跟了老夫人一辈子，最得宠信。

    又纠结了一会儿，戚明婉这才勉为其难地起身，在十几个端屉的小丫头跟前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依旧不满意。便是将这些都穿在身上，也比不上戚明薇的好颜色。

    宋嬷嬷笑着应是，“都是老夫人您调理得好。”

    忙让宋嬷嬷准备大衣，正准备换衣裳，许是刚才茶水喝多了，许是年纪大了不担事，突然就想如厕。

    “平常的衣裳就行，太过隆重显得我这个主母高高在上，让她觉得我在京中日子多逍遥呢？”

    一众丫鬟仆妇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话是没错，可自去岁戚明薇及笄，上元夜在宫宴上露过一次脸，几乎轰动整个长安城。

    最要紧的是让马嬷嬷去趟芙蓉院，看看戚明婉装扮得如何。

    “正是。小人奉命在城门口等候，本想将大姑娘接回，却看见了瑞王仪仗，他说要亲自送大姑娘回府，怕是再有两刻钟就到府上了。”

    宋嬷嬷暗叫了一声老天爷，忙服侍她进了里间，又是净手又是熏香，鹤寿堂一片兵荒马乱。

    相比戚明薇，她就显得无人问津了。

    老宋氏没言语，只又喝了一口茶。

    戚明婉明白玲珑的意思，便是这十几套也是京中顶级富贵人家才有的，可是一想到戚明薇那赛若芙蓉的容颜，还是心有不甘。

    马嬷嬷上个月去鄯州被大姑娘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罚了，屁股上的伤才长好。

    李管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回道，“夫人，实在不是小的没见过世面，确实是大事！瑞王亲自送大姑娘回府，已经往咱们府里来了，小人特地快马加鞭回来报信。”

    小丫头被打得瑟瑟发抖，哭不敢哭，忍着疼把衣裳往她身上套。

    *

    《招惹新帝后她死遁了（重生）》

    宋嬷嬷拍着胸脯子应下，见她喝完了茶，又问道，“大姑娘巳正便到了，老夫人可要换身衣裳。”

    宋嬷嬷没立刻接茬，默了默，笑着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也不必介怀。再说，有您老人家坐镇，二姑娘想嫁谁不能？”

    虽是前头夫人生的，可府中下人都知晓，继夫人仁善，待大姑娘如亲女；再者，国公爷与世子最疼大姑娘，故而谁也不敢怠慢。

    凭什么那个窝囊废就生了那样一张倾城倾国的脸？

    老宋氏早上用的少，样式也简单，不过一碗清粥并两个小菜。

    老宋氏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刚喝过茶正打着盹，听闻瑞王要来，一个激灵清醒了。

    老宋氏一早起来，便在佛室内默诵《金刚经》，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

    “即刻打开中门，你领几个管事先去门上候着，我与老夫人随后就到。”

    即便她人不在长安，明里暗里打探的簪缨氏族、勋贵世家、富贵子弟也不少。

    小丫鬟点头应是，进去里间很快折返。

    若不是她回了鄯州，国公府的门槛怕是早被媒人踏平了。

    宋氏一早处理完庶务，马嬷嬷一面给她按肩，一面与她闲聊，“大姑娘今日便回，夫人要防着她一些才好，老奴总觉得大姑娘比从前多了许多的心机。既然她提前回来，就早日相看定了人家，免得阻了二姑娘的路。老奴听闻，瑞王和大姑娘关系不寻常，两人有来有往的。大姑娘病时，瑞王还派人送了药，大姑娘还回了礼。”

    长安。

    宋氏早没了刚才的镇定，“你说什么？瑞王和戚明薇一起回来的？”

    说着感慨地叹了一声，“老三长年冷落他们娘仨，我这把老骨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在婚事上能让婉儿顺遂些。哎，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老三竟是个如此长情的，与他老子完全不同。早知如此，当年我也不会硬逼他娶静姝。”

    玲珑是戚明婉身边的大丫鬟，她一面指挥着小丫头将各色衣衫端过来让二姑娘挑选，一面给戚明婉簪上最后一支金簪，哄道，“姑娘就挑一套吧，总不能今日就穿了千秋宴的那两套。这几套也都是新做的，是时下最流行的颜色款式，除了宫里的娘娘，怕是再没这么好的，鄯州那种苦寒之定是没见过的。”

    老宋氏知她在哄她开心，冷哼了一声，“一山不容二虎，大丫头以往看是个好的，如此也省去了我不少事。”

    二姑娘既然相中了瑞王李慎，待圣人下旨选妃，老夫人去宫里求一求，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比笔账她可记着呢。

    天龙二十三年，七月三十。

    天边露出鱼肚白，沉睡的长安城从渐次的鼓声苏醒过来，镇国公府的下人也开始在各个院子中穿行起来。

    马嬷嬷愤愤道，“总不能真把她嫁到富贵                                                窝里去，若是婚事上也踩二姑娘一头，二姑娘这辈子怕是都没出头之日了。夫人，二姑娘才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您可不能心软。您是主母，哪个姑娘的婚事还不是在您手上过？趁国公回府，您好好吹吹枕头风，嫁什么样的人家还不是您说了算。找几户外面看着繁花似锦，内里烂了根的，嫁过去磋磨不死她个小蹄子。国公是男人粗枝大叶，又常年不在京城，内宅的腌臜他怎知晓？”

    宋嬷嬷只得道，“这是自然，她尽孝您是应该的。”

    这边戚明婉坐了一会儿又不满意衣裳了，猛地听说瑞王要来，急得打了几个小丫头的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就是你们一早上干得好事，把我装扮的人不不鬼不鬼？”

    梧桐院。

    背地里不知多少郎君频频相顾于她。

    这位大姑娘六岁上就去了鄯州，她生母早逝，去鄯州有国公父子照顾。一待十年，如今十六岁，到了待嫁之龄，这才回府。

    芙蓉院。

    除了戚明玉的听雪院，其他院子各个忙得人仰马翻。

    老宋氏老神在在，动都懒得动一下，敛了脸上的淡漠笑意，“她一个晚辈，我还特意盛装见她不成，等她来了先让她在外面跪半个时辰再说。”

    所以，这次相见，她绝不能被戚明薇比了下去。

    看到戚明婉那一整头颤颤巍巍的珠翠，一只脚迈进门的马嬷嬷差点被自己掀翻过去，她一咬牙快步走过去，“我的小祖宗，怎弄成这样？你们几个还不

    婉儿到底让宋氏养得骄纵，想嫁入皇家得好好改改性子，“回头你和静姝说，让婉儿收敛点性子，管家、看账、规矩都得学起来，切不可再像从前一样任性，要有大家淑女风范。”

    原来，今日是镇国公府大姑娘戚明薇回府的日子。

    吃过饭，老宋氏喝茶醒神，宋嬷嬷跟她禀了府里的事，“国公爷大军护持俘虏，怕是还要十日才能到京。这次圣人亲率文武百官在开远门迎接，而后在花萼相辉楼宴请功臣。这是何等荣光？说起来，上次国公府有这样的荣耀，还是老国公带着大郎君和二郎君收复西北五城的时候。国公爷总算没辜负您多年的栽培和期望，光耀了门楣。”

    而她生得如此普通？

    老宋氏拨弄着茶盖，抿了一口放在桌案上，“婉儿就是沉不住气，一个前头夫人生的，有什么可比的？长得好有什么用？自己立不起来，到了夫家还不是被拿捏。三丫头倒是稳妥，随了她姨娘，凡事不争不抢，否则这府里可没太平日子了。”

    玲珑重新给戚明婉装扮，“姑娘不必如此紧张。大姑娘一路风尘仆仆，必是疲惫不堪。姑娘您养尊处优，又保养得宜，她如何能和您比呢？且，她忌惮老夫人和夫人，断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抢了您的风头。”

    外面打扫的丫鬟仆妇都知道这个时辰老夫人在礼佛，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马嬷嬷道，“夫人英明，切不可让小蹄子翻出天去。”说着朝窗外看了眼天色，“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要不老奴给您更衣，夫人要穿哪套？”

    宋氏不再犹豫，打发了管事，又让马嬷嬷准备华服，同时派人通知全府各院，准备迎接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