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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他真的要死,也绝对不是被原锦华打死。

    他关上了家门。

    寇缙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他甚至能记得住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制糖厂,汽车修理中心,餐馆,路上的标志性建筑被他下意识记在了心里。真是可笑,他在学习的时候怎么没有现在这份记忆力。他要是有这份记忆力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了。

    疼痛暴风骤雨般袭来,可寇缙只觉得解恨,身体上越疼,心理上的疼就会轻一些。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他还要谢谢原锦华。谢谢她打他,谢谢她带给他的疼痛,谢谢她这么冷酷的对待他。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是死亡,他要自己选择怎么去死,而不是这么不明不白不甘愿地死掉,太窝囊。

    “好好好,我马上到。”原锦华赔笑着说。挂掉电话,眼神看向寇缙就像看一个没人愿意理睬的垃圾。要不是她做保姆的主人家临时有事要她去照看一下,她才不会在这个关头离开。紧接着她换上了一副张牙舞爪恶狠狠的表情,“你等着!看我回来不打死你的!!”

    寇缙有些怅然地想到,或许他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如果能活得下去,谁会想死。

    可她不会提到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提到。数学老师撇了一眼下面的家长,在寇缙的方向停留了好几秒,冷冷地宣判道:“有的同学课上不听讲,课下不认真完成作业,空着题就往上交,还错那么多,我也就不点名了,昨天的篇子发下去了,说的是谁家长可以自己看。家长们务必督促孩子们认真完成作业。”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落在身上的棍棒停住,然后原锦华淬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接起了电话。

    寇缙不知道原锦华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大街上已经几乎没有了人,路灯已经打开,就剩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

    不打死你的——

    刚开始寇缙对他的印象是一个话很少学习很好的男孩子,什么方面都一如既往的优秀。但也同时,显得跟他们这些平凡人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就像有一层墙壁隔着一样。现在寇缙只觉得他是个实在面冷心热的大男孩,会主动帮助同学,每一次都恰好出现在他的身边,在他需要的时候陪着他。秦肆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让人连嫉妒心都没有的那种好。

    原锦华翻开寇缙的作业本,错题和空着的题一大堆,羞愧和愤怒一起涌上来,让她的脸变得通红。原锦华扫了一眼隔壁林宇文的作业,对的多了不知道多少,虽然有些乱,但是正确率够看啊。老师口中的错的多,空着题不写寇缙一个没跑。有他好看的,原锦华心想着,学那么长时间不知道学哪去了,没用的东西!

    他们打得鲜血淋漓,胜负不分。

    原锦华刺耳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头好晕,好晕。天花板上的灯仿佛一束锐利的白光,就那样扎进他的眼睛里,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

    伤痕不是惩罚,是原锦华给他的奖赏。

    果真如此。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着,离开吧,离开吧,待在这里会被打死的。

    体育馆出门路过一棵巨大的树,应该能称得上是许愿树,每次重大节日都会有人把愿望写好挂在树上,等到之后再来还愿。现在上面还挂着一些红色布条,随风飘荡着,看上去特别恣意,寇缙呼吸了一口外面有些清凉且新鲜的空气,胸口的憋闷感缓解了不少。

    不过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的是,透过体育馆的透明玻璃门,曹行琨看着这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许愿树底下可有个特别响亮的名称,叫做七中情侣打卡圣地,基本上每一对情侣都会来这里打卡。曹行琨偷摸笑了下,然后颇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在干嘛?”秦肆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把寇缙拉回了现实。

    寇缙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封印了一只野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冲破牢笼,把他的世界践踏在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许会被人当做疯子,会真正成为一个疯子。一个不停大笑,不停击打自己,不停喊叫的疯子。

    为什么?

    寇缙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

    放风?

    虽然他期待死亡,但他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人的本能是惧怕,他的内心有两股力量不断纠缠,扭打,甚至成了一个怎么也分不开的纽带。

    寇缙:“没,刚才走神了。”

    寇缙揉了揉眼睛,看起来有点松散:“还好。”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天也黑得早,所以已经蒙上了淡淡地一层雾色。

    寇缙毫不怀疑原锦华话里的真实性,他愣愣地看向天花板,然后听到了门锁关上的声音。

    就跟寇缙预料的一样,原锦华这边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

    好疼。

    心就像在腊月的结冰的河底浸淫着一样。

    秦肆早就看出来了寇缙的心不在焉,于是低眉思索了一下,温声道:“要不要出去放放风。”

    也许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吧。

    打死你……

    其实他应该感谢原锦华,原锦华让他伤害自己的行为有了理由,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乎他疼不疼了,又有谁会在乎呢?他的妈妈都在厌恶他,还有谁会不厌恶他呢?

    寇缙觉得自己越发不正常了,他的脑海里充斥着无数负面消极的词汇,充斥着各种死亡血腥的场面。他在心里乞求原锦华能够再狠一点,再狠一点,打得再用力一些。这都是他应得的。

    打死你——

    为什么连变成疯子的机会都不给他?

    也许离家出走是不理智的,可全世界已经疯乱病态了,你不能要求他再保持理智。

    家长会,来的自然都是家长。而他的家长远在另一个国家,就算习惯了这一点,总归是有点失望的。不过他跟寇缙待在一起就好了很多,因为有人陪,就不会觉得孤单。

    当大家都在笑的时候,寇缙只会一脸懵的看向周围,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不是电影的问题,是他出了问题,他感受不到快乐了。

    寇缙抿着唇承受这一切,身体已经蜷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而他的灵魂仿佛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一般,微笑着,像一个看官。

    他们两人很自然的去许愿树周围的木制座椅上坐了下来。

    家长会开在傍晚,周五放学会早些,家长会结束后学生和家长可以一起离开。家长会是在教室开,所有的学生都被聚集在体育馆里进行着为数不多的放松——体育馆的大屏上放着电影。学生们大都分为三类,一类在下面认真看着电影,一类在座位上安静学习,当然还有第三类,什么都不干在座位上发呆的同学,就像寇缙。

    原锦华随时会回来,他没时间关心这些小事,他需要赶快离开,离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赶快。

    这个时候寇缙的大脑居然异常的十分冷静,甚至比正常情况下转动得还快,还理智。他迅速做着判断:不能去学校,原锦华会找到那里的,避开学校,剩下的每一条路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对原锦华来说也是。他不会碰见原锦华的概率就会高很多。

    “不喜欢看这个电影?”秦肆微微侧头。

    寇缙躺在地上半眯着眼睛,所有疯狂的想法一下子变成空白。

    寇缙稍微提起了兴致,对于能逃脱这么喧闹的环境,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终于了些变化,于是他乖乖地点了头:“嗯。”

    过程中路过了一座桥,他想过跳下去,跳下去就结束这一切了,可他最后还是在桥边凝视了许久,然后漠然离开了。也许从他心底还是惧怕死亡的吧。

    可他现在还存在一丝理智,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那只野兽就                                                要冲破束缚了,就差一点了。

    就算真的有所预料,寇缙还是被原锦华一言不发上来直接就动手的行为给吓了一跳,然后紧接着到来的就是□□上侵入心底的疼痛。

    《抓住我》

    一定是疯了。寇缙唯一一点清醒的意识阻止了自己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要控制不住了,控制不住的话,场面会变得更加糟糕,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两个人似乎说了很多话,很多话都没有什么实际内容,但就是不一样,此刻的舒服更甚,超过喜剧电影带给寇缙的千倍百倍。就算他待会要回家面对原锦华的指责,但是能拥有这么一段安逸的时光,也已经非常满足了。

    寇缙很奇特地发现,似乎他生命中每一个给他带来些安慰的场景,都有同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的名字叫秦肆。

    寇缙打定主意,才感觉到眼角一片湿润,他什么时候流了泪?

    突然刮来一阵风,寇缙戴上了卫衣上的帽子,也已经戴上了口罩,伪装得像个银行劫匪,就希望这样能让原锦华不要认出他来。

    不仅仅是寇缙觉得舒服,秦肆也觉得异常舒服。其实秦肆刚刚也是有些情绪变化的,不过太细微,不易察觉罢了。

    原本原锦华只是因为成绩太惨而不忍直视,现在知道排名以后更是难堪,再多一秒都不愿意待。解茜没怎么提到寇缙,不是没什么好提的,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努力和结果不成正比的时候也只能感到惋惜。

    电影是一部很火的喜剧片,最近刚刚破获了票房记录。

    为什么?

    逃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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