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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个,小半年来一次王家的那对儿。”

    王姨膝盖爬过有人跪过,有人睡过的沙土地,一点点靠近了自己寻找了三年的儿子。手指颤抖着终于轻轻触碰到王今平的眼睛,“今平啊,别睡了,妈妈来了。”

    “儿子,是你吗?”王安都不敢太大声,风刮得大,他怀疑自己幻听了,又忍不住像个神经病一样去确认。

    刘虎终于崩溃,额头硬生生磕到地上,“我错了我错了!”

    坐在小轿车中的两位老人跟在最后,终于从车上下来。前面是一块很大的阴凉地,柳树枝条随风摇摆又因为风大,吹得人鼓了起来。王安有点儿迈不动脚,只觉得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带着阻力。

    犯罪嫌疑人刘虎和陈朵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违,已经签字画押。

    引着周围听见声音的人都过来了。

    刘虎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睡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王安毫无章法,兜头就给刘虎一拳。两边的警员刚要阻止,却在停顿后默许了这位丧子父亲的发泄。

    跟在后面的杜明军差点晃神,拳头攥的紧紧的,大脑像是被雷电击到,几乎停止转动。

    “我真的错了!”

    “我没怎么变吧?”

    杀完人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去王家,劝慰两位老人长达三年。

    王安听完警员的分析也不愿再同杜明军说话,直接无视了这个男人,坐上了老邓的车。

    “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她的眼睛看向王安,突然间喊了声。

    “对不起,叔。”刘虎低着头,不去看那个撕扯的男人,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不去看别人谴责的眼神。

    王姨又擦擦眼泪,带了点儿笑,“行了,妈知道你在怪妈妈,怪妈妈来的太晚了。”

    难点在于,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全身而退的。

    王今平,居然一点儿都没变。

    说,爸...我也有朋友了,也有人找我出去玩了。”

    “是我,爸妈。”

    被撕打的刘虎弯着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叔。”

    这片氛围的怪异之处来自于那个躺着的男人。

    当时果断拒绝刘虎会怎么样呢?

    “是他,”陈朵颤颤巍巍抬了抬手,“刘虎。”又戳戳现在这具身体,“陈朵杀了我的。”

    “我说今平死了,可不是真的咒今平啊~”

    “真找到了?”一个趿拉着皮革拖鞋的男人走来,“失踪三年了还能找回来?”

    随后稍微一停顿,陈朵整个人瘫软下去,猛然间爆哭出声。她不知道怎么了,刚刚突然就没了意识,等回过神来胸腔中无尽的悲伤包裹着她,她捶打着胸口,身上的凉意在这燥热的七月都无法消下。

    那是一个一辈子没什么出息的老农常说的,“这就是命。”

    前面已经拉好警戒线,围着一些人。

                                                    跪在王今平身边的王姨转过头看向那个女人。

    “啊?是那个刘虎?”另一人接话,“怪不得呢,我还总觉得是那个杜明军。”

    是王今平,王今平回来了。

    女出男声,清晰又响亮。

    从刘虎疯魔就没再说话的陈朵又说话了。

    “听说了吗?”

    之前的他厌恶反感父亲的羸弱无能,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

    “你知不知道他要走的那天晚上说,

    王安不敢回头,他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泪止不住得掉落,发出了声音。直到再一次,那个声音出现。

    他的父亲面对苦难总是怪罪于自己,自己的命运,自己本就该遭受折磨,好像这样就能轻松些。

    “我不该,不该让他走的。你要给他抵命,你要给他抵命!”

    还是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

    他低估了刘虎的狠辣,高估了自己冷漠的心。

    “妈妈来接你回家。”

    “我认罪,我认罪!”

    “肯定是死刑,我猜。”现如今法院那边还没消息,不过特事特办,应该会快一点出结果的。

    他不是周密冷血的杀人狂,也曾害怕。

    他哽咽着,嗓子里塞满了后悔。

    她偏偏头,认真地看了父母一眼。

    他也曾在叫王今平出去玩的时候犹豫不决,也曾在那个男孩扬着笑说谢谢的时候动过恻隐之心。

    “谁害死的呀?”

    他终究玩火烧身,从高楼跌落,染上一身黄沙。

    “爸,妈。”

    周围人都是叹息声,有几个感性的女人破口大骂,又问老板判刑了吗。

    “我儿子那么好,那么好,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

    陈朵怪异地笑笑,没有人敢靠近这个女人,刘虎在听见声音的当下五魂俱散,跪倒在地。

    短短几天,旅途就将几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命运也开始扭转,这一次杜明军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处世态度间接性地害死了一个人。

    王安不去看妻子和儿子,站起身就去撕打刘虎。

    他摸摸媳妇的头发,“哭啥,不哭。等今平回来了,咱们要好好的,迎接孩子回家。”

    老邓一直搀着的王安脱了力,几乎没法控制自己,只是顺着本能几乎是跪着走。

    在那辆自由客上喘着粗气的时候猛然就想起父亲常说的话。

    是因为他。

    这三年,谁都知道王家的难熬,凶手不知道一直抱着什么样的心绪对着自己亲手杀死的男人父亲,看他们头发渐白,腰背下弯,还去说“叔,再等等吧,说不定王今平就回来了。”

    老板一脸可惜,"对,孩子被人害死了,老王两口子找到车再找到的人。”

    他没有腐烂,甚至没有尸臭。

    半小时后库尔勒警局带人出发,在城外三百公里处的几棵柳树下停车。

    是王今平的声音。

    法律无法为他定罪,他却和王安有了同样的想法:如果当时。

    “老王家儿子找到了。”小区门口卖水果的那个男人正摇着蒲扇和摊位上的人说话。

    《七月十五日,晴》

    他抱着玩世不恭的态度,看着新朋友可能会被拉入深渊,又想要果断抽身。

    干干净净,一如既往。

    一百米的路真的好长,他抹抹眼泪,又急急往前走了几步,风换了方向,猛得推了他们一把。

    警戒线内氛围怪异,窸窸窣窣的交流声被风声掩盖,往过来走的人看不见,听不清。

    他想要见到王叔王姨,希望能帮上一点点忙,抵消一点点他的过错。有的只有那一段音频,看起来像是给自己洗脱罪名。

    老板推断错误,摇摇头,“这让老两口怎么活?听说啊,今天就回来了,带着尸体。”

    王安质问着,情绪起伏,“你就是个畜生,畜生!”

    “我们。”

    风沙吹过来糊了眼,老王两口子一刻不停地擦眼泪,他们一直劝自己,别哭了,再哭就看不清了。

    就像以往一样,做一个片叶不沾身的利己主义。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憋不住,呜咽出声,逼迫自己去正视紫青的痕迹,眼泪扑簌簌掉落,带着温热。

    可曾有过半点心虚或后悔?

    一旁的人都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有人蹲着,手上拿着什么记录着,也有人低着头啜泣,手上带着手铐;还有人站得挺直,看着两个老人蹒跚下车的步伐。

    这么一安慰,女人哭得更厉害了。

    世事荒谬,合影更像是嘲笑。

    人家的孩子跟着出去玩,谁知道居然是骗出去杀人抢劫。

    像无数戏剧转折和结局一般,总有人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后悔,然后买单。

    “那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原来真的有鬼神,也会有冤魂。

    她又去捏儿子的手,眼神不去看脖子上的那一道勒痕,自顾自说着话,“妈妈保证,以后不会了,你原谅妈妈。”

    他知道王金平是因为自己才答应的那次旅程,原本受之无愧地享受崇拜到了今天成为日后的梦魇。

    有人帮忙抬了抬警戒线,这一刻,老王终于坚持不住跪在了地上。王姨不管不顾,风沙那么吹着她,都不能阻挡她奔向儿子。

    ...

    睡着的人一动不动,皮肤冰凉。

    可是要接王今平回家,他要快些,再快些。

    媳妇刚刚没出来,这会儿进来眼圈红红,应该是刚刚抹完眼泪。

    思念疯狂生长,滋养着不见天日人的血肉,终于盼来相见。

    二零一二年七月,在明知刘虎和陈朵存着逗弄王今平的心思情况下,还是同意了去塔克拉玛干。

    “爸。”

    “原谅妈妈,求求你睁睁眼啊~”

    副局打了个手势,两边的人刚准备去扯开这个情绪奔溃的受害人父亲,突然间,在旁边啜泣低头的女人抬起了头。

    等众人走后,老板回了他的那间小屋。

    “你们来接我了吗?”

    “回家。”

    三年不见,一定要好好看看。

    刘虎涕泗横流,浑身战栗,像是被吓疯了,他感受不到疼痛,死死闭着眼,害怕自己看见侧边躺着的人睁眼。

    没有肉皮脱落,头发依旧泛着黄,看不见骨头,眼睫毛垂下,唇下的红痣依旧艳红。忽略脖子上那一道勒痕,好像只是在这个坑里睡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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