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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诟病在朝廷兴风作浪,给陛下心底泼了猪油的叶帘堂打了个喷嚏,蹭得全身的伤口都在疼。

    “非也。”单孟摇了摇头,“那些个学生此番举动,往好了想,那时忠贞为国,直言不讳。但若要是往坏处说,那便是妄议朝政,毁谤天子,也是……目无尊师。”

    隔着茶杯氤氲的蒸汽,单孟兀自笑道:“大人,您想。如今阆京有刘、张、柳、石四族鼎立。我们刘氏乃商贾起家,经历年累积方能勉强与其他三族并肩。早些年间,为柳氏最为尊宠,世代书香,帝师之族,然而如今的柳家后继乏人,唯余柳太师在东宫供职,太师一旦陨逝,柳家则将真正式微。”

    “怎么是你?”明昭帝掐了掐眉心,问:“潘福呢?”

    单孟推门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改为叩门。

    叶帘堂将头搁在窗棂上,听着雨打廊下的“叮咚”声,笑道:“还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耳朵呢,这次又怎么了?”

    刘臻却摇了摇头,“单孟,未来事从来都说不好的,你且告诉我,如今该怎么办。”

    “这可由不得你说。”童姣重新靠回椅背,“那群学生皆是世家子弟,这回是陈祭酒用辞官将你们两边都暂时保下来了,就算陛下再喜欢你,下次可就不一定啰。”

    “先生出身寒门,自然是与叶悬逸那等小门小户同气连枝。” 单孟轻叹一声,“大人,如今先生辞官养病,同你我都不在算是自己人了。”

    她揉了揉鼻子,将打开的窗户合小了些,坐在旁边静静的听雨声。

    “哼,还不是你当初拦我!”刘臻舀着碗里的乳酪,气道:“我就该同那些学生一起去!若我去了,陛下此刻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明昭帝浅浅抿了一口,评道:“太甜。”

    刘臻听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来润了润口舌。

    明昭帝略一点头,将衾被撩开。一旁的宫人见状赶忙上前,将皇帝扶到了书案前的木椅上,呈上新鲜的果茶。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叶帘堂再次将头搁在窗棂上,闷闷道:“真难。”

    他向跪着那人使了个眼色,那小仆小心翼翼瞄了刘臻一眼,飞也似的逃出了房内。

    “哈!单孟,你可真是,可真是!”刘臻拊掌大笑,“想要什么便去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为着你的事。”

    单孟微笑着点了点头。

    童姣略微一点头,评道:“还好吧,比我家阍室大点儿。”

    单孟冷笑一声,“先生自请辞官。这下他既保住了叶悬逸,又保住了国子监。”

    他躬身道:“陛下,国子监的学生们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想求您革去太子侍读的官职,一直都在外头喊着哩。”

    “你让我怎么息怒,那叶悬逸将陛下蒙蔽至此,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厮兴风作浪!”

    刘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三声轻响,里头安静了片刻,再出声时已平静了许多,“进来。”

    “他当然不知晓。”明昭帝冷哼一声,“他比谁都看好那废弃了的新政,自然不会允许学生做出此等事。”

    “是。”潘福领了命,这才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刘臻坐在椅上,从桌案抓起一把竹扇快速摇着,仿佛这样便能将怒火吹熄,“单孟,你告诉我,那叶悬逸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陛下就是不愿意处置他?”

    “昨夜先生拖着病体前去阻拦,不想气急了,晕倒过去,此刻正在太医别院躺着。”

    潘福慢慢抬眼,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叶帘堂忙摁住鼻子,勉得再打一次祸及全身的喷嚏,瓮声瓮气道:“寒舍鄙陋,还请童大娘子见谅。”

    单孟这才推门而入。见刘臻此刻正复手立于桌前,一旁跪着个战战兢兢的小仆。

    单孟闻言浅浅笑了笑,将热气腾腾的新茶推了过去,“只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到底是翻不起什么浪花。”

    童姣哼笑一声,“还不是因为叶大人,行、事、嚣、张。”

    单孟刚跑至廊下,将油纸伞收回,抖了抖衣袍上的水珠,便听屋内一声拍桌响,有人大声道:“什么?陛下没有处置叶悬逸?”

    “回陛下,潘公公已前去查看情况了。”

    刘臻蹙起眉头。

    潘福一点头,“是。”

    明昭帝深夜披衣,撩开帘子问:“外头在吵什么?”

    宫人急忙将果茶换下,呈上一碗滋心润肺的哀家梨。明昭帝拨弄着汤匙,刚低头尝了一勺,便见潘福肥胖的身形闪了进来。

    “怎么……”刘臻只觉得头脑发晕,道:“单孟,你慢些说,这到底和扳倒叶悬逸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怎么听不懂了?”

    门忽地被推开,闪进来一团艳丽的香气。童姣一进门便四处打量,“还行,就是单调了些。”

    单孟吐出一口气,一把将刘臻摁在了座椅上,道:“你去做什么?你此番过去,不就是恰好同旁人证明,你和那群学生勾结吗!”

    单孟叹一口气,道:“大人息怒……”

    “怎会如此!”刘臻搁下碗,作势就要冲出去。

    单孟叹一口气,替刘臻倒上新茶,“方才我来时叫人给你热上了乳酪,你且消消气罢。”

    “大人,您听好。”单孟沉下语气,缓缓道:“此番叶悬逸能毫发无损,大都是他陈祭酒的功劳!大人不妨猜猜,祭酒他是凭何保住了叶悬逸?”

    刘臻眸光发亮,“这样,他才算是彻底倒了!”

    “我和你说正经的。”童姣罕见地和椅背分开,身体略微前倾道:“听闻,陈祭酒今早辞官了。”

    “再说如今的张家。虽说张喆前些日子遭到贬职,但张家之根并不在于他,而在于驻守西南的张枫,也就是怀化大将军,且他们后宫还有一位张贵妃,更是当今三皇子的生母。”单孟语气微变,“未来之势,不可小觑。”

    “什么?”刘臻紧张起来,“先生,先生他怎么了?”

    “冤枉!”叶帘堂苦号,“我何时嚣张过!”

    “啊?”叶帘堂这下终于将目光转了回来,“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怎么办。”刘臻不安地看着他,“先生本就身体不好,如今……”

    “是,是如何?”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臻“蹭”一声站了起来,“是你说这样做能扳倒叶悬逸的,此刻又说翻不起浪花,难不成是在戏耍我?”

    廊下守夜的内侍赶忙跪下回话:“都是国子监的学生。www.hanmengshu.com”

    叶帘堂的目光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问:“为着什么事?”

    单孟深深叹一口气,无奈道:“如今,这样拖着便好。只要有人弹劾一次其余三大家族的人,陛下定然心下厌烦,这厌烦不仅仅是对国子监里三大家族的学生,更是会蔓延至他叶悬逸,甚至会演变成埋怨。到了那时,他叶悬逸不仅得罪了陛下,也得罪了其余的三大家族,无罪也成了有罪。”

    “对喽。”童姣舒了一口气,“这样看来,你如今休假养伤,反倒是好事了。”

    单孟抿了口茶,道:“向来是荣华富贵轮流享,如今他们各家都有子弟参与了国子监一事,日后朝中弹劾,陛下也只能更加依赖我们刘家,大人只需静待佳音便好。”

    明昭帝咽下蒸梨,碗搁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缓缓道:“陈箜呢?”

    童姣自顾自地挑了一把木椅坐下,没骨头似的地靠在椅背上,“你歇得倒畅快,你知不知道昨夜出了大事。”

    “至于石家,从来都是农业为本,底蕴虽不如我们刘家深厚,但却掌管着天下良田,守护朝廷命脉,历来都不能轻视。”

    单孟也站起身来,正逢底下人端来一碗香芋酪,他顺手接过吹了吹,双手端给刘臻,道:“大人先坐下,听我细细向您讲。”

    “那,那叶悬逸呢?”刘臻问道:“可是叶悬逸还是好好的啊。”

    “怎么……”刘臻猛地握住单孟的胳膊,“先生怎地,怎地也同陛下一般糊涂!那叶悬逸到底有什么妖法,使得他们一个两个都被蒙住眼!”

    童姣叹一口气,抄起桌边的折扇便往她头上敲了一下,“你还不知道,昨日夜里,国子监的学生们齐刷刷跪在宫门外头,求皇帝罢了你的官呢。”

    刘臻见状冷笑一声,“如今我府内的人都只听你单大人的话了?”

    刘臻瞪他片刻,最终还是接过手,重新坐了下来。

    “你亲自去办。”明昭帝叹一口气,“国子监的学生都是世家子弟,你也做的客气些,别寒了世族的心。”

    “我?”她笑了笑,“我有什么事能让祭酒为我辞官的?”

    “大人您也知道,陛下处事向来温和,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更不可能因着几个学生的话,去处置五品侍读。”

    叶帘堂的嘴角抽了抽。

    “叫那群国子监的学生都进含元殿待着,想闹便在里头闹吧。”明昭帝烦躁地摆了摆手,“等陈箜醒了,立刻叫人去问话,看他是怎么想。”

    叶帘堂垂眸,苦笑一声:“经此一事,恐怕那些学生要更恨我了吧。”

    “国子监学生经此一事,定然会有人上书弹劾他们结党私营,祸乱朝政。”单孟眼睛发亮,“如此,对大人您的仕途更是一片大好啊!”

    单孟忍住了敲打他那颗脑袋的冲动,摇了摇头,“大人,日后待您得了陛下赏识,自然是想怎么对待那叶悬逸便怎么对待。”

    “陈祭酒近来染病,咱家到时,大人正在外头斥责学生,想来是怒极攻心,此刻已眩瞀扑倒在地,现下正是一片混乱。”潘福停了少顷,才道:“陛下,咱家瞧着,此事不像是陈祭酒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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