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当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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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熹桐没否认,“是。”
若不是刘知宜来,林熹桐恐怕要在地上坐许久。
她还是将此言诉出口。
“施主,本寺皆是年岁在二十以上的僧人。”
“他大概这么高。”
听闻徐先生收下新徒弟,又得知此人是洛宋淮的妻,堂中师兄都格外期待,都等着见她。
林熹桐不明所以,只觉疑惑。
饭桌之上,无人提起洛宋淮。
“施主可是心中有惑?”
林熹桐呆愣坐在凳子上,长发被挽起,又被梳成利落模样。
推门那一刻,林熹桐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可是他叫了她的名字,又在她摔倒之时扶住她。
她刚走到寺门口,身后传来呼唤。
“没有,我……没有摔伤。”
“摔倒怎么不知起来,可是摔伤了哪里?”
种种一切,皆因小沙弥丢下佛串而起。
林熹桐抬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可就在她将要碰到的那一刻。
“让我能再见到他。”
四下寂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环顾四周,皆是面生之人,来来往往,却无她心中之人。
说着,林熹桐又伸手比起来。
“学生明白。”
他的身形极淡,似是微弱日光,一瞬之间便会消散不见。
等到城中,天已完全昏黑。
殿中皆是凡人求佛之声。
几人连连附和。
她不再想,独将那份失落压回心底,抬脚上阶回房。
忽地,手腕佛串温热,又散出细微莹尘,飞向她身后。
一路不停,林熹桐走了许久才到清觉寺。
半抬的手悬在半空,直到她手臂酸痛才得以放下。
林熹桐深吸口气,将门推开,抬脚走进。
声音无比熟悉,与她在生境时听的一样。
之前找过的方丈叫住她。
她仍不愿放弃,“那师傅可能让我见见寺中所有小沙弥?我能认出他来。”
林熹桐忽然想起沈月容的话。
可是她没走稳,猛地向前一倒。
“走,一起去吃顿饭。”
堂外站着几位男子,他们已等待许久。
老方丈娓娓而来,“佛法万千,永世不易,不因人存,亦不因人灭。”
她在寺内找了一圈,见了许多僧人,却不见那日所遇的小沙弥,甚至没有和他年纪相仿之人。
她说清觉寺很灵。
半跪在地,她看见他衣摆正在随风轻动,不染分毫尘土,又有细微莹尘环绕,十分光洁。
寺内香火萦绕,颂佛之声环绕,此处在她心里愈发奇异。
“好,谢谢师兄。”
刘知宜刚推门进来,却见林熹桐垂头,呆坐在地,不免被吓一跳,连忙跑上前想将她扶起。
街道上行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
但他摇摇头。
她将林熹桐扶回房,又将她身上的灰尘拍去。
心诚,便能得愿吗?
“不要紧张,你看你发还未梳,师母帮你把发梳起来。”
佛串、莹尘、洛宋淮。
长发没来得及梳起,披散着,又从肩头滑落与地面相触。
直到这时,林熹桐才回过神来,在刘夫人的搀扶下起身。
徐荣根捋捋须,“往后在济仁堂,要与不少人打交道,你初入此,便先从药理之学开始吧,往后再让你去为人诊病。”
阶上水迹未干,盆中水也所剩无几,看着一地狼藉,刘知宜以为林熹桐是摔倒才如此的。
一路上,林熹桐都在想老方丈的话。
刘知宜扫一眼面前几位,他们皆是跟随徐荣根多年的学生。
林熹桐知道,他们是怕自己会难过。
如此有违事理之愿,林熹桐只觉一瞬恍惚。
连她都有点可怜自己。
林熹桐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
隔了许久,她终于缓缓将头抬起。
来时她算是一路跑来的,可回去,她走得无比慢。
“施主请留步。”
即使在旁人看来,这是无望之事,可她心里还是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便不能将此愿再次深埋心底。
她很感激。
“姑娘如此心诚,定能如愿,姑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手腕佛串再次变得温热,林熹桐猛地将眼睁开,她以为是佛祖显灵。
林熹桐虽想做诊病之事,可她清楚,病者是将康健希望全部寄托医工的,因此他们不会放心让她来为自己诊治。
吃过午饭,林熹桐便从医馆离开,嘴上说是身体稍有不适,想回去歇息。
此事,她理解。
“熹桐?”
她不能再等,她必须要向他问清。
他忽而微微扬唇,轻唤她一声。
寺中之人她并不熟悉,或许找寺中人才能有所解。
她一时分辨不出这是梦还是事实。
院中昏暗,明月被云遮掩,连月光都没有。
方丈摇摇头,“阿弥陀佛。”
面前之人,过往虽不相识,却不因她是女子而轻视她,反而愿意诚心待她。
“阿弥陀佛。”说完,他便折身离开。
她不能再将此事当做虚幻。
整个上午,她都在理馆中药材,有时亦为病者开药。
“师兄。”
林熹桐只在医馆待了一个上午。
如死灰复燃,“师傅可是找到那位小沙弥?!”
比起曾经求佛祖施手救亲人,这似乎更为艰难,甚至是不可能。
林熹桐摇摇头,她本想告诉刘夫人这件事的,可是有谁会相信一个死去一年的人会突然出现,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
双眸微闭,心也一瞬平静。
素服着身,青丝半绾……
刘知宜一直牵着她,带她来到济仁堂。
一瞬失落。
各家燃起灯烛,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望佛祖保佑我儿妇能平安生产。”
院中粉桃已谢,花瓣落满地。
林熹桐俯身,朝他们拱手作揖,几人皆以礼回之。
林熹桐从未想过,她与洛宋淮的下一次相见,不是在生境,而是在人间。
心里仍有些许希望,林熹桐找到寺中一位方丈。
身旁又是空无一人。
她又失落。
即使坎坷一路,可林熹桐无比庆幸,在人事之中她并不痛苦。
“施主为一人而来,心怀此愿,诚心于此。心诚,便胜过一切。”
香火燃于眼前,佛祖高坐金莲之上,面含慈笑,有普渡众生之姿。
木盆摔落在地,滚下阶。
双腿如铅重,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半身力气 。
“师母,我……”
洛宋淮半蹲着,抓住她胳膊,想扶她起来。
他从未变过,还是在生境的模样。
街道上却是灯火通明。
早上她推门便见洛宋淮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次,还能再见到他吗?
依旧是除了她,再无一人。
杯酒下肚,酣畅淋漓。
指尖轻触木门,她没施力向前,只是顿在原地。
《亡夫今夜又给我托梦了》
一句话便断了她所有念想,这寺中没有她要找的小沙弥。
“往后我定会好好学医,做一个良善且有利于天下人的医者。”
眼中一刹温润,林熹桐仍有些不敢相信,慢慢抬脚下阶朝他走去。
“凡女林熹桐,诚心跪拜于此,恳求佛祖能大发慈悲,让我能……”
事实上,她是想去清觉寺找那位小沙弥。
林熹桐倒一杯酒,她虽不会喝,可此刻她很想敬他们一杯。
众人亦回她一杯。
想起早上所见,刘知宜对她尤其关切,也催她回去。
眼前之景如真如幻,而胳膊处的触感无比真实。
这似是意料之内,却在心愿之外。
原先林熹桐是不信的,可此刻,她有些动摇。
“是啊,尽管问我们。”
目光相触,双眸颤动。
脑海中皆是早上他的模样,身形淡如雾,如梦似幻。
那日与沈月容来清觉寺,她没有许下一个愿。
“施主,这寺中无有如此之人。”
“济仁堂中的师兄们都在等你呢。”
绕入街巷,林熹桐抬手推门。
那日她明明在清觉寺中见过,可此刻这方丈却声称寺中从无小沙弥。
颂经声入耳,林熹桐留在原地却不得心静。
“熹桐,往后在医馆,若是有不懂之处,除了问你师父,亦可请教你师兄们。”
有这么多人愿意帮自己,她突然很心安。
她看见了洛宋淮,可是他又消失了。
她虔诚地将双手合十,心里却是万分急切,“师傅,清觉寺中可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小沙弥。”
莹尘四散,逝于眼前。
“林熹桐。”
……
可林熹桐始终垂头,顿在原地。
] 林熹桐没否认,“是。”
若不是刘知宜来,林熹桐恐怕要在地上坐许久。
她还是将此言诉出口。
“施主,本寺皆是年岁在二十以上的僧人。”
“他大概这么高。”
听闻徐先生收下新徒弟,又得知此人是洛宋淮的妻,堂中师兄都格外期待,都等着见她。
林熹桐不明所以,只觉疑惑。
饭桌之上,无人提起洛宋淮。
“施主可是心中有惑?”
林熹桐呆愣坐在凳子上,长发被挽起,又被梳成利落模样。
推门那一刻,林熹桐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可是他叫了她的名字,又在她摔倒之时扶住她。
她刚走到寺门口,身后传来呼唤。
“没有,我……没有摔伤。”
“摔倒怎么不知起来,可是摔伤了哪里?”
种种一切,皆因小沙弥丢下佛串而起。
林熹桐抬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可就在她将要碰到的那一刻。
“让我能再见到他。”
四下寂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环顾四周,皆是面生之人,来来往往,却无她心中之人。
说着,林熹桐又伸手比起来。
“学生明白。”
他的身形极淡,似是微弱日光,一瞬之间便会消散不见。
等到城中,天已完全昏黑。
殿中皆是凡人求佛之声。
几人连连附和。
她不再想,独将那份失落压回心底,抬脚上阶回房。
忽地,手腕佛串温热,又散出细微莹尘,飞向她身后。
一路不停,林熹桐走了许久才到清觉寺。
半抬的手悬在半空,直到她手臂酸痛才得以放下。
林熹桐深吸口气,将门推开,抬脚走进。
声音无比熟悉,与她在生境时听的一样。
之前找过的方丈叫住她。
她仍不愿放弃,“那师傅可能让我见见寺中所有小沙弥?我能认出他来。”
林熹桐忽然想起沈月容的话。
可是她没走稳,猛地向前一倒。
“走,一起去吃顿饭。”
堂外站着几位男子,他们已等待许久。
老方丈娓娓而来,“佛法万千,永世不易,不因人存,亦不因人灭。”
她在寺内找了一圈,见了许多僧人,却不见那日所遇的小沙弥,甚至没有和他年纪相仿之人。
她说清觉寺很灵。
半跪在地,她看见他衣摆正在随风轻动,不染分毫尘土,又有细微莹尘环绕,十分光洁。
寺内香火萦绕,颂佛之声环绕,此处在她心里愈发奇异。
“好,谢谢师兄。”
刘知宜刚推门进来,却见林熹桐垂头,呆坐在地,不免被吓一跳,连忙跑上前想将她扶起。
街道上行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
但他摇摇头。
她将林熹桐扶回房,又将她身上的灰尘拍去。
心诚,便能得愿吗?
“不要紧张,你看你发还未梳,师母帮你把发梳起来。”
佛串、莹尘、洛宋淮。
长发没来得及梳起,披散着,又从肩头滑落与地面相触。
直到这时,林熹桐才回过神来,在刘夫人的搀扶下起身。
徐荣根捋捋须,“往后在济仁堂,要与不少人打交道,你初入此,便先从药理之学开始吧,往后再让你去为人诊病。”
阶上水迹未干,盆中水也所剩无几,看着一地狼藉,刘知宜以为林熹桐是摔倒才如此的。
一路上,林熹桐都在想老方丈的话。
刘知宜扫一眼面前几位,他们皆是跟随徐荣根多年的学生。
林熹桐知道,他们是怕自己会难过。
如此有违事理之愿,林熹桐只觉一瞬恍惚。
连她都有点可怜自己。
林熹桐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
隔了许久,她终于缓缓将头抬起。
来时她算是一路跑来的,可回去,她走得无比慢。
“施主请留步。”
即使在旁人看来,这是无望之事,可她心里还是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便不能将此愿再次深埋心底。
她很感激。
“姑娘如此心诚,定能如愿,姑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手腕佛串再次变得温热,林熹桐猛地将眼睁开,她以为是佛祖显灵。
林熹桐虽想做诊病之事,可她清楚,病者是将康健希望全部寄托医工的,因此他们不会放心让她来为自己诊治。
吃过午饭,林熹桐便从医馆离开,嘴上说是身体稍有不适,想回去歇息。
此事,她理解。
“熹桐?”
她不能再等,她必须要向他问清。
他忽而微微扬唇,轻唤她一声。
寺中之人她并不熟悉,或许找寺中人才能有所解。
她一时分辨不出这是梦还是事实。
院中昏暗,明月被云遮掩,连月光都没有。
方丈摇摇头,“阿弥陀佛。”
面前之人,过往虽不相识,却不因她是女子而轻视她,反而愿意诚心待她。
“阿弥陀佛。”说完,他便折身离开。
她不能再将此事当做虚幻。
整个上午,她都在理馆中药材,有时亦为病者开药。
“师兄。”
林熹桐只在医馆待了一个上午。
如死灰复燃,“师傅可是找到那位小沙弥?!”
比起曾经求佛祖施手救亲人,这似乎更为艰难,甚至是不可能。
林熹桐摇摇头,她本想告诉刘夫人这件事的,可是有谁会相信一个死去一年的人会突然出现,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
双眸微闭,心也一瞬平静。
素服着身,青丝半绾……
刘知宜一直牵着她,带她来到济仁堂。
一瞬失落。
各家燃起灯烛,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望佛祖保佑我儿妇能平安生产。”
院中粉桃已谢,花瓣落满地。
林熹桐俯身,朝他们拱手作揖,几人皆以礼回之。
林熹桐从未想过,她与洛宋淮的下一次相见,不是在生境,而是在人间。
心里仍有些许希望,林熹桐找到寺中一位方丈。
身旁又是空无一人。
她又失落。
即使坎坷一路,可林熹桐无比庆幸,在人事之中她并不痛苦。
“施主为一人而来,心怀此愿,诚心于此。心诚,便胜过一切。”
香火燃于眼前,佛祖高坐金莲之上,面含慈笑,有普渡众生之姿。
木盆摔落在地,滚下阶。
双腿如铅重,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半身力气 。
“师母,我……”
洛宋淮半蹲着,抓住她胳膊,想扶她起来。
他从未变过,还是在生境的模样。
街道上却是灯火通明。
早上她推门便见洛宋淮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次,还能再见到他吗?
依旧是除了她,再无一人。
杯酒下肚,酣畅淋漓。
指尖轻触木门,她没施力向前,只是顿在原地。
《亡夫今夜又给我托梦了》
一句话便断了她所有念想,这寺中没有她要找的小沙弥。
“往后我定会好好学医,做一个良善且有利于天下人的医者。”
眼中一刹温润,林熹桐仍有些不敢相信,慢慢抬脚下阶朝他走去。
“凡女林熹桐,诚心跪拜于此,恳求佛祖能大发慈悲,让我能……”
事实上,她是想去清觉寺找那位小沙弥。
林熹桐倒一杯酒,她虽不会喝,可此刻她很想敬他们一杯。
众人亦回她一杯。
想起早上所见,刘知宜对她尤其关切,也催她回去。
眼前之景如真如幻,而胳膊处的触感无比真实。
这似是意料之内,却在心愿之外。
原先林熹桐是不信的,可此刻,她有些动摇。
“是啊,尽管问我们。”
目光相触,双眸颤动。
脑海中皆是早上他的模样,身形淡如雾,如梦似幻。
那日与沈月容来清觉寺,她没有许下一个愿。
“施主,这寺中无有如此之人。”
“济仁堂中的师兄们都在等你呢。”
绕入街巷,林熹桐抬手推门。
那日她明明在清觉寺中见过,可此刻这方丈却声称寺中从无小沙弥。
颂经声入耳,林熹桐留在原地却不得心静。
“熹桐,往后在医馆,若是有不懂之处,除了问你师父,亦可请教你师兄们。”
有这么多人愿意帮自己,她突然很心安。
她看见了洛宋淮,可是他又消失了。
她虔诚地将双手合十,心里却是万分急切,“师傅,清觉寺中可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小沙弥。”
莹尘四散,逝于眼前。
“林熹桐。”
……
可林熹桐始终垂头,顿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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