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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只是控制不住去想,控制不住看向他。

    《换嫁庶女千千岁》

    不,不应该叫苍狐。

    台下人连连叩首,躬身垂头地向后退去,快速离开大殿。

    那人伸手去拿一瓶长颈药罐,如此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力气,在拿起药罐的一瞬间,他栽身倒了下去。

    索性空着手走吧。

    “可朕却拿他毫无办法,毫无办法!”

    沙哑的音色绕在大殿内空幽回响,其后是不寒而栗的诡异死寂。

    召墨尘入宫觐见,次次只有同种说法的回应:恕臣弟命不久矣,实难出府。

    唯想拿走所有的书,可拿不动。

    于是白笙之又恍惚觉得,那张鬼魅的黑金面具后头,定生着一张孤冷惊鸿面。

    他们似在找人,且一直找不到。

    “小…小的怎敢戏弄天子?”台下人音色颤抖如筛,硬着头皮又说一遍,

    “永别了,圣贤,来年给您烧纸。”

    朦胧中还想起了包子,茶蛋,香酥鸭,红烧鸡腿。

    她在鸡鸣晨雾中鬼鬼祟祟跑回柴房,万幸没有见到禁卫军。

    立于不远处沉默垂思的白发老者,正是当朝太傅冯戈。

    上官坞与上官逑,是他最为倚重的一对兄弟。即便拢算江湖侠士,两人的身手也可排在天下前十。

    墨肃帝双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起,鼻翼急促煽动着,眼尾因盛怒而赤红,吐字冰寒沉鸷。

    凝参千年难遇一颗,无价无市,她帮工的医馆中幸有半颗。

    与她何干?

    她轻易分辨出面具上镌刻的金箔雕纹,绝非低廉之料。

    他身前是那装着瓶瓶罐罐的托盘。

    思及此,白笙之拾起那人手中药罐,启了盖子凑到鼻尖细嗅。

    “墨尘……”

    怜月,诋毁,浇汁。

    冯戈淡然处之,神色习以为常,命令台下人道:“退下。”

    她将支票折叠规整,塞进里层亵衣的夹兜中,睡觉。

    定是做了险峻之事。

    他……

    *

    “你敢再说一遍?”

    不对。黎明之下无妖鬼。

    在纳鞋垫儿之前,白笙之是个画扇面的。

    苍狐所取这五十条人命,皆是陪伴墨肃帝十余年的亲信,且有一个共同特征。

    泥牛入海,铩羽而归。

    不知道。

    莫非因为,戴着面具……

    想过干脆处死墨尘。

    也了解过如何画面具。

    鞋垫,诓骗,不公。

    这面具不能摘。

    他的腿实在是长。

    所以她这是……见鬼了?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理智回滚而来,白笙之缓慢收回了手。

    “小人…不知。”台下人老实道,“小人本是去上官府求个营生的,昨晚初次留宿,并不认得其余什么人。也不知为何如此倒霉,竟能在夜起时撞见这般事情……”

    他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未动,也许在神游,也许在入定。

    登基整十年,一日不曾安生。

    墨肃帝强忍暴戾,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好一个命不久矣……

    墨肃帝这次笑得几分悲凉。

    冯戈抬眸望向暴怒的墨肃帝,继而转身望向台下人,冷静问:“何时之事?”

    金砖高台之下,有一便服男子屈膝叩首,瑟瑟发抖。

    她毫无犹豫冲到他身旁蹲下,落眼环顾触目惊心的血河,出于救人的本能落下手去,欲将摘掉那人面具,试探他的鼻息。

    如果真要离开,该拿走什么呢?

    可便是再昏庸的帝王,也不可肆意诛                                                杀一个亲王。

    纵观天下间,也就只有墨尘知晓墨肃帝的秘密后,才会处决所有参与秘密的人。

    却不想,轻易被苍狐夺了命去。

    实为复仇。

    台下人颤着牙回:“五…五更之前。”

    “次次都留下目击证人,次次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气质非人俗尘,好似圣贤遗世独立。

    只因龙颜大怒。

    冯戈始终面无波澜,只在墨肃帝摔完所有物什后,平和道:“陛下,莫慌。”

    那神憎鬼惧的苍狐似背上恶鬼纠缠不休,令他夜里生梦都是黑金面具。

    可墨尘是如何知晓的?

    为解此惑,墨肃帝探查十年,却不得其解。

    墨肃帝瘫回龙椅,摘下冕旒冠扔至一旁,抚上突跳的太阳穴,陷入无力的缄默之中。

    还有些别的。

    此时已至卯时。

    直至进了柴房反手锁门,她才脱力松了口气,解开斗篷随手扔在桌上,朝壁灶里添了生炭,拖着疲惫的身躯仰躺入炕。

    也许也在看她。

    江南,女校,归宿。

    白笙之怔然抽气,脱口而出:“圣贤,你还好吗?”

    苍狐面具挥之不去。

    什么人会穿一袭黑衣,在天际将明时飞入空无的宅邸,大口吐着鲜血,却又早已备好药物?

    墨肃帝还在疯着,能砸的物什都砸一遍,最后没什么可砸的,用力解开龙纹腰带,啪一声远摔金柱之上。

    冯戈再问:“你可是唯一的目击者?”

    他莫名几分破碎。

    他那“无欲无求,命不久矣”的好皇弟。

    墨肃帝不禁冷笑——直接叫墨尘便是。

    离去之前,她朝昏迷不醒的面具人虔诚鞠了一躬,凝重道:

    只听天子狰狞喊道:“他是朕的噩梦,他是朕的噩梦!”

    他因何身中剧毒?

    这是苍狐夺走的第四十九和第五十条命。

    也许很快就会差人来撵她。

    仅这两个字,足以令墨肃帝目眦尽裂。

    他久不说话,该不会是哑巴?

    “可将经过看了仔细?”冯戈一派平和。

    眼前人却有一整罐药丸。

    “这倒没有。”台下人不敢隐瞒,“只看清那人戴着苍狐面具,见不得脸。”

    她曾在医馆做过一年帮工,专门筛择药材,归类分匣。

    白笙之陡然打了寒颤,手一抖将药罐摔落,乌黑的药丸霎时散落满地。

    令白笙之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他应当就是一只狐妖。

    冷寂的黑底上镌刻细腻的金箔浮雕,额中嵌一块暗闪宝石,双耳高竖,眼尾斜扬,全面轮廓丝滑,将整张脸包裹其中。

    白老太为何没闹?

    这狐面过于栩栩如生,加之镂空的眼洞中藏着一双深邃的眸,如沉潭深不可测。

    许是困倦至极,许是惊惶过头,素来逢人便躲的白笙之,此时人偶般凝滞原地,似是脚下灌了铅动弹不得。

    跪了。

    金銮殿方下早朝,稀疏无人,唯有墨肃帝端坐龙椅之上,太傅冯戈伴其身侧。

    孤独。

    “回陛下,真死了……上官坞与上官逑,都死透了……”

    于是构陷过,暗杀过,栽赃过。

    却见那人不作应,甚至没有朝她望来,而是勉强撑着身子,向前膝行一步。

    白笙之对此始料未及,诧异后跌一步,望着双膝跪地的圣贤呆呆眨了眨眼。

    随即向狗洞钻去,眨眼间消失无踪。

    似是忽然犯了癫病。

    这时听墨肃帝嗤笑一声,轻蔑道:“苍狐面具?此地无银!”

    药罐子里飘着浓郁的蜂蜜味,但她能在甜腻之下闻到一股特殊的甘辛香,大概率属于凝参。

    且凝参又称奇毒解,可解各种稀奇古怪,碰之命悬一线的罕见剧毒。

    面遮一副黑金苍狐面具。

    只见面具之下赫然流淌大量鲜血,沿着肩身淋漓而落,那人已是摇摇欲坠。

    呼吸趋于均匀,她终是混沌睡了去。

    派至闲郡王府上的细作,在入府第二日便会横尸街头。

    可她无暇顾及,猛然站起身,仓惶间戴好面遮,收好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你叫朕如何不慌?”

    后又扭曲着面,流里流气地笑了。

    抓心挠肝,夜不能寐,几乎陷入癫狂!

    那人手撑着膝,头微垂着,轻促的喘息漫入泉雾若隐若现,喉结几度翻滚,似是欲呕,其后上半身微微向前倾去。

    他还是人。

    辰时,皇宫。

    他们知晓墨肃帝的秘密,也参与了墨肃帝的秘密。

    今日不卸疤了。

    却在即将触碰面具时,骤然僵了动作。

    脑中一坨浆糊。

    全过程隐蔽至极,分明无外人能知!

    与她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白笙之愕然惊呼:“圣贤!”

    那人侧卧在地,静止无声。

    那人身长近乎九尺,着一身通体漆黑的夜行衣,用料之轻盈可将宽肩窄腰一览无余,长腿笔直不见尽头,膝以下藏进一双幽沉墨靴之中。

    更是将目光黏在对面人身上迟迟不移。

    恍然想起巡游墨京的禁卫军。

    随即见墨肃帝猝然站起身,将御桌上安稳摆列的奏折一一扫落,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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