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ep.56 似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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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相似的月亮仍旧按照时间盈满残缺。

    沈郁离未有理会，反而挽起碍事的长袖，直接弯腰捞起地上的孩童。他站在那孩子背面，双手环绕其腰部，一手握拳抵住肚脐上，另一只手握住拳头。按压几次后，男孩喉腔中掐住的馒头终于吐出，脱离了危险。

    初次听到沈郁离说这句话时，陆十一头脑中现代人的思维方式还未有变过来。方才在屋中真正怀疑对方身份时，她才想起，自己高中时期的白月光周阮上了农林大学读植物学后，曾和她一起在自习室里复习考研了两个月。

    陆十一微微仰头，这下真的确定了，沈郁离绝对也是从现实世界中魂穿而来的。对方不装了，可她真的想不起来书苑那夜有说过什么：“是冒犯的话吗？是的话我先道个歉。”

    此时，夜幕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句喝骂声，细听之下，喝骂声中又带了小孩和妇女混杂在一起的哭腔。陆十一止住眼泪，朝声源处望去，见楼下庭院中有一中年男子正拿着扫把怒目圆瞪，咒骂两个孩童。

    对方的眼中多了丝侵略性令陆十一莫名慌乱。现在要与对方相互确认身份吗？但如果，是说如果，万一真的是她认识的人该怎么办？这岂不是会尴尬？以后还怎么做搭档呢。

    掌柜心疼这家人，觉得杂役孝顺也就不予追究，可杂役却觉得这样的行为会令自己不义。今夜正要打骂之际，小一点的那个孩子却被食物噎着。

    陆十一便靠着门框道：“哥哥不是说，改变不了什么的吗？依我看，若那孩子今日去世，反而免了日后痛苦。”

    定睛一看，那两个孩童竟然是今日在开化坊桥下拦她诬陷她是自己娘亲要铜币的孩子。其中一人弯着身躯面色发紫地倒在地上，他不断伸手去抓自己的喉部，似有抽搐的征兆。

    急切、宣扬的心跳被她触在掌心。

    《太子殿下是我高中白月光》

    陆十一结合这话一听便懂了，地上的孩子必然是着急偷吃噎住，现下严重的呼吸困难反应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只是客舍的门刚推开，她便已有犹豫之色，正要转身进屋，沈郁离刚巧又由楼梯上来，二人对视一眼，她已无处可逃。

    她的大脑飞速旋转，几乎快要宕机。

    想想就有点无奈。

    古时的秋日不知为何并没有比现代的冷上多少。

    *

    现在全都没了。

    说完那人直接脱下长衫，那男子和妇人见状更是哀号起来：“沈公子不敢啊！不敢啊！”

    陆十一弯弯眉眼：“我曾在临凤阁住的时候，沈大人送来两盆花，其中一盆是点清姑娘曾在中花园里见过的花，叫什么来着？”

    这酒馆与称号一般名扬天下，内部自是奢华，通向客舍的楼梯在东西两边各设两处，西侧楼梯建在屋外，东侧楼梯则建在屋内。由东侧上楼时，四层窗花各有不同，细品竟能品出春夏秋冬的意味。

    一念至此，庭院中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淡然回头，枫树摇曳，陆十一的视线从树影间匆匆掠过，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难不成，沈郁离也是……

    沈郁离饮酒了。

    另外一人被弟弟的模样吓坏，竟瘫坐在地哇哇大哭，男子旁的女人伸手去拦扬起正要打下的扫把。男人嘴中还不断地重复道：“你这回装得再像！我都不会相信！告诉你几次莫要投后厨的东西，你这小孩硬是不听！掌柜待我们一家不薄，你此举不义，要置我于何处！”

    这自然是真理，她只好认输。<                                                /p>

    沈郁离出乎意料地未甩开她越界的手，只垂下眼眸认真答道：“长距天目山凤仙花。”

    说到这里，那管事又朝陆十一行了一礼：“今夜还多谢大公子出手相助，我家掌柜说，您二位以后便是名扬天下酒馆的贵客，莫要客气。”

    只是因方才经历了撕扯沈郁离袖衫一事，陆十一与他同上楼时颇感尴尬，一路没说话，心里又觉得不好意思，便想得空了再去竺院布坊买匹布送上。不过这回一定要用她自己的俸禄，不用乌大人的预留款。

    她抬起手攥住沈郁离的衣襟，正要说话，头顶的光线蓦然被剥夺，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听到她这么说，沈郁离轻笑出声：“是很冒犯的话。”

    沈郁离的眼中似有失落，他再次笑起来，循循善诱：“可你想透过我，去找谁？”

    啊……不是吧。

    想到这里，她悄悄起身，决心还是得出门一探究竟。

    他将头轻靠在她的肩上，耳鬓厮磨间，她听到他似啜泣般开口：“拜托，告诉我吧。”

    管事走后，陆十一翻来覆去地仍旧睡不着觉，她实在好奇沈郁离的身份。若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魂穿而来，两人联手，或许能有更大的概率找到回现代的方法。

    陆十一从不会在一个人身上倾灌入另一人的灵魂。

    那是个可笑的误会。

    难不成这是平行宇宙？世界没有经历一战二战，还是封建王朝？不不不不，这不科学也不符合唯物辩证法。难不成是作者设定里，海姆立克急救法已经在琻朝施行推广了？不不不不，这也不可能，刚刚那孩子的父母明显就是一副有什么冲我来别对孩子下手的惊恐表情。

    竟然真的这么冒犯……

    研究生一年级时的那场初雪，周阮站在已经凋零的银杏树下等她，他那时也是这样的表情，也是想伸出却未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她：“你想透过我去找谁？”

    沈郁离听到她的反问后有些讶异，很快，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的确是，凤仙花变种。”

    若是琻朝一日算现实一天，现代这边也快到11月的话，她就要错过母校第一学期博士资格考核选拔了。想到这里，心情又一下抑郁起来，到底该怎么回到现代呢？难不成再出个车祸？她想起自己的妹妹，想起自己被邀请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本应该能与周阮的再次会面。

    他微微停顿一下，然后拉着她的手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你说我很像你的一位故人，说你很想见他。”

    长安城中虽有宵禁时间，但官家并未严格遵守，因此坐在酒馆四楼时，便能看到与在竺院布坊二楼不同的夜晚的古城景色。千家万户皆在门堂前点灯，几处古寺顶上的金箔在月光下也泛起银波。

    这场变故很快便平息了。

    她正在谋划下一步的行动，哪想沈郁离忽地反手握住她，他靠近她一步，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你的记忆力蛮好的，但怎么会想不起来初次在我书苑客舍休息时对我说过的话？”

    陆十一抬头望月，自己昏迷前是下弦月，今日已过二十余天，月亮又恢复到月满将缺的样子。她不禁想起中秋节在太医局喝的桂花酒香，惊觉来琻朝也足足有四个月了。

    他面带笑意，似乎是对亭下撕破他衣衫叫他哥哥的报复。只是这个报复，听来一点都没有杀伤力。

    方才送灯来的管事又上来敲门致歉，陆十一便问了几句缘由，原来，那两个整日在桥下行骗的孩子是名扬天下酒馆后厨杂役的孩子，因为杂役母亲痨病，一家四口人省吃俭用但孩子才十岁不到，每日每夜的吃不饱，就经常来后厨偷客人剩下的饭菜。

    陆十一想逃，可他拉的太紧，她根本挣脱不了。

    近些天未曾下雨，名扬天下酒馆后院的竹影萧瑟，枫叶却已红透。陆十一沐浴完，将袖衫披上，唤来店家管事多要了几盏烛灯，拿着火折子点起，独自一人倚靠悬窗赏月。

    方才沈郁离命伏析送云巡抚回家且保他平安后，二人便在这酒楼的顶层两间客舍内分别住下。名扬天下酒馆在原著中有一卷的戏份，大概是她嫡妹为解救家中仆役女扮男装参加酒楼举办的厨神大赛，并在此卷拔得头筹，与酒馆掌柜也交为亲友。

    不知为何，这个目光似乎别有他意。

    话是故意说的，沈郁离显然也察觉到了，便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命比运重要，你不觉得吗？”

    沈郁离未问及方才她倚靠悬窗看他救人一事，便在此与她道别，想进屋休息。路过陆十一时，她猛然伸出手去拉过对方的袖子，沈郁离脚步踉跄几许，还好最后稳住了。

    酒馆走廊处昏暗的烛灯将息未息，两人的身影被木门遮掩，晦暗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层层蜿蜒到地面的薄纱。

    “是天目山凤仙的变种？”陆十一接着道。

    那两个月间，周阮给她讲了无数次植物学历史，她记得‘变种’这个概念，是在十八世纪初期才真正确定下来的。

    再难不成？

    她有些着急，正欲起身穿衣下楼，却在此时看到庭院内有一熟悉人影急匆匆跑去，先是劝解了男人什么，男人听后神色大变，手下一松，竟也着急起来。

    方才还觉得有伤风化的男人和妇女看到自己的孩子已无大碍，转而欲想磕头来。庭院中的动静太大，众人聚来时，沈郁离已重新穿好外衫。

    陆十一在悬窗上探身看了全程，惊讶地险些掉下去——那是极其标准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今日也如此。

    沈郁离先开了口：“家弟还不休息？”

    沈郁离也不知在想什么，自衣衫被她撕坏后，也没有叫下人来收回换上新的，反而堂堂正正地穿在身上。刚刚与酒馆老板交谈时，老板盯着他破损的衣衫，还再三确认了一遍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