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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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接过梅花，欢喜地与自己折来的竹枝插在一起，雪梅趁着绿竹，煞是好看。

    “这些事，你此时管不了，我也管不了。”

    黛玉伏在他怀里，喃喃道：“众生疾苦，原不过是汲取香火的养料......”

    杜鹃又道：“听说，那边有位信女，曾是我们姑娘的故人，姑娘便常去叙旧聊天，隔三、五天就要走一个来回呢！”

    他点头道：“甚好，你把方子教给我，等回到灌江口，我让他们也酿一些来。”

    黛玉敛衽回礼，笑道：“真君，请！”

    她放轻了脚步，避免惊了山的梦。

    杨戬又道：“那南赡部洲，正处于三国并立、群雄争霸的关键时期，每个人的命数、运道都经天庭推演过，玉帝又派了六司七元、二十八星宿日夜监管，是丝毫错不得的。”

    杨戬的心跳，强健而有力，噗通，噗通，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

    怀里是纤细柔软的身子，鼻间是女儿家的幽幽体香，唇边残留着方才触过的香软，道心坚定如杨戬，也忍不住心绪激荡。

    亭中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心中却没几分风花雪月，旖旎风光。

    《当红楼女儿进入其他名著世界》

    黛玉忽抬眸，轻声道：“天庭既然日夜照管，为何看不到群雄割据，战乱频频，民生凋敝，众生疾苦？若照原本的走向，势必还有南北分裂，政权混乱......”

    杨戬摇头道：“若是处于史书拐点的帝王将相，便是命数也轻易动不得的。”

    他低低道:“刑天不死，舞干戚不休！”

    他叹了口气，将黛玉揽在怀里，假意吻她的耳，声音压得极低：“在天庭神仙眼中，死多少百姓，亡多少家国，乱多少岁月，都不过是个数字。”

    替这世间生灵，人间悲苦，认命了吗？

    他走至黛玉身旁，扶过她的双肩，双眸凝视，正色道：“凡间王朝兴替、世事变迁，皆有定数，切莫插手太过。倘若易了天地玄机，必遭五雷屡屡，三灾频频。到时不止是我，便是师父也不能保你。”

    黛玉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胸膛，对那砰砰跳动的心道：“那么，你替他们，就此认命了吗？”

    两丫鬟一起傻了眼，原来自家姑娘与那冷面郎君这般亲密的吗？

    杨戬掩住她的唇，喝止道：“此乃天机，不可多说！”

    黛玉面上仍烧得通红，轻“嗯”一声，道：“她是我前世的一位姐姐，今世有幸再见，便常去谈谈往事。”

    北风愈紧，大雪扯絮撕棉般，纷纷落下。

    梅花，则转为某人而栽。

    黛玉吓了一跳，这才看到榻上凝神打坐的人，喜道：“二哥，你从哪里来？”

    白兰笑道：“姑娘可是要与真君一起出去走走？可要奴婢们跟着伺候？”

    杨戬背负双手，仰首叹道：“若是杨某的夫人在侧，必要安稳负在背上，不叫她多走一步山路。”

    黛玉眼睫轻颤，想了一想，道：“我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替他们治了几次伤病。”

    杨戬坐在亭中，望着身侧佳人，低声道：“若咱们是一对寻常夫妻，置一处小院子，栽满梅花，下雪时，就着梅香围炉而坐，听着落雪声，喝一杯暖暖的梅子酒，便是最好的生活了。”

    杨戬降下云头，一步步拾阶而上。

    黛玉原只想与杨戬独行，可毕竟未成婚，只得允了两个丫头跟着。

    原来那位冷面战神，也会有如此温柔的神色吗？

    她将净瓶珍而重之地放在桌案上，回身嗔道：“那两个丫头到哪里躲懒去了，竟把客人独自留在房里。”

    “说得怪可怜见儿的！”黛玉拉着他的胳膊，撑不住笑道，“来来来，让本姑娘给你做个向导。”

    “这竹枝，似乎沾染了太多人间烟火气！”

    杨戬回过身，站定，温声道：“我自然会等你，千年，万年，便是更久我也等得起。”

    两丫鬟心下腹诽：你与孙师伯也没这般亲密。

    杨戬故作叹息道：“确实还只能算作客人，故而见那山上梅花甚好，我也没好意思独个儿去踏雪寻梅？”

    杨戬一双剑眉，已微微蹙起。

    黛玉听着杨戬的心跳，忽然明白了，他们永不会只是一对寻常夫妻。

    他被元始天尊召去听经讲法，算上人间离别，已经有三年未见黛玉了。

    黛玉羞得绯红了耳颈，拉起他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的脸，缩在他怀里，再不肯看他一眼。

    黛玉懵懵懂懂，却也有些明白了，倚在亭柱边，不敢回望。

    他来时，已见到山上栽了各色梅花，早就有心等黛玉一同前去观赏。

    神仙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故而对离别看得也较淡，且偶尔从悟空口中也能听到彼此的消息。

    峨眉山新封为九天圣女道场时，杨戬来过一次，印象中并没有一株梅树。

    他手掌一拍，山边突出的积石滚滚而下，填补在道路外侧，山路立时拓宽，山石自动切割补齐，成了蜿蜒而上的石阶。

    杨戬接过来，浅尝一口，只觉梅香扑鼻，酒甘味醇，正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两人并肩而行，山路在他们十步之前，自动加宽为节节石阶。

    已成仙得道的九天圣女，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本打算喝杯峨眉山的茶就走，此时却决定等到主人回来，说上几句话。

    黛玉回来时，雪已停了，雪白厚实的一顶白帽子，带在山顶上，显得憨态可掬。

    杨戬伸展一双长腿，走下来，从袖中摸出一枝梅花，道：“昆仑山上的梅林，已经有些惦念故人了呢！”

    杨戬挑眉：“我是客人吗？”

    黛玉微侧转身子，羞涩道：“别胡说！”

    黛玉面颊晕红，低声道：“不需要若是，那就是咱们将来的生活。”

    他话里意思明显，黛玉跺脚道：“哪个需要你背来着？这点儿山路，我......”

    杨戬微微弯腰，伸手道：“林姑娘，请！”

    这句话，不需说，杨戬自然明白。

    黛玉松开杨戬的胳膊，轻咳一声，道：“显圣真君，与你们孙师伯是一样的，以后见了他，便如见了我一般！”

    杨戬道：“我知你向来是有分寸的人，但有句话，我还需嘱咐你。”

    杨戬道：“从我第一次劈天失败，落魄地仿佛一只蝼蚁，游走在世间最腌臜污秽之处，便是望一次天空，也要耗尽全身力气时。”

    白兰拿着茶盘，暗暗向她使眼色，示意沉默是金，快快走开。

    黛玉斟了杯酒，递于杨戬，轻声道：“这是前些年，我亲手酿的梅子酒，不比天上仙酿，且与你润润喉吧！”

    黛玉垂了头，不说话了。

    山顶起了北风，又开始飘雪，雪花舞过亭檐，落在她手指上。

    杜鹃、白兰早已看出端倪，忙上去放下茶点，架上红泥小炉，温上酒，快步退出亭子，远远地站在山下。

    她松了手，规规矩矩走在杨戬身边，方才雀跃撒娇的模样也收敛了许多。

    良久，杨戬平息了心潮，开口道：“我听说，                                                你与一位凡间女子走得很近？”

    他忙松开手，站起身，望着雪山白梅，轻出了一口气。

    原来，她是在让自己多来呢！

    她将杨戬的衣袍拉得更紧了些，低声道：“二哥，你是从什么时候看透这些的？”

    山势陡峭，小路狭窄，二人只能一前一后。

    黛玉这才转嗔为喜，将杯子递还给他，垂下眼睫，低声道：“我也会去灌江口看你。”

    行至一处山亭，黛玉当先走了进去，指着亭外数株雪梅道：“此亭名为倚梅亭，转为这些梅花而设。”

    她将后话咽回去，低声道：“二哥，我前世受限于闺阁，从未如今日这般自由过，你能否再等我一阵子？”

    杨戬忙拱手道：“好好好！以后每逢月圆、下雪、梅花盛开，杨戬必来讨酒喝！”

    峨眉山脚，苍翠郁郁；峨眉山顶，白雪飘飘。

    她挽着杨戬的胳膊出去，迎面撞上端着茶点过来的杜鹃、白兰。

    梅香幽幽，白雪皑皑，炉火红红，一双玉人，相依相偎。

    黛玉不在山上，杜鹃、白兰皆听过显圣真君的名头，见是这么英俊的一位美男子，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风雪呼号，如赤壁东风卷火，战船铁索纠缠，刀戈剑影纷飞，战场惨呼连连。大雪落地，却掩不去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

    但这一日，他在云间看到峨眉山落了雪，便再也压抑不住思念。

    杜鹃、白兰站在廊下，远远看着亭上一对人影，说笑着猜测二人婚期，甚至替两人的娃娃起了一连串的小名。

    他嗓音低沉，引得胸腔一阵阵共鸣。

    杜鹃道：“我们姑娘这些日子常往巴蜀一带去，真君没有遇到过吗？”

    黛玉一把夺过他的杯子，嗔道：“方子概不外传，你若想喝，就到这山上来。”

    轻手轻脚进了堂屋，她将随手折下的一枝竹枝，插在玉白的净瓶里。

    杨戬展开袍袖，将她揽入怀中，仍觉心潮起伏，难以自抑，不禁俯身，在她樱唇上轻吻了一下。

    “没有战争、饥荒、灾祸，又如何会让人畏天、敬天、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