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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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安闻的语气不容置疑，“我把钱给你，这顿我请你。”

    校门右边是所有考生的光荣榜，第一名的位置，醒目的红色大字724分。H省是教育弱省，全省理科过700分的，不足50人。安闻暗下决心，自己要更加努力，挤进这50个名额里。

    卢远把安闻拉                                                到食堂外面的树荫下，一拳锤在他胸口，“行啊你，和书呆子这么好了？我亲眼看见你从他家车上下来。”

    “我从班级群里加你，你通过一下就行。别让我占了你便宜。”

    安闻看得有些愣神，这才是林清宇，明明是沉稳恬静的翩翩少年，非要在饭桌上学什么膏粱子弟。

    当然，教导主任可不是吃素的。不用林清宇自己送去办公室，教导主任已经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林清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安闻一瞬间有些失神，他掩饰地低下了头，嘟囔着，“周叔明明可以抢你钱，却还是给了你四个包子，真是善良，不蒙大傻子。”

    林清宇上课看黑板，会戴着黑框眼镜，平时也闷声看书，不太和同学说话，课余活动除了竞赛，一概不参加，私下里，有人就叫他书呆子。

    青春期的女孩，总是慕强的，况且强者还长着一张俊秀的脸。

    “有四只蟹黄蒸包，喏，就是这个。”林清宇指了下桌上的笼屉，把调好的醋碟往安闻面前推了推，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小声说，“周叔说是新品，你尝尝。”

    卢远从后面追上去，搂住他肩膀，往旁边带了带，小声说，“放心，我看见老范和书呆子去办公室了，老范那脸黑的，一时半会儿肯定去不了教室。”

    安闻狠狠地抿了下嘴唇，梗着脖子，下了好大的决心，憋出了一句“没事。”

    “就遇见了顺便搭个车。”安闻不准备多说，说得多就解释得多，他嫌麻烦。

    林清宇嘴角弯弯，眉眼含笑，也夹了一个汤包，轻声地说，“嗯，值。”

    安闻把兜里的50块钱拿出来，理直气壮地拍在桌上，“找钱”。

    卢远被撞得退后两步，揉着肚子，哭嚎道“疼死我了，孙子，下手真狠。”

    “......”

    他拽过方便面，埋着头吃起来。

    理科班比文科班多设置了一个“点中点”小班，年级前20名进小班重点培养，冲刺顶尖名校。

    “我没想占你便宜，但你愿意让我占便宜的话，我也愿意。”

    安闻换好校服下来，就看见林清宇倚在车门上，安静地微垂着头看手机，嘴角上扬，浸在一片金灿灿的太阳光里，天蓝色校服与初见那日大同小异。

    林清宇没忍住，用手握成拳，掩在嘴边，“没事你叫我？”

    林清宇不按套路出牌，略显为难，“我没有现金，要不微信转你？”

    林清宇连着两次月考第一之后，第一个勇敢的女孩儿出现了。

    视野与记忆重合，还是那个人，还是闪着金黄的光，他长高了，比自己还高一点，皮肤没有小时候那么白，但还是干净，爱笑。

    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女生给林清宇送情书，林清宇把自己的桃花掘了个干净彻底。

    林清宇眉尾一抬，“这么想请我？下次给你机会。”

    “额......”安闻有些扭捏，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以后别叫书呆子了，给人取绰号不太礼貌。”

    看着他风卷残云，林清宇时不时往前推推其他碟子，“慢慢吃，不会迟到。”他温声补充，“早上不好打车，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刚才林清宇明明就看见自己在打电话了，安闻这回是真想找地缝钻进去了。他耳垂上的那点儿红，像水中的涟漪，蔓延开来，很快和脸颊脖子连成一片。

    这句话脱口而出，安闻和林清宇俱是一愣，空气凝固了。

    第二天早操，那女孩故技重施，索要回信，竟然真的拿到回信一封，以为暗恋得到回应，满怀期待地打开信，喜提作文批改服务一次，以及洋洋洒洒议论文范文一篇。

    “靠，46！吃什么了，这么贵！”

    意识到林清宇的心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安闻有些懊恼，自己挖了个坑，但他非常抗拒，不想往下跳，于是他口不择言，“我占你便宜还少吗？让你占一回便宜怎么了。”

    第一个向林清宇表白的女生，成为了唯一一个敢向林清宇表白的传奇。

    安闻很不能理解林清宇的开心，这种板上钉钉的事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么。

    ***

    今天之前，卢远和安闻说话也总叫林清宇书呆子。安闻虽不会跟着叫，实际也是默认了的。毕竟，能把情书写成议论文，确实有点呆。

    林清宇的眼中饱含着希冀和欲盖弥彰的紧张。安闻的情绪如洪水决堤泄了满地，再无聚拢起来的力气。

    《身患绝症后拽少对我死缠烂打》

    安闻选了理科，尽管他平时成绩不稳定，但最差也是能进（1）班的。

    一中按名次排班，每班50人。高二文、理分科后，排班机制有个小调整。

    早操结束，各班带队返回，她拦住（1）班的队伍，当众掏出一封信，塞进林清宇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摆摆手对林清宇说，“看完要回信。”，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清宇......”安闻含糊其辞地小声叫林清宇的名字。

    两人并肩坐在后排，车内空调开得很足，气氛有些微妙，也可能是安闻单方面的尴尬，自己刚才闹了一出宁折不弯，现在又坐在人家车上吹空调。

    Q市盛传“学理上一中，学文上附中”。所以一中每年只能凑出来两三个文科班。

    （1）班班主任范玉红是个40多岁的“小老太太”，循规蹈矩，一心扑在教育上，对学生很负责。对于林清宇立场鲜明地拒绝早恋的行为，她在课堂上给予了大力肯定。又把这篇回信当做议论文范本，在课堂上严肃地讲解了一番，并借此敲打了其他蠢蠢欲动的学生。

    他细细品尝了一个蟹黄汤包，没感觉跟鲜肉的有啥区别。抬起头，看见林清宇期待评价的眼神，他还是说了句，“这钱花的值。”

    一中校门口非常热闹，每个经过的学生都驻足细看，时不时发出一些感叹词。

    “别装，我都没使劲。”

    林清宇失神地看着安闻，抬手又放下，最后搓了搓大腿上的裤子，摇着头哑笑。

    “狗”这个字现在很敏感，林清宇不敢接话，但安闻看见他嘴角明显上扬，他立马接着泼了盆冷水，“AA，林清宇。”

    校门左边是醒目的喜报，今年高考成绩一如既往的优秀，理科包揽全市前5名，前10名有8个在一中，一本达线率84%，二本达线率96%。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嘿嘿，走走走，热死了，买瓶水去。”

    文科成绩稍差，但好歹也都是当年驰骋全市前2000名的选手，虽然只有两人进入全市前10名，但一本达线率和理科持平，二本达线率更是夸张的100%。

    “不吃等着喂狗？”安闻揶揄。

    “要去你去，我怕迟到写检讨。”安闻朝着高一教学楼走。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算是彻底坐实了“书呆子”的称呼。

    林清宇，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用膝盖想都知道，妥妥地进小班。

    但文科班和理科班一样，从高二之后，每学期按考试成绩流动分班。

    林清宇抬头，把手机收进校服裤子口袋里，语气里掩不住的雀跃，“范老师给我发的分班名单。”

    “呦嗬，你良心发现了？”卢远瞪圆了眼睛，伸手去摸安闻心脏的位置，安闻以前一提林清宇就炸毛，今天竟然可以平静地念出林清宇三个字，还帮着他说话。

    林清宇偏了下头，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安闻笑着打掉卢远的咸猪手，“别瞪啦，再瞪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周叔这个普通的早餐店，价格都很亲民，自己平时10块钱就能吃饱，林清宇这一顿竟然这么贵！

    安闻慌乱地再次口不择言，“我没拿手机。”

    蹬鼻子就上脸了，安闻没好气地打断他，“吃饭。”

    安闻也不是计较那几块钱的人，“算了，请你喝瓶水。”

    他低着头，左手抠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余光瞄见林清宇的脸侧向窗外，专心地看风景。

    于是，这封信不仅在一中轰轰烈烈，在其他学校也广为流传，全市第一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

    安闻：“那行，我请你。”

    林清宇条理清晰，逻辑清楚地拒绝了她。并且在文末强调，自己高中时期不会谈恋爱。如果再次收到信件，会直接送到老师办公室。

    突然，安闻的脖子猛得被勾住，他失去重心，向后仰去。

    “卢远，大早上抽什么风，滚一边去。”安闻头靠在卢远肩上，借力侧身，一手将脖子上的手抓住，另一只手肘毫不留情地撞向卢远腹部。

    “我试试你耳朵好不好使。”

    他走近了些，瞄了眼林清宇的手机，“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他叹了一口气，算了，何必置这个气。

    林清宇此时正在麻利地倒水，冲洗筷子。他连眼皮都没抬，只用嘴努了努，示意安闻看桌上的小票，“这顿我付过了，同学之间没说不能互相请客吧？”

    “顺便？”卢远向前倾身，拔高声音质问，“你是顺便搭书呆子车的人？你以前宁可走路，都不会上他车。”

    林清宇不再坚持，他把冲洗好的碗筷递给安闻，然后拿起小票，微倾身体，安闻斜眼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