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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利亚拽着他往前一步,传送门在身后消失,两人站在了庞蒂亚克故园鸟镇的某条街道上。“怎么样,眼熟吗?”以利亚问,一边环顾四周,太阳还尚升起,街道上冷冷清清,连流浪猫都还睡着。

    “无所谓了。”莱纳德叹了口气,两人继续往前走,他勉强打起精神,伸手一指,“‘罗斯兰德’就在前面不远,他家的披萨全密歇根第一,要去尝尝吗?”

    “我是莱纳德,怎么回事?你也不记得我了?”莱纳德受不了约翰脸上茫无头绪的表情,绕过他走进书店里,提高声音叫道,“爷爷!是我!我回来了!”

    以利亚看着莱纳德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老麦瑟尔冲他直摇头,评价道:“伙计,你朋友看起来有点问题,搞不好是大问题。”然后他回到卷闸门前,继续弯下腰对付那生锈的操蛋玩意。

    用不着回答,以利亚的表情足够说明问题,莱纳德努力克制住喉咙里即将涌起的哭音,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惊慌失措,他盯着以利亚的眼睛:“你用了什么见鬼的魔法,让所有人都把我忘了,对不对?这是该死的魔法把戏,还是平行宇宙,嗯?”

    莱纳德张大嘴,一颗心沉了下去,那绝对不是爷爷。

    “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莱纳德说。

    以利亚从后面伸手握住他的胳膊,低声说:“莱纳德,我们走吧。”

    肖恩书店的招牌和记忆中一样,谢天谢地,连外墙的裂缝都看起来那么熟悉,莱纳德冲上台阶,用力拍着大门:“爷爷!是我,开门!”

    莱纳德眉头紧皱,他同意老麦瑟尔最后的观点,但那作为大早上打招呼的客套话实在有点过头了,他瞄了一眼推车最上面的报纸,2018年12月20日,星期四,《密歇根日报》首页的花体标题大喊大叫地撞进眼帘——强风席卷东海岸,暴风或将带来强降雨和洪水!

    “嘿!小子,我看见你了,别想乱动!”老麦瑟尔在莱纳德把手伸向报纸堆的时候一下子转过身来,冲他竖起食指,“《底特律自由新闻报》50美分,《密歇根日报》1美元,《花花公子》5美元,都是最新的,”他瞥了莱纳德一眼,“还是说,你是那种看《名利场》和《VOUGE》的人?”

    “我知道这不容易,嘿,我没有开玩笑。”以利亚一本正经地说,“任何人经历你现在经历的大概都得崩溃上几次,你表现算很冷静的了,给自己点时间,莱尼,我是说,莱纳德。”

    磨砂玻璃后有个人影拖着沉重的脚步过来开门,带着浓重的鼻音:“谁?”

    “老天,你怎么了?”莱纳德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以利亚脸色很差,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烧。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以利亚打断他,灰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神情,“你忘掉这些事是有原因的,强行想起来对你没有好处,相信我,没人比我更希望你恢复记忆,但我不想再把你塞进医疗舱里了。”

    “约翰爷爷……”莱纳德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想起来爷爷每周都要跟他去湖边钓鱼,嗫嚅着问,“我爷爷呢?”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约翰爷爷,你、你……”他原本想说“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但看到老约翰目瞪口呆的样子,那些话又被咽回了肚子里。

    “你看到报纸了,整个东海岸都在下暴雨,淋到这里只是个时间问题。”莱纳德的脚步忽然钉在了地上,天空的确很阴沉,但他却仿佛看到了大雨倾盆,老天爷啊,那场大暴雨……

    如果莱纳德眼下足够冷静,他会注意到以利亚故作轻快的语调里藏着什么别的东西,但他没有,于是以利亚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我是个时空旅行者,而你也不介意跟我去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就像我说的,我们一起旅行、一起冒险,但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书店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门框撞到铃铛发出“叮”的一声,还穿着睡衣的约翰·斯坦威克探出头来,喷出一口没来得及刷牙的晨间口气:“小子,还不到六点呐,你最好有要紧事。”

    莱纳德呆愣了几秒,往前走了一步:“麦瑟尔先生,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

    日期没问题,报纸没问题,报摊老板也没问题,但依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老麦瑟尔的报摊立在街角,他本人正撅着屁股拉动生锈的卷闸门,最新的报纸杂志在他身边的手推车上摞得高高的,在冷风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莱纳德盯着约翰·斯坦威克,他的声音、语气,包括一举一动都那么熟悉,这绝对是约翰爷爷,毫无疑问,在他小时候经常用比胡萝卜还粗的手指头刮他鼻子,刮得他好痛。

    这么做很滑稽,凭空消失显然不是流行性感冒能解释得了的,而且也远不止消失那么简单,莱纳德眼尖地注意到,以利亚缩回口袋的左手掌心里多了道伤口,那地方半分钟前还是完好的。

    可以利亚没告诉他之后该怎么办,莱纳德踯躅片刻,决定还是去吃披萨,他饿坏了,一杯不加糖的可可显然并不足以支持这一早上的情绪消耗。

    “帮个忙,别说话了。”莱纳德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店铺,向前走去,以利亚抬手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把手插进了口袋里,安静地跟在莱纳德身后。

    莱纳德苦笑:“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是说,我该怎么办?”他回头看了眼熟悉的街道,费奇五金店刚刚开门准备营业,老烟鬼费奇嘴巴里叼着万宝路,一条腿跨过门槛,对他们两个陌生面孔投来警惕的目光。

    “小子,你不会是肖恩的孙子吧?”约翰在莱纳德身后开口,语气惊讶,那一瞬间,莱纳德像是心灵感应似的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还以为肖恩的混蛋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回头了呢。”

    “我们见过吗?孩子。”约翰拧起眉头,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敢问你爷爷尊姓大名呐?”

    “呃,跟你说话很愉快,麦瑟尔先生,”莱纳德把掌心的汗用力擦到裤腿上,从报摊前退开,“不,我不买报纸了,我要去找我爷爷,再、再会。”他说完忽然掉头就跑,肖恩书店离这不远,这个点爷爷肯定已经发现他不在卧室了,他得赶快回去。

    “以利亚?”莱纳德提高声音,他原地转了一圈,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以利亚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跟梦里一样——那些梦都说得通,以利亚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不是吗?

    莱纳德瞥了眼书店里探头探脑的老约翰,一言不发地扭过身子,沿着阿什兰街往下走去,以利亚跟在他身边,说道:“2018年12月20日,你没记错,我们就是这一天认识的。”

    “你来的不是时候,肖恩出远门了,托我帮他照看书店。”约翰耸肩,“不,他走之前没告诉我他要去哪儿,但我猜只去底特律用不着提那么大一个行李箱,对吧?手机号?开什么玩笑,我们已经过了玩智能手机的年纪了,或者不管你们年轻人管那玩意叫啥。”

    以利亚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时间旅行的一点副作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莱纳德一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抬起头,密歇根十二月冰冷的空气就这么朝他扑了过来,带着远离城市的森林和湖水的味道,他感到心正飞快地撞击着胸膛,为这无比熟悉的家的味道。

    “披萨听起来不错,我……”以利亚的声音忽然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飘忽起来,莱纳德一扭头,刚才以利亚还明明走在他身边,可此刻却只剩下一团空气。

    莱纳德没坐下,他不想跟老约翰聊他的混蛋爸爸,只问:“我爷爷呢?”

    一出书店,莱纳德就甩开以利亚,反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揪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时空旅行者漫游指南》

    莱纳德这次没有反驳。

    结果刚迈出一步,以利亚就踉跄着出现在他旁边,就在刚才消失的地方,如果莱纳德不是看得清清楚楚,简直会以为以利亚只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

    “肖恩?”老麦瑟尔一拍脑门,莱纳德不由得松了口气,老麦瑟尔又紧跟着说,“你是他孙子?我还以为他儿子早就跟肖恩一刀两断了,无意冒犯,孩子,但你老爸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老麦瑟尔眯起眼睛:“你是福勒家的男孩?”

    以利亚很快喘匀气站直:“我没事,别用那双可怜巴巴的狗狗眼看我,这次我消失了多久?”他转头看了看,做出判断,“不到两分钟?运气不错啊。”

    以利亚咧

    “看来我们对大事的理解不太一样。”莱纳德板着脸,不想露出关心对方的样子,“你明知道有副作用还要时间旅行?怎么了,这东西是上瘾戒不掉吗?”

    “以利亚,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什么时候能先回答再问问题?”莱纳德用力捏住对方的胳膊,以免他再凭空消失,“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什么意思?”莱纳德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结成块的沙子。

    “我记得那场雨。”莱纳德艰难地说                                                ,漆黑的雨夜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我想不起来了,我……”

    “是莱纳德,莱纳德·杜弗伦。”莱纳德结结巴巴地说,“肖恩是我爷爷。”

    “来,坐下吧,我猜我们有的聊了。”约翰从柜台后拖出一把椅子,指了指门口的以利亚,“你朋友也可以进来坐着,如果你们再晚一个小时过来,我会给你们泡点热茶的。”

    以利亚吐出一口长气,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气:“要下雨了,打个赌,这场雨肯定小不了。”

    “都不是。”以利亚回答,冷静得像块大理石,“我可以解释。”

    “当然。”以利亚捏住莱纳德的手腕,把他从自己的衣领上用力掰开,然后松开手,后退一步,“介意边走边说吗?斯坦威克先生看起来对咱俩很感兴趣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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