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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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悦猝不及防与之对视，不由悚然一惊，下意识后仰上身避开，却直撞入身后人的怀中，两只温热手掌轻按在她的肩头。

    屋里并未点灯，如水月光渗过薄透纸窗照进屋内，能借势看清大致轮廓。

    “……好。”

    直到感觉手心莫名逐渐热烫，还有些湿润黏腻，顺势低头瞧见才反应过来，猛然松开，连连摆手尴尬道：“抱歉抱歉，一时忘了，无意冒犯，于兄千万别误会。”

    书悦轻应了声“嗯”，便站在人家门口等。

    见于千星又要出招，书悦赶忙按住对方的手，牵着人往后退了几步，续道：“你看她，她是不是出不来？”

    未等书悦反应，于千星立即挡在她身前，随手射出一道流光剑影，瞬间洞穿了那名女子的手掌，鲜血如注。

    她下意识调整姿势，试图看得更仔细些，视线穿过那名女子不断抬起落下的手臂，落到那面铜镜上。

    “不必客气，请夫人伸出手来。”

    那女子惨叫着用另手捧住，过会儿又猛扑上来，撞得窗栏砰响。接着似乎想要从里头爬出来，爬至一半，身体莫名倒飞回去。

    书悦跟随赵良平走上前，暗中打量赵夫人，不动声色瞥了眼于千星。

    于千星颔首低声应了句，嗓音微哑。

    两人循着那哭声向前，穿过一道回廊与庭院，直到站在一间卧房之外。

    原是那名女子竟起身追到窗边，向外伸长手臂朝着书悦抓来！

    “慢着。”

    却有一阵女子哭泣声于万籁俱寂中响起，声音模糊，若有若无。

    掩在袖中的手轻轻攥起，指腹碰在一处来回细细摩挲，反复回味触感。

    等了片刻她忽然反应过来，忙又补充解释道：“我怀疑这赵良平家里藏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想必于兄也有所察觉。左右无事，不若结伴探个究竟？”

    话已说到这份上，赵良平再想推脱也难，只得应下，领他们去看望夫人。
    见屋门紧闭，书悦便绕着卧房走了一圈，果真发现一扇半阖着的窗户，露出条二指宽的缝隙，便小心翼翼凑上前，屏息朝里看去。

    风中隐约传来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次日，书悦准备了几幅草稿，先与于千星碰了面，又一起去找赵良平，问他喜欢哪幅。

    那哭声果然变得清晰，近得仿佛只有一墙之隔。

    “大人谬赞。”书悦微笑自谦一句，展扇轻摇，“说起来，我还未见过令夫人。若是赵大人实在拿不准主意，不如去问问令夫人的意见？对我也是个参考。”

    书悦观察着，又仔细听了半晌，才知那女子哭的是：“我好痛啊……”

    于千星会意，当即上前来，躬身作揖，温声道：“在下于千星，略懂些岐黄之术，若夫人不嫌弃，在下可为夫人诊治。”

    话音方落，身后人便立即应声：“好，请画圣稍等。”随后便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此地位于庄园深处，空气比别处更为潮湿粘稠，阴风阵阵，叫人脊背发寒。

    《疯批逆徒又在装乖演我》

    “赵良平向我求画只为保家人平安，而我们白日都未见过他的家人，你说，她会不会是……”

    *

    赵良平神色肉眼可见地僵住，顿了会儿才回道：“实不相瞒，拙荆前不久才染了风寒，如今卧病在床，恐过了病气给画圣。”

    “没、没有……”赵良平面色微白，微微移开目光，连连摆手，“拙荆深居简出，平日就爱侍弄花草，哪能接触什么……”

    露出来的那张脸苍白消瘦，面色狰狞，双眼瞳仁竟缩小到只有中心一点，模样相当诡异可怖。

    过了会儿，对方似是察觉有人偷窥，陡然停住动作，随后竟向着书悦所在的方向缓缓偏过头。

    未等赵良平尖叫出声，那人立即抢先一步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许叫！”

    等赵氏夫妇谢过于千星，又请赵夫人决定采用哪幅草稿之后，三人便离开赵夫人的寝居。

    默默品茗的于千星也放下茶杯，补了句：“在下略懂些岐黄之术，可为令夫人诊治。”

    “好、好，多谢仙长！”

    赵良平来回比对，搓着下颌沉吟半晌仍拿不准主意，为难道：“画圣技艺高超，这几幅各有千秋，鄙人实在难以抉择啊。”

    说着她又抬头看了眼天色，状似惊讶地道：“呀，都这般晚了，要不今夜就到这儿，咱们先回去歇息吧。”

    对方伸出手，掌心摊开，上头果然有一处未愈的伤疤，与昨夜那名女子被剑影伤到的位置一模一样。

    书悦摆手道：“修道者体质不似凡人，赵大人大可放心。”

    而赵良平浑然不觉，睡得正酣，嘴里嘟囔着一句什么，又伸手抓挠了一下脸庞，翻身面对床榻外侧。

    她本想自己去，但于千星白日露的那一手，着实令她眼馋。而且对方帮她几次，应该不是坏人。

    入夜，一抹黑影悄然潜入赵良平的屋里，走到人床榻前，双目紧盯着熟睡的赵良平，手中死死攥着一把匕首。

    “夫人不必多礼，是我们贸然打扰了。”

    赵夫人抬头看了眼丈夫，见对方点头才应道：“好，有劳仙长了。”

    书悦站着没动，目光落在远处的树丛。

    “唔！——”

    她与对方相视一眼，道一声“走”便率先追了上去。

    为何赵夫人白日与夜晚的表现大相径庭，待的地方也不同？赵良平对此是否知情？

    “见、见过二位仙长，咳咳，奴家身体不便，不能起身，还望两位仙长海涵。”

    最后终于筋疲力尽，扒在窗缘，疯狂向外伸长手臂，不停挥舞，五指抓握着虚空，厉声咆哮道：“贱人！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此行目的地与昨夜见到那女子的地方不同，赵夫人的形象也与那女子出入极大，但两者确实是同一人。

    “……好。我送你回去。”

    赵夫人半靠着床榻坐起，说话有气无力。面色惨白憔悴，身材消瘦，双手交叠轻置在锦被上，手背骨节突出，经络分明。

    书悦闻声回头，恰见远处的树梢间掠过一抹黑影。

    “画圣当心些。”于千星忍不住轻声提醒，紧随其后。

    “她发现了！”

    于千星面色不变，用灵力凝结出一道丝线缠缚住赵夫人的手腕，自己握住另一端，装模作样地为其把脉，实则往人身体里注入一丝灵力，探查两股交织气息的来源。

    *

    与赵良平一样，那女子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身上同时缠绕着灵气与魔气，但浓郁紊乱许多。

    过会儿对方便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还应景地换了身夜行衣：“久等。”

    却见床前站了个身披兜帽、头戴面具的人，立时双目圆睁，身体猛然弹了起来。

    她话音方落，面前的窗户猛然向外撞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好，我知道了。”书悦轻轻点头，“我已有了作画思路，赵大人，告辞。”

    但那抹黑影似是察觉自己被人跟踪，身影几个起落间便隐没在夜色深处，竟是将他们甩开了。

    却见一女子披头散发坐于梳妆镜前，手执一柄木梳自上往下不停梳着头发。动作间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微弱低哑，叫人难以分辨，隐含泣音。

    四下一片凄清昏暗，远处黑气冲天，婆娑树影投在高大院墙上，迎风颤动的枝丫仿佛招人的鬼手，惊得虫鸣都消弭。

    过了片刻，似是终于感觉到迫人的杀意，他缓慢睁开眼。

    身体未动，头颅转到生理极限的角度，仍向后一点点偏转，发出骨头摩擦碰撞的咔咔声响。

    是生了病？还是受了伤？

    书悦思忖着自言自语，竟忘记自己还牵着于千星的手。

    两人追随着那抹黑影在屋顶上疾驰，直往庄园深处去。

    “唔！”赵良平瞳孔剧烈收缩颤动，粗喘着气。

    书悦凝神细听，辨出大致方向后，回头看了于千星一眼便率先往前。

    过会儿之后，他放开手，一本正经胡诌道：“二位不必担心，夫人只是身体羸弱，依照在下开的方子熬煎药材，连续服用三月便能痊愈。”

    却见铜镜里，那名女子的脸庞被乌发完全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紧接着，一柄泛着灵光的匕首浮至半空，一瞬间擦着赵良平的耳廓飞了过去，狠狠钉入墙壁。

    “……嗯。”身边人轻轻应了声。

    她不甘地疯狂撞着窗栏，每每试图爬出来，都被一股无形力量阻住，猛地被弹了回去。

    兜帽人道：“东西在哪？”

    紧接着，对方从袖中伸出两只惨白瘦削的手，同时向两侧拨开遮挡脸庞的乌发，笑声问：“官人，奴家美吗？”

    直到正对她，脖颈已然完全向后偏转，扭曲得超乎常理。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书悦突然停住，盯着赵良平问：“赵大人，不知令夫人近来是否接触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知于兄现下可有空暇，能否陪我走走？”

    两人追到黑影最后出现的地方，落地之后环顾四周，才知白日赵良平并未带他们来过此处。

    “这、这……好吧，请二位随我来。”

    “呃啊！——”

    “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