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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有人在说话,也有些人聚过来在说着些什么。

    杜明军、刘虎、陈朵。

    他迫不及待打开,“诶诶。”手上的烟已经掐了,按灭在垃圾桶上面,烧出点灰白的沫。

    失了魂的人进了车厢,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又挪挪屁股,往旁边挤了挤,扯着老王坐在自己身边。

    这边让座位的两个人显然是知道了这两口子丢了儿子,带着关切又询问起来。“你们报警没?警察怎么说?”

    “这就像咱们找东西一样,突然找起来就是找不到,你不找了,东西就出来了。”

    前面一些人听到这话,有知道的,会带着笑喊“真找到了?”

    人的心理很微妙,在得知也有人丢了孩子,两口子的心不知道怎么松了口气,又被紧紧抓住。

    男人的车厢中爆发出恭贺声,有些人甚至因为激动站起身,在男人路过时,鼓励地拍拍肩膀。

    他们怀疑了当时去的所有人。

    “警察怎么说?”

    等挂了电话,男人抬起头,那张脸上带着笑,又有些尴尬地害臊,紧着手抹眼泪。

    “啊,”

    一连两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看着老王,又看着站台上素不相识的男人女人,宣布着这个好消息。

    他看着照片上孩子的轮廓,仔细推想。

    《七月十五日,晴》

    他从行李架上抽出一个小尼龙袋,“我要去看坎曼尔!”

    “是我去南疆干活的时候没看好她,就一个眨眼孩子不见了。”说起这事,男人满心都是自责。

    酸辣的,清蒸的,各种各样的做法都应该要学学。

    被拒绝,常有又容易忍受。

    她一下子问了好些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跟着焦急起来。男人说起孩子,长睫毛下的眼睛也微微泛了红。

    两个麻木的人只有在这时候能感受到自己还存活着,也只有这种时候会让他们又燃起些希望的火苗。

    他要将自己的幸运传递给这个四处寻子的可怜人。

    老王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无奈。

    “谢谢您!谢谢您!”

    肯定黑了,也瘦了。给人家打工吃不饱饭,又不像是在家,可不是会瘦吗?所以等儿子回来,一定要给补补。

    回到自己的车厢,他们的那一个位子上面有人放了脚,却被旁边坐着的人推醒。

    男人从站台跑进去,他跑动着,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的坎曼尔找到了!”

    “真的吗?”

    “脚放下来。”

    火车再次启动,发出呜咽的哀鸣。

    又安慰起这个少数民族的男人。

    之前邻居没怎么夸过儿子的长相,至多说几句乖巧懂事。

    “对,现在就在沙区的派出所,”显然男人十分激动,自言自语,给自己安排。也不管老王了,小跑去找乘务员,准备回程。

    他说着这话,脸上却看不出多大的表情。

    “我闺女找到了!”

    他们庆幸,庆幸这世上还有同他们一样的可怜人。

    他呆立在那里,没有去接男人的话。

    这么多人都想要他们找到孩子,那孩子肯定能找到。

    可是没有人有嫌疑。

    那个丢孩子的蓝衬衣男人已经站在垃圾桶前面,看见老王也过来,掏出烟盒示意来一根。

    “没错,就是这样。”

    蓝衬衣的男人手上拿着个翻盖手机,周边已经磨得褪了色。他拿在手上一直转,眼睛时不时看一眼暗着的小屏。

    也有人附和。“就是,孩子一定要走哪带哪,现在的人贩子都狠得不得了,男人带娃还是心粗。”

    老王终于开口。

    “行,谢谢你啊~希望你孩子能早点找到。”老王拍拍男人有些颓垂着的肩膀,带着笑左右示意着穿过带着怜悯眼神的人群。

    嗯,学学做鱼,孩子爱吃鱼。

    灵魂已经被抽走,□□却做着日复一日的机械动作,这时候是应该要笑的。

    “你看,像我们两个,孩子那么大了,自己开车出去玩就没回来,能怨谁?谁也不怨。”

    说的维语,两口子听不懂,但看动作就能明白。“没关系,没关系,我俩过来拿个水杯。”

    “我要回家!”

    老王在站台上有些恍惚。

    老王两口子像是碰到了亲友,王姨更像是碰到知心人,脸上带了焦急。“你家孩子多大了?”

    有些不知情的也会被这种喜极而泣的情绪感染,不自觉带着笑。

    火车好像在倒退,眼前被分割成无数残影,明明看见妻子在给自己招手,他却迈不动腿,眼看着她被人推搡,身子掩在人后,火车离开站台呼啸而去。

    不过他听不清。

    周围人也附和,“没错,说不定猛然间孩子就找到了呢?你们自己负担也别太重。”

    手上拿着的寻人启事只剩几张,老王默默盯着上面王今平的笑脸,眼底深处露出点慈爱来。

    “坐。”

    站台其他地方,有人在大声讲电话,有些人三五一串笑闹着,只有这儿的两人安静地等待这根烟的结束。

    安慰无声,王姨却能感受到女人的善意,“谢谢。”

    “是命苦,命里该呀。”

    车厢连接处不稳,站着一些没买到坐票的人,听到这话,也聚过来。他们脸上都带着焦急和担忧,抱着孩子的妇人更是紧了紧怀里的懵懂小孩。

    “现在有没有消息?”

    “孩子还小,才12。”

    “报警了,一直没什么消息。”

    老王说话了,他像是已经看透。“这不是他粗心还是不粗心,为什么别人的孩子不丢?”

    他又像是摆脱

    女人家总是爱问些,也更容易和陌生人拉进关系。旁边男人听了也关切地望向半个屁股坐在自己旁边的老王。

    睡着的男人却醒来了。他看见两口子,麻利地收了脚,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吐出不太熟练的普通话。

    突然间,蓝屏亮了,紧接着是一声嘹亮的男声。

    坎曼尔的父亲从车厢出来,看了看呆立在原地的老王,真心实意地过去又抱了抱,“老哥,你肯定能找到儿子的!”

    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像是恍然大悟,看着眼前的乘务员,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王姨“诶诶”应着,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掏出水杯,拧开先给了男人。

    老王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去找了乘务员,他站在乘务员的那节车厢头玻璃窗前,手里拿着寻人启事。里面的乘务员将门打开,认真听了老王说话,可列车规定严,最后乘务也没有答应老王的请求。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说不定这些常常南疆北疆跑动的人中间正好有人留意过呢。

    女人伸出手,握了握王姨的手。两人的手都粗糙,互相捏捏都能感受到手上的茧。

    问话总是相同地好笑。

    真是荒谬...

    穷人的苦难这时候像是互相间的安慰剂。他们不怕谈论,甚至苦难互相间吐出,撕开自己的苦难的伤疤,告诉别人,“你看,我比你过得还苦。”

    “对,说不定等会儿孩子就找到了,别焦心。最主要的是你们得要攒攒劲劲的,不能找着孩子,自己先垮了。”

    “呜~”紧接着就是“哐嘡哐嘡”的响声。

    周围人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倒吸着气。有些人更是皱着眉头,语气里带了些指责。“那边那么乱,怎么敢把孩子放门口的?”

    “好人有好报!”

    “赶紧回吧!”

    男人勉强笑笑,又给老王两口子告诉,去找乘务员,如果碰上心善的,会帮忙在喇叭里喊。

    “那没事,麻烦您了。”老王弯着腰,给乘务员鞠躬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我闺女找到了!”

    他们悲哀,悲哀这世上还有同他们一样,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中途停靠站乌兰,有二十分钟,他交代妻子在座位坐着,自己去站台抽根烟。

    他的烟早在刚刚就垂在手上,送给了站台上的风。

    荒谬。

    “你别急,孩子丢了还不到一年,希望还是有的,像我们这样的才说没望呐。你肯定能找到自己的孩子的。”

    “报警了吗?"

    当时他进店铺找老板结工钱,接电话钱的时候孩子还在门口,低头点钱的这一小会儿,孩子就不见了。

    每一次坐火车,都是王姨感受陌生人善意的时候。丢孩子这种事,很多人会对他们抱有善意,同情,亦或者怜悯,少有的人怀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可那些和善意比起来就不重要了。

    困苦人之间,苦难成了谈资。

    那边的声音不大,说得                                                有些多,男人在止不住地点头。他对着空气弯腰鞠躬,又抬手抹抹眼睛。

    “这确实。过了时间警察找起来也是难事。”

    烟头烫了手,他像是失了力气,那一小截烟直直落到地上,火星子明明灭灭,然后就只剩下灰烬。

    失而复得的男人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没发现老王的不对,他推推恍惚的男人,“赶紧上车,乘务员叫了!”

    “....”

    “报警了,只是孩子失踪三个月我们才反应过来报警,有些迟了。”

    那是他们没眼光,不懂得欣赏。王今平在他眼里那是一等一的俊,就是不知道等找到后,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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