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往事——奥菲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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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城市里最有名的一个戏院。诺大的半圆形看台上，只有少女和青年两人。暗红的大幕拉开，道具和演员们已经就位。

    “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

    荒唐，荒唐！

    “这事情以后再追究。”老爷咽下已经到嗓子眼的话，说道，“现在跟我下楼，注意你的仪态。”

    许多年以前，在非常远的地方，有座华丽的庄园宅邸，一年四季都飘散着花香。www.cuichange.com这里住着显赫的大家族，少女是家族里其中的一个。

    半空中，那名主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向西飞去，在了无人烟的密林中降落，对另一名与他衣着相近的人说：

    洛瓦尔和奥菲利亚，一个是牧民的儿子，一个是贵族的千金。原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两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偶然事件中碰撞出命运的火花。为了那纯洁的、美好的、流淌着糖和蜜的感情，奥菲利亚放弃了所有，在随从波洛涅乌斯的帮助下千辛万苦地逃出城堡，撕毁了与未婚夫克里狄乌斯的婚约，远走高飞与洛瓦尔一同过上了冒险者的生活。克里狄乌斯怀恨在心，派出军队追杀洛瓦尔和奥菲利亚。在逃亡十几年之后，克里狄乌斯带领着他的军队包围了两人，在几万人的见证下，洛瓦尔和奥菲利亚手牵着手一齐跳下了埃勒蓬山的悬崖。

    “这位小姐，为何如此伤心？”一名主教注意到了失神的少女，好心的他扶住少女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少女感到一丝丝放松。或许，这段婚姻并没有那么糟糕，自己将借由这个机会通向某种形式的自由。

    “听说小姐喜欢戏剧，”青年说，“我此行特意请了一个著名的戏团来城市里出演。他们会为我们单独演出。”

    青年懵了，辩解道：“这是《埃勒蓬山上的雪》啊。这是我改编的版本……好吧，其实主笔还是另一位十分著名的剧作家。剧本我让老爷看过了，他很满意才同意我带你来看演出。”

    少女不喜欢诗，那些诗句呆板枯燥，内容也千篇一律：要么是老掉牙的神话传说啦，要么是优美的农牧生活啦，要么就是战士为领主贵族献上忠诚和生命。戏剧不一样，她喜欢戏剧。

    舞台上，奥菲利亚并没有跑出去。她选择去到了教堂，向圣帝祈愿自己能有不一样的生活——哈？

    青年补充道：“我还动手为这出戏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编。”

    “也是我最喜欢的！”少女喜笑颜开。男青年在此刻从陌生人一跃而成知音，被包办婚姻的烦恼烟消云散。父亲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酷而无情，他在心底里爱着自己！

    “往南去吧，孩子。一直走，直到遇到那位洛瓦尔。”

    “为了主。”

    “父……父亲。”少女把手中的已经没了形的书藏在身后——这根本就藏不住。

    青年笑着，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戏剧。”

    这本书的封面沾满了污迹，纸张发黄，每一页的边边角角都有或多或少的磨损。书脊上的装订线早就不知所踪，只剩下了一排装订孔，少女每翻一页都要把掉落的散页重新整理好。在满是典雅奢华装潢的少女房间里，这本破旧不堪的书籍格格不入。

    女仆的劝说没能让少女动摇分毫，她如饥似渴地捧着手中旧书，大声道：“你别管！”

    “喂，你怎么了？”一个本地的少年闯入愈发狭窄的视野，关切地问道，“你别动，我看看……你被刺藤刮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别睡，千万别睡，我带你回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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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英一样的少女心仿佛摔在了坚硬的岩石上。她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强行扯开自己的嘴角，颤抖着的双腿微微弯曲。是的，仪态。

    洛瓦尔不再是一个平民青年，而是一位勇士。他能征善战，任何敌人都无法伤他分毫。奥菲利亚的家族在帝国的内斗中落败，叛徒克里狄乌斯篡夺了皇位，摧毁了奥菲利亚的家族。勇士洛瓦尔从废墟中救出了奥菲利亚，为了打败叛徒克里狄乌斯带着奥菲利亚四处奔波。

    老爷当然知道这些厕纸一样恶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眉头紧紧地扭在一起。这事若放在以往，老爷会罚少女抄写诗集、打手心、干家务活；但是今天老爷不打算做这些。有更加要紧的事情需要少女来参与。

    少女幻想着自己就是奥菲利亚，终有一日能遇到属于自己的洛瓦尔。或许自己会没有足够饱腹的食物，会没有温暖软和的床铺，会没有漂亮精巧的首饰，也会没有成千上万的仆人……但是那都不重要。少女渴望着轰轰烈烈的爱情，让自己的生命绽放最为艳丽的花。

    少女下了决心。她一直向南走，向南走，劈开了荆棘和风雨。她开始后悔自己在法术课程上开小差，开始后悔没有多带几个仆人，开始后悔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开始后悔离开。

    青年也行礼。老爷让两人单独交流一下，便离开继续办事了。

    “我叫绍德尔，绍德尔·凯莱。别说话了，放平呼吸，用法力收紧血管，尽量减缓失血。听清楚我的话了吗？如果觉得困不要睡，不要闭眼，跟我讲话，就像现在这样……”

    “这位是你的未婚夫。婚约已经订好了，等你成年，就立刻成婚。”老爷说，声音低沉，不可置疑。

    青年伸出右手，弯腰邀请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少女同意了，牵上了他的手。

    比如这本，《埃勒蓬山上的雪》。

    一日，她在山间被一根长满倒刺的树枝划伤，伤口很深，鲜血染红了她洁白如玉的小腿。她一瘸一拐地下山前往那座她不知道名字的小镇，却因为失血过多快要晕倒。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剧目开始了。少女端坐好，欣赏着，欣赏着……

    “‘种子’已经和‘载体’接触了。计划进展顺利。”

    这里并非是知识的荒漠。庄园里有一间小书库，里面收藏了几万本装订精致的传世名作，还有一些文坛巨擘的亲笔真迹。但是唯独少女手上的这本不在这琳琅满目的藏书之列。

    “你是谁？”半昏半醒之间，少女问。

    “你们在干什么？”

    少女流着泪控诉了父亲的行径。

    少女感受到少年粗糙的手，坚实的背，他背上残留的木屑扎得少女很疼。

    今天，宅邸内要举行一场名流云集的宴会，老爷忙于操办各种事物，对少女每日严厉的课业指导放松了下来。少女把厚厚的典藏版诗集丢到一边，从自己的“秘密箱子”里取出这本剧作。

    在老爷眼中，这样的闲书——一本剧作——完全没有阅读的价值。

    少女的疑惑不解，看向青年。青年仍一副自得的样子，沉浸在自己“高超的手笔”中。

    “这都是什么！”少女不忍再看下去了，拍案而起质问男青年。

    “你是……洛瓦尔……”

    “小姐，小姐！老爷来了！”刚刚才嘟着嘴走出房门的女仆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少女闻言赶紧合上书，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藏住。手忙脚乱之下，这本“书”彻底散了架，纸页飘落了满地。女仆眼疾手快一起帮着少女收拾，但门外走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这军鼓一样的节奏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以门锁被扭开的“咔哒”一声为这两人的藏书行动划上了休止符。

    途中，落魄的旧贵族波洛涅乌斯收留庇护了洛瓦尔和奥菲利亚。但是波洛涅乌斯没能经受住克里狄乌斯开出的价码的诱惑，出卖了二人，引来了克里狄乌斯的军队，洛瓦尔为了保护奥菲利亚殒命。奥菲利亚出逃后真诚地向圣帝祈祷力量能够复仇……

    当然，仪态。少女提着蓬松的裙摆，跟在老爷的身后。

    “小姐，你又在看那些闲书，老爷看到了得发脾气了。”

    愤怒涌了上来。少女再也不顾仪态，踢翻了凳子夺门跑出剧场。

    按下疑惑，少女继续看下去。

    在布置好的宴会厅里，一名英俊的男青年正在等候。

    主教安抚道：“你若要成为奥菲利亚，则必须走过她曾经走过的路。”

    奥菲利亚出场了，对，她是一个贵族的少女，被困在城堡内。她会偷偷跑出城堡和平民的孩子们玩儿，在野外受伤后遇到善良的洛瓦尔……

    “真的吗？那你也算是个剧作家了！”知音又升格为了半个偶像。

    少女一眼就看出了舞台上的布景——“是《埃勒蓬山上的雪》！”她惊喜得叫出声来。

    少女明白了一切。一切都不过是父亲的安排，眼前自负的男人也好，今天宽松的管教也好，这出不知所云的戏剧也好！

    相对应的，即使是在城镇上很受市民们欢迎的戏剧演出，也被老爷斥为“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