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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熹桐扭过头,喉头一紧。

    见佛之路,还真是不易。

    月华如雾,两人间,唯余沉默。

    没有滑倒,心里反倒有些庆幸。

    沈月容紧紧抱住林熹桐胳膊,心脏狂跳。

    雨水未干,青苔绿得有些扎眼。

    “我一直在想,为何我可以进入生境,而你不可以再回阳世?”

    林熹桐打个哈欠,眼角挤出泪来。

    林熹桐叩首拜佛,随后扶膝起身。

    “那你可有编成?若是可以,我想看看。”

    “如今已经很好。”

    “你可想重回阳世?”

    窗帷晃动,脸侧光影时隐时现。

    这事,林熹桐从未听姜夫人还有映竹讲过。

    “是啊,会有和你一样的人。”

    “你活时……除了行医,还喜欢做些什么?”

    看他模样,似乎只有十三四岁,可气质竟有些老成。

    只是刚说完,心里莫名蒙上一层落寞。

    香火轻飘,渐入半空。

    他一直在。

    “洛宋淮。”

    “林姐姐。”

    “林姐姐,你方才要说什么?”

    目光相错,他有一瞬的心虚。

    得到如今不属于自己的,他害怕会渐渐依赖,却更害怕会失去,便时刻不能心安。

    “只是承前人根基,对有些许错误处加以修改,再添上几笔罢了,算不得什么。”

    洛宋淮一动不动,任她调整头上的柳冠。

    两人抬脚走上石阶。

    林熹桐抓住衣袖,手中触感似乎仍在。

    洛宋淮应一声。

    手中细柳被缠成圈,林熹桐痴痴看着,叫他一声。

    “喜欢。”

    “洛宋淮。”

    “好,林姐姐也小心些。”

    沈月容伸手拍打林熹桐肩头,又叫她一声。

    洛宋淮一愣,眼中思绪如流,林熹桐难以从其中抓住他的情绪,亦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若他能重回阳世,定能将医书编完,得圆己志。

    “那你喜欢吗?”

    沈月容察觉到林熹桐并未跟上,有些诧异。

    殿内佛像面露慈悲,香火缭绕,似置仙境。

    “你做的,都很好。”

    一条佛串落在地上,而他并无所觉。

    “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熹桐知道,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可她就是要问。

    林熹桐抬手掀开窗帷,一排新柳入眼帘。

    石阶延绵,绿树丰茂,清觉寺隐于其间。

    林熹桐一瞬明白,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能编纂医书,已是大才。

    但他不急,他愿意等。

    在马车上时,沈月容本想静心去听,却被打断。

    玉霜掀开车帷,“姑娘,清觉寺到了。”

    林熹桐忽而扬唇一笑,“好看。”

    “医书,你竟会编纂医书?”

    而不是独存生境,空守回忆,抱憾而不能平。

    “睡吧,我守着你。”

    “林姐姐想得入神,我凑近看你都没有察觉。”

    “林姐姐,进去吧。”

    眼前之景,无有变化。

    殿外钟鸣,一个小沙弥从她面前走过。

    心随之颤动,她眼前清冷的月忽然柔和起来。

    “可是到了清觉寺?”

    “洛宋淮。”

    此时提,只是徒增遗憾。

    洛宋淮从她眼里察觉她心中所想。

    更何况,自己已逝,此事终不能全。

    若佛祖有灵,能否让他再回阳世?

    洛宋淮一顿,垂首看她紧攥的手。

    她又想起那常坐在树下的人,他此刻,会在做什么?

    马车徐徐停下。

    除了生境,他又能在哪儿?

    他“嗯”一声,扭头看她。

    前人编纂医书,耗尽一生,而自己不过短短几年,与他们相比,自己的医术也算不得高明。

    走完石阶,又是穿过小片竹林,积水湿泥,两人走得很慢。

    “我又要走了,我想,是不是紧紧抓住你,就能让你和我一起回去。”

    湖面悬星,月如钩。

    沈月容牵着她,抬脚入寺。

    “即便我不能为此事尽余生,可这世上,多的是有才有志之人,有这样的人在,我不遗憾。”

    只是她的心里空无一物,无念无求。

    他偏头,对上她有些失神的眼。

    沈月容有些好奇。

    “林姐姐?”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或许此心不念,才能不失望。

    他将头上柳冠取下,小心放在林熹桐头上。

    沈月容连连点头,走得比将才更加小心。

    “小心!”

    即便心无所执之愿,可身在寺庙,对佛祖始终要保持敬畏。

    他知道,她要走了。

    她轻声唤她。

    岸边细柳摇曳,已入晚春,柳叶生发渐茂。

    “其实我……”

    “我在。”

    林熹桐一愣,扯唇笑笑,“我只是想问何时能到清觉寺。”

    林熹桐回神,将窗帷放下。

    “清觉寺”三字刻于寺外孤石,两人一齐驻足。

    坐了许久,腰已有些酸痛。

    林熹桐捡起佛串,追上他。

    林熹桐揉揉腰,朝她一笑,“也没什么。”

    沈月容点点头,也不多问,继续往前走。

    头顶柳冠气味淡雅清香,让他一瞬心定,而面前人的笑更似微风,吹走心中寂寞。

    “我有些困。”

    他能看开,而他也只能看开。

    等她来,待她走,便再等她来。

    “我生时……还会书画,只是不算精通。编纂医书时,为求细致,会画些药材模样。”

    只是,他不在。

    双眸清透,眼前香火正旺,佛像安置在上,沈月容依旧闭眸许愿。

    她声音轻微,虽在强撑,可洛宋淮仍能听出话语间夹杂着的倦意。

    她忽然想起生境湖边的那棵柳树,它也同这般生长。

    她又唤他。

    即便如此,林熹桐仍不能完全安然。

    头顶柳冠安放,嫩绿柳叶低垂,触感愈发真切。

    小沙弥垂眸看那佛串,轻声念一句“阿弥陀佛”。

    沈月容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模样万分虔诚。

    沈月容抬脚跨过门槛,可林熹桐站在殿外,抬头看佛像,迟不入内。

    洛宋淮垂眸,摇摇头。

    他曾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也许世间有人与他一样,可终究不是他。

    沈月容摇头笑笑,“还没呢,林姐姐方才在想些什么?先是喜悦,可到后来却是满脸愁容。”

    林熹桐反应快,猛地将沈月容抓住,她才不至于摔倒。

    沈月容偏头去听。

    她突然很想知道。

    “昨夜下雨,青苔冒出,湿泥又被冲上石阶,我扶着你,我们走慢些。”

    “

    林熹桐扶住她。

    洛宋淮垂眸去想,许是已逝的缘故,有些事,他竟有些模糊了。

    林熹桐抿抿唇,将刚做好的柳冠放在他头上。

    “怎会算不得什么?”

    此刻入寺祈福的人并不多,寺内静幽,时有钟鸣经吟声。

    天色渐暗,双眸却似月,清亮,但仍有一丝幽寂。

    林熹桐与沈月容一样,双眸轻闭,双手合十。

    心定之时,一股柳叶清香倏然入鼻,她想起洛宋淮。

    林熹桐抬头,拉着沈月容下了马车。

    他又怎敢再求。

    昨夜下过雨,此刻雨露安居在上,柳叶便愈发翠绿。

    他叫住她,语气里似乎有一丝祈求。

    沈月容嘴上正念叨要走稳些,不料下一瞬踩上湿泥,脚底打滑。

    此事何易?

    “林熹桐。”

    林熹桐将脸颊靠在膝上,裙角被她捏得有些发皱。

    林熹桐欲言又止。

    额间丝发随风动,可林熹桐垂下眼帘,迟不作声。

    尽管已多次见她离开,可他还是会心生苦涩。

    嘴角笑意浮现难掩,洛宋淮将头轻轻低下,伸手去触头顶柳冠。

    衣袖忽然被她紧紧抓住。

    生时未尽之事,死后怎能再圆?

    《亡夫今夜又给我托梦了》

    她忽然想向佛祖许下此愿,可心中刚念一句,又生生将其咽下。

    “小师傅,你的佛串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浮云掩盖的月重现夜幕,可没一会儿,便又被云朵遮掩。

    两人跪在蒲团上,手持香火向佛祖进香。

    他不知她是在做什么。

    京郊不似城中,马车颠簸,车轮溅起泥花。

    有此想法是在几年前随京中医工学医时。

    “我在。”

    林熹桐收回目光,走到沈月容跟前。

    春风扑面,分外沁凉。

    即便旁人都说清觉寺灵,可林熹桐清楚,并非所有祈盼都能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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