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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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习课上，若两人一组切磋，云若必点云坞，云坞也必点云若。

    “惩戒堂重地，不可大呼小叫，拉下去。”观主轻抬眉眼，眸中神色是云若从未见

    云若也看不上云坞，按照云若的话来说，‘孤高自傲，好像得了第一就了不起似的。我还得了第一呢，也没像她那样不理人。’

    她们幼时被同时收入云间观，曾一起长大，然性子相悖，后日渐行渐远也是自然，十五六岁的年纪，互相看不起对方的为人处世，自是争先斗勇。

    可若是说云间观中有谁能戳动冷冰冰云坞的情绪，唯有云若。

    她做不到。

    她的性格做不到。

    云坞也不是个柔软的性子，下节课也必报复回去，答出一问还要提出一疑难之问，专点云若，激她作答。

    嘉陵年间，观有两女，一名云若，一名云坞，同年同月被收入观中修行。

    云坞知道，那时云若正在与山下不知打哪来的臭小道士谈情说爱，也幸亏云若是因为前日做了噩梦才失误，若是因为那臭道士，云坞是定然不会替云若说话的，甚至还会撺掇着长老好好教训云若一顿。

    两人若都答不出来，便一起在课上站一节课。

    云坞眉目浅淡，“你就住在我隔壁，半夜叫的声音那么大，我想不听到都难。”

    而她，不好面子，也没什么朋友。

    可云坞从未拿云若违反禁令的事举报过云若。

    她抛出了橄榄枝，对一名小弟子多有照拂，答疑解惑，与她对练，帮她修习。

    可她云坞，偏偏就是这样的性子，严苛死板，孤高自傲，像块笨石头。

    云若年长三日，为师姐；云坞因这三日，为师妹。

    若一人答出，另一人未答出，势必遭受另一人的嘲讽笑容。

    云若擅交友，周围总是一群人作伴，众星捧月，前呼后拥，热情肆意。

    云坞只记得这句话，记得在小弟子说过这句话后，她脸上挂出虚假的笑容，好像小弟子拍对了马匹，拍到了云坞的心上。

    她常于藏书阁窗内，看到云若和她的一众伙伴朋友，迎着晚霞，打闹着向山下走去。

    她不得众人吹捧喜爱也该是自然。

    “师父！”云若不知道为何，明明是她犯的错，她震惊地瞪着眸子，慌乱地解释，去拽师父的衣摆，“不是她，不是云坞，是我，是我犯的错，是我亲信他人，是我”

    所以她放弃了，放弃再与云若争云间观观主继任者的位置。

    《龙傲天的大师姐她修无情道》

    青城山上云间观，心香素卷扫浮屠。

    她羡慕云若，也，嫉妒云若。人之七情六欲，不为人所控，羡慕也是，嫉妒也是，从心生出的感情，不是人说不要嫉妒就能不嫉妒。

    为何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呢？若是她是云若的性子，应当也会有人喜欢她，亲近她吧。

    云坞在很久、很久的后来才知道，在云间观中的其他弟子看来，云坞性冷孤高，虽不好相处，但也没有欺凌他人。而云坞与云若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云若招呼狐朋狗友的一众弟子，偷跑下山喝酒，举办赏花宴……这些事，桩桩件件，若让长老知道了，云若都少不了一顿板子。

    那股郁气，原来是嫉妒，是夹杂着艳羡的嫉妒。

    云若有时也会因为贪玩，在结业大比上考了倒数。

    若只论实力，云坞不比云坞差，观主只能是一人，云坞又怎会不试自败，甘心屈居于人下。

    云若与云坞天资出众，都是被当作观主继任者培养的，但未来的观主只有一个。

    云坞想，若她早知道云若会来此，她定然不会来此处试剑。

    这些事，云坞都知道，但她从未举报给过长老。

    这次大比云若当了魁首，下次大比必是云坞问鼎头名。

    然这些都是云坞一人的看法。

    云坞有时会放下书，望着她们的背影离去，心里会突生一股郁气，却不移开目光，非要看着她们的背影在眸中彻底消失。

    这些事都与云坞无关，云坞修她的行，从不参与。

    云坞却是性冷如冰，每日只知勤学苦练，周身没什么人做伴。他人说她孤高自傲。然按照她的话来说，她办不了那事。

    还有她云坞，一个够得上格的对手。

    如此这般，人心不会散，云间观才不会散。

    那名小弟子走在云坞身旁，“云若只拿了第二，怎能比得上您。”

    云坞看不上云若，看不上她汲汲营营，蝇营狗苟，每日不多加修行，而是招呼着一群同伴，今日举行游诗会，翌日再来水上行，又一日，为她小团体中的一员举办生辰礼。

    大比后长老召云若过去问话，警醒其勤学笃行，那时云坞恰巧手捧书卷，前来问惑。

    云坞并不知云若会来此，她新得了一把剑，只是来试剑。

    “做了噩梦？”长老想起云若的身世，在教训云若这件事上，便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云坞跪着，身姿板正，她没有看云若一眼，双手交叠，缓缓置于额前，“于我之手丢失宝物，才疏学浅，有负师恩，云坞认罪，自请离观，从今往后，云坞再不是云间观弟子。”

    “长老，云若结业大比前夜做了噩梦，夜半惊醒，才会致神思不定，出现了失误。此次大比，并未发挥她真实的实力。”

    但云坞也承认，云若于修行一事上，是比她更有天分。若非如此，云若每日在玩乐闲事浪费诸多时间，又怎么能在每次结业大比中，与每日勤学苦练的她争锋。

    云坞认清了。

    “你！”云若气鼓鼓地走了，“我下次不会再叫了，看来是扰了你的清梦。”

    只有如此，小弟子看到她脸上的笑，才会认为自己猜对了云坞的心思，会认为自己有机会能成为云坞身边最亲近的小弟，可仗人势，继续围在她身边。

    这是某一次，云坞在后山修行，恰巧碰到在后山与人打水漂的云若，亲耳听到云若所说。

    那名小弟子果然开始围着她转。

    在及笄那一年，云坞先识得了她对云若的情，名为嫉妒；也是在这一年，云坞放弃了，与云若争夺观主继任者之位。

    云若比她更合适。

    云若的良人不是良人，是窃取宝物的贼寇，借云若的便利入了云间观，盗走了一件宝物。

    可惜，云坞先认识到的，不是对于云若，关于友善，相互爱护之情；她先认识到的，是自己对于云若的嫉妒。

    她什么也不差，什么也不缺。

    办不了让人自然亲近于她的事。

    云若：“你，云坞”

    秋风从窗外吹进静室，云坞翻着书页，周身却空无一人。

    云坞想，云若那么好面子，那么舍不得云间观的人，该是最舍不得离开的。

    云若的资质比她强，云若在观中同辈，朋友众多，最得人心。

    所以，惩戒堂，风雨俱怒，屏气摄息。

    云间观以‘清心’为旨，戒贪欲，守清静。

    云坞顶下了云若的罪名。

    云若招呼着她的各种朋友伙伴做这些事时，云坞都在藏书阁翻看典籍，平心静气，不扰神思。

    云坞尝试过了。

    “云坞自知己罪，从今日起，逐出师门。”然更令云若震惊的是，观主一锤定音，也认下了云坞的罪名。

    这就是他人眼中的云若和云坞，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日日互别苗头，却也像是朋友，亲如姊妹。

    若是云若受了伤，再恰好撞上结业大比，云坞便会次次是头名。

    云坞做不到。

    又一次，云坞夺得了魁首，云若拿到了第二。

    炼丹方术，阵法符篆，长老课前策问，云若如果答不出来，必让长老也问问云坞，要拉着云坞下水。

    云若与云坞一同跪在阶下，云若磕头落地，手紧紧握着，抠着地面，正准备开口认下，却听到身侧一声，“是我弄丢的。”

    “云若，你可知此问如何作答？”

    但她顶下了云若的罪名。

    两人资质相当，年岁相仿，少女意气，于修习一事上，总要争个第一第二来。

    云若陡然抬头，双眸圆睁，震惊地看向云坞。

    “打扰倒算不上。”云坞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泛黄的古书，对着云若的背影道，“不过声音的确是得小一点，要不然全观的人，估计都会知道，云若是个胆小鬼，会被噩梦半夜吓醒。”

    云若回头瞪她，而后跺了一下地板走了。

    出了长老院子，云若才别扭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做了噩梦。”

    笑意不达眼底，云坞心中想，云若也是如此吗？需要在人群中接受她不需要的恭维，难以言喻的讨好。

    云若在最肆意的年岁做着                                                最肆意的事，有两肋插刀的好友，有长得唇红齿白，忠诚得像只小狗似的良人，喝酒吃肉，行侠仗义，看遍了最美好的景色。

    云坞不知道是什么宝物，未经她手，她一无所知。

    办不了什么事？

    小弟子那时说了什么话，已在记忆中模糊，甚至连这个话头是如何提起的，云坞也不知。

    被后点的那一个总是咬牙切齿。

    却也是云坞，为云若说话，替她解释。

    “云坞，你怎么不来答一下？”

    观主所要担负的职责，不止需要实力超群，独当一面；也需团结上下之心，凝聚合力。

    若说有什么不同，两人个性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