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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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悦心虚，面上却挣扎着，装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恢复行动自如，她这才舒口气，又瞥见那躺在地上的尸体，忙将院门闩上，还下了禁制，壮着胆子又走上前。

    稍等了会儿，身后才传来声音：“……我数过了，这里少了一个。”

    于千星紧盯着书悦的脖颈，眉头越蹙越深。

    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水珠溅落的声响，而后是一阵不明物体在地面爬行的细微摩擦声，由远及近，声音也逐渐清晰。

    可未等她再说什么，对方忽然松手，转而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翻过身，脊背抵在院门上，与人面对面。

    原来是入了画。

    “你在笑什么？放开我！”

    原来她早就暴露，只是对方替她隐瞒罢了，并且以为她伤了真正的画圣，还偷了人家的画笔和画作，所以现在找她算账来了！

    入目是一张美极艳极的脸，秾丽妖冶，深邃如刻，倒与在画馆中表现出的温润模样截然不同。

    送走客人之后，书悦早早就寝，却因白日受了惊吓，睡不安生，一直翻来覆去。

    来人果然是于千星，只是相貌与之前见过的略有不同。

    书悦喉头轻滚，壮着胆子凑近人偶，一个个看过去。

    下一瞬，那影子便与她的重叠在一起！

    激得她浑身轻颤，不由挣扎着往后缩：“摸够了没有！放开我！”

    书悦不由睁大双眼，轻咽了口唾沫，追问道：“什、什么东西少了一个？”

    “少、少了我？”书悦惊恐地睁大眼，下意识往后退，“胡说八道！什、什么傀儡，我不知道你在说——啊！”

    等她惊叫着从榻上翻身坐起，大口喘息，眼角余光却瞥见床侧的墙上投着两道人影。

    而那笑声却不知是从谁嘴里发出，不停在洞穴中萦绕，辨不清来源，愈发叫人脊背发寒。

    对方不语，等细细摸了两圈才放开手，双眉蹙紧，眸色愈发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双手均被斩下，断面齐整，与两颗眼珠一起浸在血泊之中，又被掩藏在身体之下，她适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眼前画面实在血腥残忍，书悦只觉腹部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喉咙连连干呕，吐了好一阵酸水才勉强冷静下来。

    ——掐着她脖颈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画馆中替她说话的那位！

    “……”

    紧接着，有数道无形丝线缠缚住她的身体，迫使她的双手双脚都并拢，深深勒进皮肉，令她动弹不得。

    才堪堪弄完，门外立即响起敲门声，有人说了一串什么。

    他方才掐住对方后颈时便觉不太对劲。

    而下颌也被无形力量扣住猛地往上一抬，迫使她昂起头与人对视。

    她的灵火也瞬间熄灭，周遭立即又陷入一片昏暗，万籁俱                                                寂。

    她忍不住顺着那尾巴向上看去，却见对方上身仍维持人类模样，正低垂着头看她。

    “你要干什么！”

    她将尸体带入画中境埋了，又掐诀将命案现场清理干净，把画纸卷起来放到屋里，准备日后寻个恰当时机把人埋外面去。

    但回应她的只有女子笑声，机械重复，毫无情绪起伏。即便嗓音清脆婉转，也叫人毛骨悚然。

    《疯批逆徒又在装乖演我》

    原是那东西此时正停在她身后，巨大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她微舒口气，正要转回头，却见另一个影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了，与此同时，身后果真传来细微的足音。

    对方敛了笑，并未制止她抢回自己的

    她立时僵住身体，咽了口唾沫，缓缓侧头看去。

    却发现这些人虽姿态各异，但都保持静止，各自盯着一个方向，眼也不眨，宛若人偶。在灵火无法照耀到的暗处也是黑压压一片人影。

    几息间，那窸窣声便近在咫尺，继而猝然消失。

    她不知于千星为何要杀这个人，只知真凶已然落跑，若是被人发现这具尸体，将她当作凶手，再以讹传讹，后果不堪设想，只能先这样处理。

    话音落下，她便见水镜中那抹黑影慢慢挪动，矮下些许，头部钻出两条长角，向两侧弯曲，末梢有些分叉，宛若两条树枝。

    书悦心头一喜，忙要张口呼救，对方却先一步撤离，身影如云雾般消散，束缚她的丝线也随之断裂。

    书悦屏息凝神，却见那面水镜中，她的身影比之前膨胀一圈不止，头顶甚至超出水镜边缘，不由全身僵住。

    *

    她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凝神细听，发现对方只是要来买画，心神微松，理好仪容上前开门。

    动作不轻不重，触感温热粗砺，尾指轻划过脖颈时激起一阵触电般的痒。

    他加重力道时，那皮肉虽是出现青紫，他也能感觉到那截“木头”被他捏得有些变形。

    却发现这些人偶俱是女子，神色虽各有不同，但不难看出其实都是同一张脸。

    寒气似乎随之漫了过来，指尖悬停的灵火不住跳跃摇摆，时明时暗。

    她睁开眼只觉头晕目眩，周遭又一片昏暗，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掐诀点燃灵火照明，起身环顾四周。

    书悦立即想到那还躺在院中的尸体，不由浑身一抖。

    与此同时，她的脚踝传来一阵湿漉漉的冰凉触感。

    但对方我行我素，指腹沿着她的脸颊轮廓细细摩挲，从额角摸到耳鬓，再到下颌。

    那死者正是在画馆中当众指出她不是画圣的人。

    周遭万籁俱寂，似乎只有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急促的呼吸声。

    两者皆着白衣，身形同样秀美高挑，相貌亦是相同，都生得乌发雪肤，清妍姝丽，连眼尾一颗殷红小痣都如出一辙。

    整幅画纸随之亮起一道灵光，眨眼间，书悦连同尸体都凭空消失，那画中的土坑边上却多了几笔墨痕。

    胸口破了个大洞，血液汩汩流出，将衣襟浸润得湿透。双目被残忍剜去，徒留两个窟窿，血污糊了满脸。

    她惊恐地瞪大眼，未及反应，侧颈忽然一痛，旋即便失去了意识。

    一会儿梦见那被剜了双眼的男人化成厉鬼来向她索命，一会儿又梦见那画圣的徒弟掐着她的后颈把她按在门上，掐得她快要窒息。

    低头一瞧，却见是一条粗壮长尾蹭着她滑了过去。那上头还覆了一层银蓝色的鳞片，排布细密整齐，色泽由浅入深渐变，斑斓夺目，流光溢彩。

    她确实听闻那画圣有个徒弟，唤作于千星。

    接着取出一张画纸平铺在地，蹲身画了个巨大土坑，又强忍恶心，双手抓着那尸体的两只脚，将其拖到画纸上，随即掐诀念咒。

    书悦是被一阵女子笑声吵醒的。

    她话音未落，那条长尾猝然圈住她的脚踝，猛地收拢，惊得她一下叫出声，忙踢蹬挣扎起来。

    是熟悉的声线！

    她只得眼睁睁看着于千星向她倾身凑近，指尖轻拈起她的一缕发丝夹在指腹中细细摩挲，又贴近鼻尖深嗅。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嗓音，清泠如雪，语气锋锐，却熟悉得叫书悦猛然睁大双目。

    *

    却发觉自己正处在一个洞穴之中，身周围了一圈又一圈人，不由一怔，试探问：“你、你们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

    对方却越缠越紧，牢牢将她锢在原地。

    但她冒充画圣以来从未与对方见过面，时日一长她便放松警惕，竟将这茬忘了！

    见其中一个影子与她同时动作，跟随她侧头，另一个影子却许久没有动静，便安慰自己大概是看错了。

    嗅了片刻，对方抬眸直勾勾盯着她，眼底血色翻涌。不知想到什么，竟忽然发笑，还越笑越大声，幽蓝的眸逐渐被血色侵占，神态也逐渐变得癫狂。

    接着，院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向这处靠近。

    可细听之下，她发现两者中还夹杂着另一道气息。

    书悦见状不由瞳孔骤缩，全身发抖，脚后跟下意识往后挪动。

    一双幽蓝中掺着猩红的眸直勾勾盯着她，薄唇轻启：“傀儡。这里的傀儡少了一个……少了你。”

    手感太硬，像是握住一截木头，虽覆了层柔软的皮肉，却薄得一按便触底。

    她将那人翻过面，待看清具体情形时，不由瞳孔骤缩。

    而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似乎也在端详她，眉心逐渐皱起，双眸黑沉。

    书悦蹙眉，试探着举步凑近。

    “不知道？呵。”身后人冷笑一声，猛然加重力道，仿佛当真要捏断她的脖子，“你也想和他一样？”

    她察觉不出对方修为深浅，不敢轻举妄动，手指攥得掌心深陷才勉力维持镇定，声音却难掩颤抖。

    见人直勾勾盯着自己，书悦不适蹙眉，下一刻便见对方伸手摸她的脸，不由惊声呵斥：“滚开！别碰我！”

    书悦见状不由蹙眉，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抢回来，又忍不住挣扎着往后缩。

    “哈哈，哈哈……”

    “你、你是谁？是你将我带到这儿的？你要做什么？”

    直到她走近了一处山壁，上头挂着的一面清亮水镜，同时照出人偶女子与书悦的身影。

    可对方依然能够正常呼吸，面上也只是害怕，并未露出痛苦之色，反应实在不似常人。

    柔顺白发自肩颈垂落，莹润透亮，似披着一身月光。发顶竖着两根树枝般的银白长角，眉心一道冰蓝色的火苗状纹路若隐若现，衬得容色愈加昳丽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