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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雕刻小乌龟的第五天,大部分工作已经完成,宋时书左手拿着小乌龟,右手拿换着工具,进行最后的细致打磨,全神贯注,头都不抬,完全忘记了自己在直播。

    ——因为是个小药罐啊!以前主播不小心自己爆了小名,被粉丝们追问,没办法才解释,说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在生病,被爷爷取笑还取了小名叫小药罐……

    ——你倒是看一眼手机?天气预报说多雨,秋裤先别脱知道吗?理我理我理我理我理我……

    ——想要想要!小罐给我给我!

    他知道,爷爷最后那几天过的很舒心,走的也很安详,就是太放心不下他,明明知道他最想知道什么,偏偏不告诉。

    ——就是这个@萌萌哒兔叽……不过放照片营业和回复留言的不是小罐本人,是他朋友,他自己只挑私信里感兴趣的作品类型来雕,新粉多蹲蹲,自己悟……我靠,不看不知道,这个小乌龟竟然是榜一大佬预定款?小罐不是才完成一件大佬的‘一鹿有你’吗!钞能力竟然这么牛批,被连续点中了?

    ——不过今天都这么晚了,还是就别熬夜吧,小罐注意休息,早点睡早点睡早点睡……

    爷爷不是存着气走的,只是疼他,不想他为过去的事纠缠。

    ——哇今天雕什么?

    明明那么舍不得。

    正好换打磨工具,宋时书在镜头外拿起手机,单手敲了三个字:我喜欢。

    懂翡翠,一路追过来找过来的人,因为挚爱,因为热忱,就更不会错过作品诞生的每一个瞬间,毕竟雕刻大师们都在幕后,有距离感,很少有开直播让大家看整个过程的。

    ——可我瞧主播都不说话呐。

    ——他故意的!

    ——我是小学生我先舔!楼上让让!

    可爷爷生病那么久,谁都不记得,精气神也耗没了,他没办法,不知道怎么让爷爷精神点,只能犯点小错让爷爷指点。

    ——新粉别听钞能力,榜一大佬来三个多月了,小罐没理过我们,也没理过他,刷多少礼物都没用哦~大佬馋小罐作品馋疯了,点菜到自己都气,也没得逞,这回大概是运气来了,正好小罐想雕鹿和小乌龟,点到了他。

    ——来了来了我来了!让我康康是哪个小可爱又在背着我偷偷直播,连预告都不发!

    ——急急急!没人理一下我吗?这个东西怎么买!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老种也会不透?看翡翠时间不长,楼上大佬解解惑啊。

    宋时书已经换好了工具,重新投入雕刻,没再看手机。

    ——那喜欢主播,想买他雕刻的作品去哪找?

    ——他装的!

    ——新粉就是幸运有眼福,这件作品正好在做最后细化,快要完成啦,小爪子下就是铜钱,寓意镇宅纳福,祥瑞招财。

    宋时书走到桌前,指尖轻轻滑过相框里,老爷子板着的脸。

    ——求指路,我现在就去!

    ——我才想起来,你突然问别墅,是不是想换房子了?现在住的地方好像快到期了,你先前说过房东阿姨换成房东儿子后,有点不太好相处,那咱干脆就别租了,换一个,我现在就去帮你找!

    宋时书: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

    ——小罐是谁?主播吗?名字好可爱,为什么叫小罐?

    对方正在输入中,宋时书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冷漠无情的通知:“料子没了。”

    他怎么会记不住呢?雕刻翡翠这么多年,爷爷从吹胡子瞪眼的教训,到后来话越来越少,越来越不怎么挑剔,他就知道,他是很让爷爷满意,且骄傲的。

    ——还没抛光就这么亮,这得是老种吧?

    爷爷,您在天上看着我,陪着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对方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竟然是小乌龟!

    沉夜寂静,灯火阑珊。

    整理的过程,让他慢慢稳下来,开始越来越专注手里的工具,桌面上的翡翠料子。

    宋时书:……

    ——小罐接的客订单偶尔会在后台私信挑,你可以去排个队试试看,如果想要的类型刚好是小罐最近想雕的,有一定的几率被抽选,不过这个几率很小,没被选中可不许生气哦。

    宋时书去看小房子时很平静,一路回来也很平静,回到住处,关上门,打开灯,看到桌子上照片,眼眶瞬间红了。

    新消息继续跳出。

    知道主播不会说话回应,粉丝们仍然热情不减,不懂翡翠的人,沉迷于这种安静的,陪伴感的沉浸式手工艺类直播,感觉亲眼见证一件漂亮的小东西,从粗糙的石头里慢慢打磨成形,最后润润有光的样子,有种奇异的爽感,就像自己参与了,完成了这件小东西的诞生。

    城市另一边,大厦顶层,领

    弹幕疯了似的蹦。

    ——这是一件晴水绿的料子,不是高冰种,但底色非常均匀,入眼舒适度极佳,淡淡的绿富有生机感,配上小乌龟的造型,抛光过后必定灵气十足,光泽润润,甚至有丝滑手感,上手会很舒服,所以我说,这件作品非常适合把玩。

    老粉这才慢悠悠回了。

    他走到工作台前,开始整理工具,翡翠雕刻需要的工具很多,从大到小,针刀钉钩打磨头,不同工艺适用不同工具,不同工具打造不同作品。

    ——不是大佬,翡翠不是种老就一定透,但是种老光泽度一定好,因为内里物质排列会更紧密,结构紧密,表面呈现就会光滑,越光滑,对光泽的折射率就会越高,水头也会更好。

    ——新粉表示大开眼界!这小乌龟好漂亮!两只小爪子胖乎乎,腿上鳞片纹路都好清楚,头微微往后歪,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萌萌哒,哇它爪子上好像还踩着什么东西,是一枚铜钱吗!

    ——小哥哥快点夺命连环call!拆穿他!

    ——没告诉你,是因为你根本买不到。

    嗡嗡。

    从小,爷爷就教他,人生起起伏伏,都是常态,你看它是个坎,当然难受的不行,饭不思茶难饮,什么都顾不上了,你不把它当天大的事,就总能过去。说咱们匠人,不求大富大贵,一路寻的,是自己的艺,什么能丢,心火不能丢,你该记住什么最重要。

    ——吸溜,小哥哥手好漂亮,又长又细,骨节漂亮还不柴,怎么做到的,好美好美!

    ——楼上好好说话,别误导新人哦,小罐从来不巴结金主的,雕什么全看心情,咱们看了两年的老粉都懂,大佬这次应该只是幸运,猜到了小罐心思?

    ——唔,有个围脖号,偶尔会放小罐心血来潮雕的小物件,但是数量有限,看缘份的。

    有没有人告诉我这小乌龟怎么买,我真的好想要!

    ——种老水长,饱满圆润,非常适合把玩。

    挑选好后,他打开支架上另一部手机,点开小猫图标app,登入后台,打开直播间……招呼都不打,直接低头干活。

    萌萌不敢接电话,信息却跳出来的很快。

    ——小罐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客定款,有买主预定,非客定款的,必然是雕出来准备参赛,或者上拍卖会,这个直播间不卖货。

    ——祖宗!出意外这种事不能怪我!物流那边回话了,只耽误七天,七天你要的料子就能到!咱先用手上料子凑和一阵?大不了新客户暂时先不接了!

    ——只有我关注主播的颜值吗!这么漂亮的手,脸一定很好看,主播露个脸露个脸露个脸!

    ——他是不怎么说话,但有时候会忘了自己在直播,有电话就接,他还有个话唠朋友,这不就被我们听到了?新粉宝宝听我的,只管蹲,这绝逼是个宝藏直播间!

    ——你看它的颜色,像不像雨后晴空下的湖水?非常浅的绿色,淡雅清新,很适配乌龟的灵性。

    还跟他说起年少记忆里的小房子,曾经的温暖,说虽然苦了小半辈子,但小时候得过别人的好,老了也有乖孙子陪,生时一直在做喜欢的事,他这一辈子,很值很值了。

    让他记住,做艺先做人,走手艺这一行,比旁的更不容易,心偏了,不会有大出息。

    “——喂?喂——喂!我这信号不好,听不到啊!小罐你在说什么?算了我先挂了哈,回头换个地方给你回过去!”

    入镜空间只有工作台,一双手,和手里的雕刻件。

    明明提起年少时住过的小房子,满眼都是眷恋。

    手机热闹,直播间也热闹,老粉和新粉就这个意外电话展开了高潮迭起的科普和被科普过程,有锲而不舍的人直接砸了个游艇,用大写加粗的vip专属字体提问——

    ——哇厉害!什么叫晴水绿?

    这是一件圆雕作品,原身,立体,不带背景,要求精练,将物件性格用雕刻语言展现,雕刻小动物,就要要求作品栩栩如生,形象整体,每个角度观看印象都要强烈,鲜明,任何一个角度看起来呆板了,都不算佳作。

    萌萌:可是不赚钱。

    手机响了,信息跳出,来自萌萌:你又雕小动物。

    宋时书已经想起来在直播,将手机放到了直播镜头外。

    去年这个时候,爷爷难得清醒,装生气的‘用力’打了几下他手心,说人物看开脸,开脸看神韵,越是眉眼越是要细雕慢琢,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记不住……

    说了那么多,教了那么久,最后弥留之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是:爷爷的小罐,这么乖,我怎么放心你哟……

    宋时书闭了闭眼,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出来,已经能安静的擦爷爷的相框了。

    他直播一向随兴,不预告,不通知,不说话,只直播双手翡翠雕刻过程,其它涉及自身或生活的,一概不入镜,偏偏就有人喜欢这种,直播间一开,粉丝们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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